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王 作者:[美] 罗杰·泽拉兹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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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王 作者:[美] 罗杰·泽拉兹尼-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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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弱不堪,再者,这种时候他的身体要么烂醉如泥,要么疲惫不堪;因此,他明白时机尚未成熟,现在还不能与魔王争斗。
  有的时候,他并非用那双曾经属于自己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而是像一个魔物般,同时看到所有的方向;他走在人类中间,剥去他们的肉与骨,看到代表他们自身存在的火焰,他们的激情赋予它色彩和阴影,他们的贪婪、肉欲和妒忌使它不停地闪烁,贪欲和渴求让它急切地跃动,仇恨让它喷出滚滚浓烟,恐惧与痛苦使它衰败颓唐。
  他昂首走在帕拉美得苏的皇家宫殿中,走过高高的大厅和宽阔的游廊,宫殿是他赢来的,韦德迦王子被锁在自己的地牢里。整个王国的臣民中,谁也没发觉现在占据王座的是一个魔物。他保有意识的时间变越来越长,他有些惊恐地发现,同所有人一样,自己体内也隐藏着一个能够与同类产生共鸣的魔物。
  有一天,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去对抗统治自己身体的力量。他恢复了不少,开始在所有的行动中与陀罗迦共存,既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又是一个主动的参与者。
  他们站在俯瞰花园的露台上,眺望着日间的景致。刚才,陀罗迦大手一挥,满园的鲜花都变成了黑色。蜥蜴般的生物来到树丛中、池塘里,藏在树影下“嘶嘶”地叫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熏香和香料味儿又浓又腻。黑烟像蛇一样在地面盘旋。
  他遭遇过三次刺杀阴谋。王宫的护卫长是最后一个做这种尝试的。然而他用来行刺的利剑却化作一条毒蛇,朝他自己的面孔扑去。毒蛇挖出了他的双眼,往他的血管里注入毒液,使他全身变得漆黑、肿胀,他不断哀求,想讨一杯水喝,最终哭喊着死去了。
  悉达多考量着魔物的行为方式,就在那一刻,他发动了攻击。
  那日在鬼狱,他最后一次运用了自己的力量,之后,他的力量开始渐渐增强。正如阎摩所说,这力量竟独立于他身体的大脑,像一个转轮般在他所存在的中心缓缓转动。
  它的转动再次加快,他把它朝对方的力猛地掷去。
  陀罗邂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接着,纯粹的能量像一杆长枪般向悉达多飞来。
  他努力使部分反击偏离了方向,再吸收掉其中一部分。然而当这波冲击接触到他的自我时,他仍旧感到了疼痛与骚动。
  他没有停下来感受这痛苦,他就像一个长矛手,向猛兽那阴暗的藏身之处发起了新一轮攻势。
  他再次从自己嘴里听到了尖叫声。
  这时,魔物开始在他的力量周围竖起道道黑墙。
  在他的猛攻下,这些墙——坍塌了。
  搏斗的同时,他们仍在交谈:“哦,拥有许多身体的人啊,”陀罗迦道,“你为何不任由一无所有的我在这具身体里停留几日呢?这并非你降生时的身体,你也不过是借用一段日子罢了,那么为何将我的碰触视作污秽之物呢?是不是因为你同我一样,也在享受罗刹的方式,你也喜欢品味自己所造成的痛苦,喜欢以自己的意志任意摆布你所选择的任何东西?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你也知道、也渴望着这一切,却同所有人类一样背负着那种被称为负罪感的诅咒?如果是这样,缚魔者,我不仅嘲笑你的软弱,而且我会胜过你。”
