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两掌撑起身子,没想到她又用石头向他手腕砸来,而同时却仍在低声哭泣。他疼痛难忍的滚下身子,在岩石突出的部分摇摇欲坠。
“我求求你,姗!”
“不行!”
姗曼莎一面哭泣着一面往他脸部猛踢,使他翻落到水中,冰冷激流攫住他,把他抛向对岸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使他后脑撞及花岗石,立刻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三章
她驾驶着他的跑车,不顾一切的在路上穿梭疾驶,尽管引起阵阵的喇叭声,但她全都充耳不闻。此刻,她只感觉得到她腹部强烈、充满节奏的收缩。
冲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后,她终于抵达了她的目的地。她踉踉跄跄地钻出汽车,半跑半爬地冲向急诊室入口,并且疼痛难忍地大声哭叫。进入自动门后,她眼花缭乱的摔倒在地上,不久便全失去了知觉。
一位护士做完了种种主要器官的检查。
“血压130 —140 ,脉博120。”
一位资浅的产科住院大夫迅速为她灌液。
不久,播音器中传出:“艾森保大夫,请你马上到产房。”这段广播一共重复了三次。
“怎么回事?主治大夫艾森保拉开帘帐,来到了床边。
“看来好象是严重的初期子痫。舒张血压140。收缩的是多少我记不太清楚,不过超过了两百。另外,她还不省人事。”“她是职员,还是外人?”
“我真的不知道。”
“她总有个名字吧?你查过诊所的档案没有?”
“没有人晓得她是谁。急诊室的人说她发疯似地叫着跑了进来。然后一句话没说,就倒在了柜台前面。而因为她是孕妇,他们就把她丢给我们了。”
那位资浅的大夫打开了一瓶尿液试验带的瓶盖。主治大夫扭开排尿袋上的导管,用一滴尿液沾湿试验带,检查试带的反应。
“老天,正三度的蛋白质!我们有麻烦了,伙伴。你抽过血了吗?”
“正在化验室化验。”
护士走后,艾森保独自坐在姗曼莎的床沿上,百思不解。这儿躺着一个即将分娩的不知名的女孩,神志婚迷,而且患有极严重的血毒症。她很可能是已经发作而至不省人事。她的肾脏似乎正在衰竭,此外,她的血压也高得非常危险。除非他能马上把它降低,否则,她可能会发作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导致胎盘剥落,或者引起其他一大堆并发症。这整个情景实在令人大惑不解。最奇怪的是,根据监听器来看,那个胎儿的情况竟出人意料的相当良好。
稳定并终止妊娠,他心想。那就是医学手册上所载须为血毒症产妇所做的手术:降低血压直到稳定程度,再行为孩子接生。可是手册上却未提到万一遇见既神志昏迷,又只排出极少量尿液,而且即将遭受他种严重并发症的血毒症孕妇时该怎么办。
这个病人需要帮助,而且,他也需要。在执业的四年期间,他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这个病症实在难得他无法单独解开。他极需得到答案,而且,立刻就需要!
