“上士,赶快让飞船上的计算机帮我们一把,要不我们就——”
“住口,曼德拉。相信上帝吧。”不知为什么,“上帝”从科梯斯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不那么崇高了。
这时突然响起了两声似乎什么东西充气时发出的声音,我感到背后的压力增强了,这意味着飞船正在上浮。
“是漂浮袋吗?”科梯斯根本没有理睬这个问题,也许他自己也一无所知。
正是漂浮袋。我们的侦察机上浮到离水面1O至1 5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透过舷窗,我们可以看见上边的水面,波光粼粼,恰似一面手工打制的银镜。我好奇地想,如果我是一条鱼的话会是种什么感觉,头上始终压着一个透明的房顶。
我看到另一艘侦察机降落了。在它人水的一瞬间,巨浪腾空而起,浪花四溅,犹如浮云。它沉没后不久,三角机翼下的两个巨大的漂浮袋就砰的一声充满了气。不一会儿,它也上浮到和我们一样的高度停了下来。
“我是斯托特上尉。听我的命令。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约28公里处有一处海滩,敌人就在那个方向。你们乘坐侦察机立即前往这个海滩,然后从那儿向托伦星人的阵地发起进攻。”
从海滩到敌人阵地只有8公里。
我们放掉了漂浮袋里的气,开动发动机,上升到水面。然后成分散队形,朝海滩缓缓飞去。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到达了那里。在机体着陆的同时,我听见充气泵发出声音开始工作,以便使舱内的气压和外边的一样。
飞机还没停稳,我坐椅旁的紧急出口就打开了,我顺势滚上了机翼,随即又跳到地上。必须在四秒钟以内找到掩体——我连跑带跳,穿过遍地卵石,迅速来到一片生长着稀稀拉拉、呈蓝绿色的灌木林边上。我急忙钻进一个长满荆棘的灌木丛里,回头目送着我们的飞机撤离,只见它们先上升到约1 00米的高度,然后突然加足马力,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呼啸着向四面八方飞去。
其余几架侦察机又缓缓地滑行,回到了水中。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这绝不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宽慰的地方,但比起我们训练时假定要去的那些寒冷的星球来,这儿更容易生存。天空中闪烁着银光,和大洋面上冉冉升起的雾霭融为一体,让人分不出哪是天空,哪是海洋。浪花轻轻拍击着岸边黑色砾石。和风细浪是那么和缓优雅,在地球上是见不到这种情景的,因为这颗星球的引力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三。就是在50米开外,也能清楚地听见被浪花卷起的数以百万计的卵石发出的清脆的摩擦声。
这里的气温是摄氏79度,还不至于使海洋沸腾,尽管这里的气压和地球相比要低得多。水陆相接的地方不断升起一缕缕水蒸气。我在想,要是没有作战服的保护,人类怎样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呢?他们将首先死于高温还是缺氧(这里的气压仅为地球正常气压的八分之一)?是不是有什么致命的微生物将首先置人类于死地呢?