  “这是因为我就是我,魔物。”悉达多将他的能量挡了回去,“因为我是一个人,偶尔也会追求口腹和性欲之外的东西。我并非佛教徒们心目中的圣人,也不是传说中的英雄。我是一个人,时而恐惧,时而内疚。但总体上,我是一个立志做成某件事情的人,而你挡了我的道。因此,你将遭受我的诅咒——无论我这次是胜是负,陀罗迦,你的命运已经改变了。这是佛陀的诅咒——你将永远无法回到从前的样子。”
  整整一天,他们站在露台上,任汗水浸透了衣衫。他们像雕塑般纹丝不动,直至太阳西沉,金色祥云将幽深的夜空一分为二。一轮明月跳到花园的墙上。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月亮也跟了上来。
  “佛陀的诅咒是什么?”陀罗迦一遍遍地追问着——但悉达多始终没有回答。
  他已经摧毁了最后一道墙,现在,能量如炽热的箭矢般在两人之间飞舞着。
  远处的一座神庙传来单调的鼓声,花园中时不时地能听到动物的低语和一只鸟儿的鸣叫,间或会有一堆虫子落到他们的身上,吸饱了血再“嗡嗡”地离开。
  然后,它们来了,像纷纷落下的群星,乘着夜风而来——那是逃出鬼狱的囚徒,被释放到世间的其他魔物。
  它们来回应陀罗迦的召唤,将自己的力量与他的结合起来。
  他变成了旋风、海潮和雷暴。
  悉达多感到滔天洪水向自己冲来,他被压垮、被窒息、被深深地埋葬。
  他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自己喉咙里狂放的笑声。
  他再次恢复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这次的恢复异常缓慢,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宫殿,在那里,魔物们充当仆人,四处走动。
  精神上的疲惫带来深深的麻痹感,当麻痹感终于消失后,他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
  各种怪诞的狂欢仍在继续。宴会照常在地牢里举行,魔物们操纵死尸去追赶、拥抱可怜的猎物。
  黑魔法产生的奇迹四处可见,例如,接见厅的大理石地板上长出了树林,在这片扭曲的树林里,人们一睡不醒,哭喊着迷失在接连不断的噩梦中。但宫殿中真正的异样之处并不在此。
  陀罗迦不再为这一切而高兴。
  他感到悉达多的存在又一次压迫着自己的存在,于是再次问道:“佛陀的诅咒是什么?”
  悉达多没有立即回答。
  陀罗迦继续道:“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把这身体还给你,那一天已经不远了。这个游戏、这个宫殿都让我生厌。我感到厌倦,也许是向天庭开战的时候了。你怎么说,缚魔者?我告诉过你我会遵守诺言的。”
  悉达多没有回答。
  “我的乐趣在一天天减少!你知道原因何在吗,悉达多?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被那些奇异的感情笼罩?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软弱无力,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使我沮丧,在我应该兴高采烈、满心欢喜时使我情绪低落。这就是佛陀的诅咒吗?”
  “是的。”
  “那么解除你的诅咒,我今天就离开,把这副皮囊还给你。我渴望再次感受高空中寒冷、清冽的风!你愿意现在就给我自由吗?”
  “哦,罗刹的首领,已经太晚了。这件事是你咎由自取。”
  “究竟是什么事?你这次用了什么方法束缚我?”
  “你还记得吗,当我们在露台上对抗时,你是如何嘲笑我的?你告诉我说,我和你一样,也在你带给人的痛苦中感到快乐。你是对的,因为所有人的内心中都同时存在着光明与黑暗。你过去曾是一束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火焰,但人类与你不同,人的智慧时常反对他的感情,意志会抵抗他的欲望,理想总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如果他追随自己的理想,他深知旧有的一切将永不复返——但如果他放弃,他又会为失去一个崭新的、高贵的梦而痛苦万分。无论怎样选择,他的行动都既是收获又是失落,既是到达也是出发。他总会哀悼自己失去的,那崭新的又总令他有些畏惧。理性反抗着传统。感情要他打碎同胞强加于自己的种种限制。从这所有的矛盾中都会升起一种感情,你曾嘲弄地称之为人类的诅咒——负罪感!