阵阵群蜂鼓翅的声浪不断击打他的耳鼓,几度刺痛他的脸部。他频频挥手拍打眼睛,以把它们驱走,他的面颊湿透,嘴巴肿胀。老半天后,布强生才惶惶恐恐地睁开了两眼。他的身体距离瀑布不及两尺。这下,他才发现那嗡嗡声是溪水的轰鸣,而蜂螯原来是水花在扎他脸。
他四脚朝天地躺在岩石上,筋骨酸痛。他轻轻扭动了一下四肢;重要部位均安然无恙。他的手掌因被姗曼莎扔来的石头击中而青紫、变形,不过五指仍能弯曲,或许里面有些小骨头碎了。
他看了看表,发现表面已经破碎,不过石英数字却出乎意料的仍在跳动,显示出十点四十五分。姗曼莎已经离开好几个钟头了。
无疑的,她曾试图杀害他,其实是受命要毒害他。他清楚记得她那阵悲痛、衰伤的忏悔,而同时,真正的姗曼莎则无能为力的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这报复性的行动。有个人——有个东西——想要置他于死,而且险些得手。
他站起身子,不停打着哆嗦。就他所知,姗曼莎现在可能已经产下孩子。说不定她也长眠不醒,成了另一名受害者。不过她曾说,第一胎的分娩时间平均是十四小时。以二除之——假定她分娩的进度极快,再扣掉他昏迷的时间,或许还剩有几个钟头。无论如何,这总值得去查个究竟。他得尽快赶到医院才行。
费尽千辛万苦、九牛二虎之力,布强生终于爬上了狭谷。
衣物仍在原处,可是汽车钥匙失踪了。他急忙穿上衣服,并用毛毯裹往肩膀,然后打开手电筒,顺着来时的泥路半跑半爬回到了公路上。
到了叉口后,他发狂地开始对每辆驶近的汽车招手,可是没有一辆停下来。
不得已,他只好横下心来,姑且一试了。
他横身躺在马路中央,祈祷下一辆闯过来的不是喝醉酒的驾驶人。万一他没听见刹车声,他会在最后关头滚出路中央,不久,两束车灯照到了他身上,一辆汽车减慢速度,跟着停下来。他听见砰地一声关门声,以及向前走近的脚步声。随后,他张开眼睛,看见一个长满粉刺的年轻人站在他身旁。
“没事吧,先生?”
“好得很。”他说完站了起来。
那年轻人一见布强生并没有大伤。立刻提高警惕,退回到了驾驶座上,布强生跟着他走过去,不让他关上车门。
“我有紧急事情,”他说,“尽快载我到裘伯利医学中心去。”
“放手,不然我叫警察了。”
布强生控捺不住了。他把那干瘦的年轻人硬拖出车外,自己跳到驾驶座上。
一刻钟后,布强生把抢来的汽车停在了急诊室旁边的车场上。他的手掌红肿、断折,整件衬衫粘在背部的凝血上,就凭这副模样,他大可以把自己当成病人,要柜台职员为他办入院手贯的。但是他没有这个闲功夫。
见到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向前冲来,柜台后面的护士大惊小怪的直望着他,但在认出他后,她的表情转为好奇。
“有没有一个叫姗曼莎的病人挂急诊?”
“你是布强生大夫?”
“我知道我的模样一塌糊涂,不过我没时间解释,这个姗曼莎,她究竟有没有来这里?”
“名字我记不得,”她查对着住院表说,“她会在什么时候来?”
“你要是看过她就会记得她的。年轻,怀孕,瘦弱。说话可能语无伦次。”
“哦,你是说那个怪蛋。我当然记得她。”
“她现在哪里?”
“他们把她送到产房——”
她话没说完,布强生掉头向电梯跑去。一会电梯门在四楼打开;他飞也似地冲过一个女接待生员身旁,直向一扇标志“产房,闲人勿进”的旋转门奔了过去。
“嘿!”她大吃一惊的喊着,“你不能进去。”
可是他已经穿过了旋转门。
他冲向第一间产房里面窥看,只见一个黑人妇女躺在手术台上。他再往第二间产房走了过去。
“我能帮忙吗?”那护士又说。
布强生不睬她,迳自推开了“二号产房”的大门。一名不用药物分娩的妇女正在呼呼喘着气。
“要是你跟我过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护士也不客气地说。
“不要管我。”他继续往下一间产房走去。
“莎拉!”她向柜台喊着,“快叫警卫!”
布强生发狂似的照查看不误。剩下那三间产房全都有人,可是仍旧不见姗曼莎。
“她到底在哪?”他大声问。
“谁在哪?”
“姗曼莎!拜托拜托,那女孩病得很得!”
两名护士不约而同的向右边那间标志着“特别区”的房产看去。这下,布强生话也没说就跑了过去,并且闯了进去,后面紧跟着两名护士。
姗曼莎躺在一张推床上。
布强生慢慢向床走了过去。在哪,姗曼莎的模样真是可怕极了。她的两眼紧闭着,嘴巴大张着。而那灰白的脸色就跟已经死了多时一样。
“她的情况怎样?”他低声问。
“我告诉你,先生,要是你不赶快出去的话,警卫会对你不客气的。”
他仍然一步一步向前走近。另一位年轻点的医生始终专心看着他。
“你是布大夫?”
布强生抬起头来,认出了这位神经科的主治医师。“丁姆?”
