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的电梯?”
“找不到。”
“那么继续吧。”
“哪儿”
“我们在奔跑。”
“哪儿?”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坐以待毙。来吧。运动对你会有好处的。”
他又一次把杰丝贝拉推向前去,他们跑了,喘息着,跌跌绊绊地穿过了黑暗,向下进入了南区的最深的触角。杰丝贝拉摔倒了两次,撞上了走廊的转弯处。佛雷跑着领路,手里握着20磅重的大锤子,把手探在身前就像一个触须。然后他们撞到了一面墙,意识到他们抵达了走廊的尽头。他们被困住了,进了陷阱。
“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看上去我的主意也到头了。当然我们不能回去。我在办公室里把达根汉姆给痛打了一顿。我恨那个家伙。看上去他就像个毒药标签。你有好主意吗,丫头?”
“哦,格列……格列……”杰丝贝拉哽咽了。
“就指望你出主意了。‘别再用炸弹了’,你说。我现在有一个就好了。能的——等一分钟。”他触摸他们依靠的这面渗水的墙壁。他感觉到了灰泥挡板的接缝缺口。“格列·佛雷快报:这不是一面自然的洞穴墙壁。它是人工的。砖和石头。摸摸看。”
”
杰丝贝拉摸了一下墙壁。“怎么?”
“这意味着这条走廊并不是在这里结束的,还通向前面。他们把它封住了。怪了。”
铁锤砸到那面墙上,那种冲击就像是在水下砸石头一样笨重。他把杰丝贝拉推上走廊,把他的双手在地上摩擦以擦干手掌上的肥皂液,然后开始挥舞大锤砸向墙壁。他用固定的节奏捶打,嘴里咕哝着,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来了,”杰丝说,“我听到他们了。”
这吃力的击打产生了一种粉碎性的、压倒性的伴音。那里发出一声轻响,然后灰泥松动后的碎块倒了下来。佛雷加强了他的努力。突然轰隆一声,随后一阵冰凉的空气吹到他们的脸上。
“通了。”佛雷喃喃。
他击打这个洞的边缘,凶猛地穿透了墙壁。砖头、石块和陈旧的灰泥飘扬起来。佛雷停住了,招呼杰丝贝拉。
“试一试。”
他扔下锤子,抓住她,把她举到胸口那么高的那个开口处。当她扭动着身体努力通过墙壁尖锐的边缘时,疼得叫出声来。佛雷毫不留情地把她向外挤压,直到她的肩膀和臀部都过去了,他才松开了她的腿,听到她落在了另一边。
佛雷自己也攀上去,穿过墙上那个齿状的裂口。在他重重跌落到一堆碎砖头和水泥上的时候,他感到杰丝贝拉的双手努力接住了他。他们都穿进了冰冷的黑暗中,那是未被高弗瑞·马特尔医院占据的洞穴——蜿蜒许多英里的未经开发的岩穴和洞窟。
“上帝保佑,我们还能成功。”佛雷喃喃。
“我不知道是否有路可以出去,格列。”杰丝贝拉冻得发抖,“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死胡同,和医院之间用墙隔开的。”
“一定有出去的路。”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能找着。”
“我们必须找到它。我们走吧,丫头。”
他们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前进。佛雷把那副无用的眼镜从他的眼睛上扯下来。他们在岩架、角落、低矮的岩顶上碰撞过,他们在斜坡和陡峭的阶梯上摔倒过。他们爬过尖峭的山脊到了一个平坦处。两人都重重地摔到一面玻璃似的地板上。佛雷摸了摸,还用自己的舌头舔了舔。
“冰,”他喃喃,“好迹象。我们在一个冰洞里,杰丝。地下冰川。”
他们颤抖着起身,拖着腿在高弗瑞·马特尔深渊里的千年冰层中找出一条路来。他们爬进一个石头小树林,石笋和钟乳石从参差不齐的地面上戳出来,从头顶的岩体向下穿刺。他们的每一步都震动了巨大的石钟乳,沉重的石矛在头顶上轰响。在这个森林的边缘,佛雷停住了,向外伸出手去用力拽。只听一声清脆刺耳的声音。他牵起杰丝贝拉的手,把一支石笋逐渐变细的锥形部位放在她手里。
“棍子,”他咕哝着说,“像一个盲人那样使用它。”
他折断另一支拿在手上,然后他们开始敲击着地面探路前行,在黑暗中探知绊脚的障碍物。那里没有声音,只有恐慌在飞速上涨……只有他们喘息的呼吸和狂跳的脉搏、他们石杖的敲击声、无数水滴的浙沥声、高弗瑞·马特尔地下河遥远的拍击声。
“不是那条道,丫头,”佛雷轻碰她的肩膀,“还要再向左。”
“我们在向哪里去,你连一丁点儿概念都没有吗,格列?”