  “当我们存在于同一具身体里时,我也参与了你的行为,有时并非毫不乐意。但你要知道,在我们同行的道路上,车流绝不会永远往同一个方向前进。你扭曲了我的意志去参与你的作为,然而与此同时,你的某些行为在我心中引发了憎恶之情,这感情也在影响着你。你现在理解了负罪感,它会如一道阴影,永远投在你的酒肉之上。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快乐不再完满,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想要逃离。但逃跑是毫无用处的,它会紧跟着你,直到世界尽头。它会与你一道升上高空,进入寒冷、清冽的风中。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会如影随形。这就是佛陀的诅咒。”
  陀罗迦用双手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原来哭泣是这个样子的。”悉达多没有做声。
  “诅咒你,悉达多。”他说,“你又一次将我束缚,这次的囚笼比鬼狱更加可憎。”
  “你束缚了自己。是你违反了我们的协议。我遵守了约定。”
  “只有人类才会在违反与魔物的协议时受到惩罚,”陀罗迦道,“但从没有哪个罗刹有过如此遭遇。”
  悉达多没有回答。
  第二天早晨,他刚坐下来用餐,通向房间的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是谁这么大胆?”他叫道。门“砰”地朝里炸开,铰链从墙里进了出去,门闩像一根干燥的木棍,瞬间断成两截。
  一个罗刹摔进屋里,他有着一颗长牛角的虎头,猴子的肩膀,巨大的蹄子,双手则是两只利爪,嘴里还冒着烟。他的身影变得透明,而后暂时恢复成清晰可见的形象,接着又渐渐消失、再次恢复。从他的爪子上滴下什么东西,不过并非血液,胸前还有一道很宽的烧伤。空气中满是头发的糊味儿和身体烧焦的味道。
  “主人!”它高喊道,“来了一个陌生人,他要求觐见!”
  “而你竟没能说服他,让他明白我没空?”
  “大王啊,有二十个人类士兵向他扑过去,他做了个手势……他朝他们一挥手,便出现了一道闪光,极其耀眼,连罗刹也不敢正视。那道光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们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原本站在一堵墙前,墙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并没有碎石溅出来,只是一个光滑、平整的大洞。”
  “之后你们向他发起攻击了?”
  “很多罗刹都扑了上去——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使我们不得靠近。他又做了那个手势,我们中有三个不见了,消失在他发出的光里……他没有从正面击中我,只是轻轻擦过。因此,他派我来为他送信……我没法再保持这个形体了——”
  说着他消失了,那个生物刚才躺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火球。现在,他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大脑中,而不再经由空气传播。
  “他要你立刻去见他。否则,他说他会毁掉整座宫殿。”
  “被烧伤的那三个也被打回原形了吗?”
  “没有,”罗刹答道,“他们不存在了……”
  “告诉我他的相貌!”悉达多费力地从自己的嘴唇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穿着黑色的马裤和黑色的靴子。上半身的衣裳很是古怪。有一只仿佛无缝的白手套,但只戴在右手上,并且一路向上延伸,从手臂一直环绕住肩头,裹起了他的脖子,最后将整个头部紧紧地包了起来。至于他的面孔,我们只能看见下半部分,因为他戴着一副很大的黑色护目镜,护目镜从他的脸上向外凸起,足有半掌长。他的腰带上挂着一个套子,是与上身衣物相同的白色材料——不过里边装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根法杖。
  在他的衣服下藏有一个凸起,就在肩膀和脖子相接的地方,仿佛是个小背包。”
  “阿耆尼大人!”悉达多道,“你所说的是火神!”
  “啊,必定是的。”罗刹说,“当我透过他的肉体注视他真正的自我时,我看见了有如太阳中心一般的光亮。如果真有一个火神,那一定是他了。”
  “现在我们必须离开,”悉达多道,“因为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场熊熊大火。我们没法同这个人对抗,所以还是赶紧走吧。”
  “我不惧怕诸神,”陀罗迦道,“而且很愿意试试这一个的力量。”
  “你无法打败火王。”悉达多说,“他的火杖是不可战胜的,那是死神送给他的礼物。”
  “那我就把它夺过来,再用它来对付他自己。”
  “任何人若试图使用它,都会付出视力和一只手的代价——所以他才穿着那样古怪的上衣。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必须亲眼看看,”陀罗迦道,“我必须这么做。”
  “别因为你刚刚尝到的负罪感而轻率地走向自我毁灭。”
  “负罪感?”陀罗迦道,“就是你教给我的那个微不足道的东西?那只啃噬你们人类内心的大老鼠?不,这不是负罪感,缚魔者。真正的原因是,除你之外,我曾是最为强大的,然而现在世上出现了新的势力。过去,众神并没有这样的力量。倘若他们果真变强了,那么他们的力量必须受到检验——由我亲自动手!我的本性便是力量,这本性让我与每一个新生势力对抗,要么战胜它,要么被它束缚。我必须一试阿耆尼大人的力量,我要战胜他。”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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