“你到底怎么了,布大夫?你看来好象出了车祸似的。”
“你认识他?”艾森保问说。
“布强生大夫是这儿的一位神经科医师。他是睡眠研究实验室的主任。”
“对不起,大夫。”艾森保说,然后又转向护士,“取消警卫。”
“她的情况怎样,丁姆?”
那位神经科驻医医师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她现在昏迷不醒,可是我找不出神经上的原因。”
“别找了,这是不神经上的原因。她的血压多高?”
“你怎么知道她的高血压?”艾森保问。
“别吵,我现在没法解释!不过我知道她高血压就是了,而且,要是还没发生的话,她马上就会得一种非常严重的并发症,要不是胎盘剥落、出血不止,就是肾力衰竭。所以,请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她的血压多高?”
“140 ——250 ”。
“老天!”
“她是谁?”
“姗曼莎。是我实验室的一位助物。”他摸了摸她的面颊,只觉一阵冰冷,那胎儿监听器大声哔哔叫着,表示胎儿的健康良好。可是姗曼莎却在迅速恶化。“你们通知蒲里查大夫了没有?”
“他是她的主治大夫?”艾森保问。布强生点了下头。于是,丁姆对剩下的一位护士说:“打电话给蒲里查大夫的办公室,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他。要是他在,请他立刻到医院来。”
“你们难道不能自己想办法吗?你们看看她,她都快没命了!你们到目前做了些什么?”
“我们甚至还不晓得她有什么毛病喏。”
“你是聋了吗?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们吗?她要不是会胎盘剥落、肾力衰竭,就是会出血不止。现在,到底是那种?”
“你凭什么推断的,布大夫?”
布强生握紧了拳头,气得咬牙切齿说:“我已经对你快没有耐性了,贱家伙。我说过我没空解释!我告诉你,那个胎儿在它生出来的时候要害死姗曼莎!我刚才告诉过你们她有什么毛病。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救她?”
那几位住院医师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显然,布强生有点神经不正常了。
“我们会尽所有能力的,大夫。”
“别跟我摆出这副老大的态度,你这混球!”布强生把他推向一边,然后拿起只有几滴尿液的排尿袋。“老天,她就排了这么多?”
他摸了摸姗曼莎的脉搏,发现它的心动非常微弱。他已快失去她了。这一次,他用哀愁的口气对艾森保说:“你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吗?”
“在蒲里查大夫来之前,我什么办法也不会去想。”
“你狗屎!”布强生一面吼叫,一面猛捶胎儿监听器,并且怒目瞪视那位医生,紧握了拳想要揍他。他又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姗曼莎一眼,怒气因而消了,打架终究是于事无补。
他必须等待蒲里查大夫来。和这些住院医师搅和,他永远也搅和不出个名堂。
“蒲里查大夫到这儿要多久工夫?”
“大约半个钟头。”
30分钟!对了,他忽然想到,他得找个帮手来作证才行。一想到这儿,他立刻冲出产房,向电梯跑了过去。不消几分钟,他就能到卢里太太家里。
第二十四章
他在卢里太太的空门上连连敲了几响,可是半天不见反应,或许她已经睡着了。他等了一会儿,再次碰碰敲个不停,可是仍然没有人应门。卢里太太显然是不在家。在半夜这个时候,她究竟会上哪儿去呢?
思索了片刻后,布强生发现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当然是这样!卢里太太是跟他一样为姗曼莎担心。一想到这儿,他立刻冲回车里,飞速驶过校园。
可是实验室内是一片漆黑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摸索到电灯开关,啪嗒一下把它打开。这一开之后,他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卢里太太的尸首躺在被扭弯的铁片和玻璃碎片中间,死状惨不忍睹。
他傻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卢里太太,老半天没眨一下眼睛。然后,他才轻轻向前走去,跪在了她身边。一截截的电线和撕成长条的塑胶盖满了她一脸。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太阳穴上端的肤色也变为死白,而她身子下面的血迹也已凝固。布强生知道她至少已经死了12小时,或许更久。而且,他也知道是谁杀了她。
天啊,为什么会是卢里太太!我亲爱、最亲爱的卢里太太!
布强生用手指合上她张着的眼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