“向下,杰丝。跟着某一条通向下方的斜坡走。”
“你有主意了?”
“对。意外,意外!头脑取代了炸弹。”
“头脑取代了——”杰丝贝拉歇斯底里地尖声大笑,“你用一把大锤子杀进了南区,而那——那就是你的所谓头——头脑取代了炸——炸——炸——”她用沙哑的声音高声嘶叫,失去控制地大声嘲骂,直到佛雷紧紧抓住她的身体摇晃。
“住嘴,杰丝。如果他们正在用地震波探测仪跟踪我们,那么他们从火星上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抱……抱歉,格列。抱歉。我……”她吸了口气,“为什么朝下走?”
“那条河,我们一直听到的那条。它一定在附近。它很可能是我们路过的那个冰川融化以后形成的。”
“那条河?”
“唯一肯定的出路。它一定从某个方位冲出了山体。我们将要游泳了。”
“格列,你疯了!”
“有什么问题,是你吗?你不能游泳?”
“我能游泳,但——”
“那么我们就得试一试。必须,杰丝。来吧。”
当他们的体力开始下降的时候,河流的冲击声变大了。终于,杰丝贝拉骤然止步,上气不接下气。
“格列,我一定要休息一下。”
“太冷了。保持运动。”
“我不能。”
“保持运动。”他去摸索她的手臂。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她狂怒地喊。刹那间她变得特别暴躁。他惊讶地安抚她。
“你怎么了?别昏头了,杰丝。我可指望着你呢。”
“为了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们必须要计划……完成出逃……现在你让我们陷入这个境地。”
“我本人遇到了困境,达根汉姆要给我换房间,我们就没有悄悄话线路可用了,杰丝……而且我们出来了,不是吗?”
“出哪儿了?在高弗瑞·马特尔里迷路了。寻找一条见鬼的河去淹死在里头。你是个傻瓜,格列,而我是个白痴才让你把我弄到这样的境地。去你妈的!去你妈的!你把每件事都降到你那低能的水准而且你也把我变傻了。奔跑。战斗。攻击。这就是你所知的全部。输了。完了。糟了。完蛋了——格列!”
杰丝贝拉尖叫着。黑暗中响起一串石头松动的噼啪声,她在下方消失了,然后响起一声沉重的溅水声。佛雷听到了她身体落水的击水声。他朝前行进,叫喊:“杰丝!”然后趔趄地越过峭壁的边缘。
他摔了下去,以令人震惊的冲击力平平地摔在水面上。冰冷的河水把他淹没了,而他无法知道河面在哪里。他挣扎着,窒息了,感到轻捷的水流拖着他撞到岩石表面冰凉的黏土上,然后他冒着气泡被推挤到水面上。他咳嗽,叫喊。他听到杰丝贝拉的回答,声音微弱,而且被咆哮的洪流压了下去。他在急流中游泳,尝试赶上她。
他喊叫着,听到她回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那吼叫声变得越来越低了,突然他被大片流动的嘶嘶响的瀑布击倒。他骤然被投入了一个深潭的底部,又一次挣扎到表面。旋转的水流中有一个冰冷的身体和他纠缠,那身体正努力要拽住一块光滑的岩石。
“杰丝!”
“格列!感谢上帝!”
当水流在撕扯他们的时候,他们拥抱了片刻。
“格列……”杰丝贝拉咳嗽着道,“它从这里穿出去了。”
“这条河?”