“我是科梯斯。全体向我靠拢,在我这儿集合。”
他站在海滩上,在我的左侧,一只胳膊在头顶上挥舞着。
我穿过灌木丛,朝他走去。这些灌木很脆,干巴巴的,在这充满水汽的环境里真有些不可思议。一旦战斗开始,它们成不了有效的掩体。
我们将向北偏东的方向前进。一排为尖兵,二、三排随后左右跟进,前后保持20米的间隔;七排是指挥排,居中行动,和二、三排间隔20米;五排、六排担任后卫,呈半圆形展开,警戒两翼。
“都听明白了吗?”这还用说,我们睡着觉也能摆出这个“箭头”阵。“好了,开始行动。”
我属于七排,即所谓的指挥排。斯托特上尉把我编在七排,不是让我去发号施令,而是因为我的物理。
指挥排在“箭头”阵的这种战术安排中是最安全的地方,前后分别有六个排的护卫:被编在七排的人大都是因为出于某种战术原因,他们至少比其他排的人多活些时候。科梯斯负责指挥,查威茨负责维修作战服。还有威尔逊军医(他是惟一一个有硕士学位的军医),无线电工程师塞德波利司,他负责我们和呆在轨道的上尉之间的联络。
其他人被编在七排,不是因为受过某种特殊训练,就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适合直接的战术训练。面对着一无所知的敌人,我们谁也说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呆在七排是因为我的物理在全连算得上是最好的了。罗杰丝懂生物学,泰特尔通化学,霍尔每次参加莱茵氏超感觉力测试都成绩优异,博尔斯精通语言,能流利地道地讲二十一种语言。彼德洛夫编在七排却是因为测试表明他骨子里对外星人一丝一毫的痛恨细胞都没有。德比·霍利思特一一就是“幸运儿”霍利思特——赚钱有道,而且莱茵氏超感觉力潜质极高。
出发之初,我们用“丛林”迷彩组合对作战服进行了伪装,但在这片贫瘠的热带地区,丛林实在是有名无实,我们像是一群穿着艳丽花哨的小丑,列队穿行在树林中。科梯斯又让我们把伪装色转为黑色,但也同样糟糕,因为EpsilDn塌缩星发出的光芒从高空均匀地泻在地面上,除了我们,再无其他东西的踪影。最后,我们决定采用暗褐色的沙漠伪装色。
在我们离开海岸向北行军的时候,路过的田野慢慢地发生着变化。一株株带刺的灌木——我想人们可以将其称为树——虽然数量不多,可枝茎高大,柔韧性极强,根部尽是错综缠绕的深绿色的藤条,伸展成直径约10米的锥形,每棵树的顶部都有一朵质地精美的淡绿色的花,和人头一样大小。
在离开大海约5公里的地方,开始有草。草好像是尊重树的“财产所有权”,在每一株锥形藤树的周围空出一片裸露的开阔地。在这些开阔地的边缘上,青草小心翼翼地向外扩展,越来越浓密,越来越高大,在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达到人的肩膀。在这样的地方。两树之间的距离一般较大。草的颜色比树及藤蔓的浅而更绿。我们又将作战服的伪装色改成浅绿色,这是在查伦星能见度最好时我们曾经用过的伪装色。我们尽量贴着草丛最稠密的地方行军,这样我们就不易被察觉。
我们每天行程约20多公里,在这两个人带领下,两个月后才算心情愉快。
直到第二天我们见到的唯一的生命形式是一种黑色的虫子,手指般大小,有数不尽的细腿,就像是一把刷子上的毛。罗杰丝说显然附近有大一些的动物,否则树便没有理由带刺了。所以我们加倍警惕,准备迎接来自托伦星人和尚未谋面的“大动物”的麻烦。
波特的第二排走在最前列。稀奇古怪的事都给她留着呢,因为她那一排最可能首先遇到麻烦。
“中士,我是波特。”我们都听到。“前面有情况。”
“卧倒!”
“我们已经卧倒,我想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一排,占领前方的右翼,匍匐前进。四排,占领左翼,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向我报告。六排担任后卫,五排和三排随指挥组行动。”
有二十几个人相互低声说着话从草丛里走出来,加入了我们的行列,科梯斯肯定是从四排那儿听说的。
“好的,你怎么样,一排?……好,很好。那边有多少个?”
“我们看到八个。”这是波特的声音。
“好,听到我的命令,立即开火,击毙它们。”
“中士……可它们只是些动物。”
“波特,如果你知道托伦星人的长相的话,你早就会告诉我们了。开枪打死它们。”
“但我们需要……”
“我们需要一个俘虏,但我们不需要护送它40公里一直到它的老窝,同时还得一边作战一边盯着它,明白了?”