“不错。”
他蠕动着越过她,紧紧抵住墙壁,摸到一个水下隧道的口子。水流正要把他们吸进那个口子里去。
“坚持住,”佛雷喘着气。他探查了左边和右边。水潭底的壁很光滑,没有可以着手处。
“我们爬不上去。必须过去。”
“那里头没有空气,格列,没有水面。”
“不会永远那样的。我们要屏住气。”
“我们的气憋不了那么长。”
“只能赌一赌。”
“我做不了。”
“你必须。没别的路。给你的肺充足气。抓住我。”
他们在水中互相支持,深呼吸,充满他们的肺。佛雷轻推着杰丝贝拉朝地下水的隧道前去。“你先走。我就在你后面……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帮你。”
“麻烦!”杰丝贝拉用颤抖的声音大叫。她被淹没了,任由急流把她吸入了隧道的嘴里。佛雷跟了上去。凶猛的水流拖着他们下降,下降,下降,身体在管道的四壁中被撞来撞去。佛雷游近杰丝贝拉身后,感到她翻动的腿在踢打他的头部和双肩。
他们飞射着穿过管道,终于他们的肺炸开了,他们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开始有感觉了。又有了咆哮声和水面,而且他们可以呼吸了。那玻璃般的隧道被凹凸不平的岩石所代替。佛雷抓住杰丝贝拉的腿,拽住河边一块突出的石头。
“一定要从这里爬出去。”他大叫。
“什么?”
“得爬出去。你听到前头的轰鸣声了吗?大瀑布。急流。会被撕成碎片。出去,杰丝。”
她太虚弱,无法爬出水面。他把她的身体向上推举到岩石上,然后跟着爬上去。他们躺在滴水的岩石上,筋疲力尽,说不出话来。最后佛雷疲倦地站了起来。
“必须继续下去,”他说,“跟着这条河。好了吗?”
她没法回答。她无力抗议。他把她拉起来,他们跌跌撞撞地继续在黑暗中行进,努力沿着湍流的岸边前进。他们经过的巨型圆石块像史前坟墓的遗迹一样矗立着,一堆一堆地垒着,到处散乱着如同迷宫。他们可以在黑暗中听到河流的声音;但是他们无法回去了。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迷路了……”佛雷厌恶地咕咕,“我们又迷路了。这次是真的走丢了。我们要怎么办?”
杰丝贝拉开始哭。她发出无助而愤怒的声音。佛雷急停,坐下,拉着她坐在他身边。
“也许你是对的,丫头,”他疲倦地说,“也许我是个他妈的笨蛋。我让我俩陷入这个没法思动的僵局,我们被打败了。”
她没有回答。
“脑力劳动过度。你给了我什么见鬼的教育。”他迟疑道,“你认为我们应该试着一路找回医院去?”
“我们永远不会那么做。”
“我猜也是。只是在练习我的头脑。我们又要开始吵了吗?制造噪音让他们可以用地震仪来追踪我们?”
“他们永远不会听到我们……再也来不及找到我们了。”
“我们可以制造足够的噪音……你可以撞我一下。对于我们俩都是个乐子。”
“闭嘴!”
“一团糟!”他向后躺下,他的头枕上了一丛松软的青草。“至少我在诺玛德号上得到了一次机会。那里有食物,而我能看到努力的方向。我能——”
“别那么多话。”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下的地面,抓了一把地上的草皮,上面带着一簇草。他把它们插到她脸上。
“闻这个,”他大笑,“尝尝它。它是草,杰丝。泥土和草。我们一定已经在高弗瑞·马特尔外头了。”
“什么?”
“外头是晚上,漆黑一片。所以我们从洞里出来都一直没发现。我们出来了,杰丝!我们成功了。”
他们跳了起来,凝视,倾听,用力嗅气味。这黑夜是不可测的,但是他们听到了晚风温柔的叹息,绿色生长物的甜蜜气味冲进他们的鼻孔。在远远的地方,有一只狗在叫唤。
“我的上帝,格列,”杰丝贝拉不敢置信地低语,“你是对的。我们从高弗瑞·马特尔出来了。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黎明。”
她大笑。她张开双臂围绕着他,亲吻他,他也搂住她。他们兴奋地说着胡话。他们又一次下沉到柔软的草地上,疲惫,但是却睡不着。他们热切、焦急,在他们面前有整个人生。“你好,格列,亲爱的格列。你好,格列,终于可以这样说了。”
“你好,杰丝。”
“我告诉过你我们有一天会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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