“是,中士。”
“好,七排,你们这些智囊和预言家们,跟我到前面观察,五排和三排过来担任警戒。”
我们从高达1米的草丛里匍匐前进,来到二排隐蔽的位置,他们已经展开,排成射击队形。
“我没发现任何东西。”科梯斯说。
“前方左侧,深绿色的。”
它们只是比草的颜色重一点,但当你辨别出第一个后,其他的就容易辨别了。它们在30米处的前方缓慢地前进着。
“开火!”科梯斯边下命令边开了火。
顷刻间,十二道深红色的光束射了出去,周围的草瞬间就枯萎、消失了。那些动物还没来得及四散逃命就四肢抽搐、死于非命了。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科梯斯站了起来,“我们需要抓个活的,二排跟我来。”他大步朝着燃烧着的尸体走去。
激光手指指着前方,可恶的魔杖拖曳着他到尸体那里。
……我感到胃在翻腾,我意识到受训时看过的那些可怖的录像带,还有训练演习中发生的那些伤亡事故,远不能让我为眼前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作好准备……我突然意识到我也可以用手中的魔杖随便指向一个生命,使其顷刻间被烧焦,成为一块半生半熟的肉。我不是当兵的材料,也从来没想过参军,恐怕永远也不会有这个念头。
“好,七排,到这前边来。”
当我们朝着那堆烧焦了的尸体走去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微微颤动了一下。科梯斯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他的激光器里射出的光束瞬间击中了它,将它拦腰劈开。像它的同类一样,那可怜的东西没来得及出声就死了。
它们不像人类那样高,但腰比人的粗。它们浑身是绿得几乎发黑的皮毛,在被激光束烧灼的地方,皮毛变成了白色。它们看上去有三条腿和一只胳膊,长满粗毛的头上唯一的装饰是一张嘴,湿漉漉的黑色的口腔里密布着扁平的黑牙。它们丑陋狰狞的相貌令人生厌,但它们最糟糕的地方不是其与人类的不同之处,而是相同之处……每当我们用激光器切开一个体腔,就有些发亮的、乳白色的并且带有血管的球状物和缠绕在一起的器官涌出,它们的血液是深红色的。
“罗杰丝,看看它们是不是托伦星人?”
罗杰丝在一个肠子流出的尸体旁边跪下,打开一个扁的塑料盒,里面满是亮晶晶的解剖器具。她挑出一把手术刀。
“用这种方法或许我们能查清楚。”威尔逊医生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熟练地切开覆盖数个器官的膜。
“看这儿。”她两个手指夹着举起一个纤维组成的黑色东西。
“这是什么?”
“是草,中士。如果托伦星人吃草并呼吸空气的话,那他们肯定是找到了与他们的家极其相似的星球。”她把那东西扔了,说,“它们是动物,只是些他妈的动物。”
“我不明白,”威尔逊医生说,“就凭它们靠四肢行走,或许是三肢,而且吃草……”
“那好吧,让我们检查一下它们的大脑。”她找到一个头部被击中的尸体,把伤口表面烧焦的东西的皮毛和组织清理干净。
“看这儿。”
几乎全是坚硬的骨头,她拉扯着另一个尸体头上的毛发。“它用什么做感应器官呢?没有跟,没有耳朵,没有……”
她站了起来。
“它们的头上只有一张嘴和1O厘米的脑壳,别的什么也没有。”
“如果我能耸肩,我就耸肩了。”医生说,“这什么也不能证明——大脑不一定非得看起来像糊状的胡桃,而且不必在头里面。或许那脑壳并不是骨头,或许那就是大脑,某种晶体网络……”
“对,但它们胃的位置没错,如果不是肠子的话,我会——”
“行啦,”科梯斯说,“这确实够有意思的,但我们需要知道的是这东西有没有危险,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我们还没有——”
“它们不危险,”罗杰丝说,“它们不会——”
“医生,医生!”后面射击队列里有人挥着手喊道。
医生忙跑到那儿,我们也都跟过去了。
“怎么了?”跑着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到背后打开了医药箱。
“是霍尔,她昏过去了。”
医生打开了霍尔的生物医学监视器的盖。他打眼一看,说道:“她死了。”
“死了?”科梯斯说,“到底是——”
“稍等一下。”医生往监视器上接了个插座,开始转动安装在他的急救箱上的控制盘。“每人生物医学状态的数据都是储存十二个小时。我现在就查一下她刚才的数据读数,这样应当能够查明——”
“什么?”
“是在四分半钟之前——是在你刚才开火的时候——上帝啊!”
“那么?”
“大量脑出血。不……”他看着控制盘,“没有……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异常指示,血压过高,脉搏偏快,但在目前的环境状况下是正常的……没有任何……指示……”
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