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头脑简单的人,这些庶民,他们头脑中充满了这个梦。
她想到列特。凯因斯,皇上的星球生态学家,他已经成了一个土著人,她对他感到惊奇。这是一个俘获人们灵魂的梦,她能感到梦中这个生态学家的控制力,这也是一个人们愿意为之去牺牲的梦。这又是一个她觉得她儿子需要的重要因素:有目标的人。这样的人容易受热情和盲从的影响,他们会像剑一样受支配,帮助保罗赢回他的地位。
“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斯第尔格说,“等到月亮升起来,在詹米斯安全上路时,我们将回家去。”
尽管他们小声说不愿意离开,队伍还是跟着他,回头沿着隔水屏障,向阶梯上面走去。
保罗走在契尼后面,觉得一个重要的时刻已经过去,他错过了做出必要决定的时机,现在他被自己的神话缠住。他觉得以前见过这地方,在遥远的卡拉丹的一次预知梦的片断中经历过这样的事。
但是,既然他没有见过这个地方,现在他已把这个地方的细节记入脑中。他有了一种新的感觉,并对他的才能的局限感到惊讶。他仿佛乘坐在时间的波浪上,有时处于浪间凹谷,有时又在浪峰上。他周围其他所有的波浪时起时伏,升起而后又隐藏起它们在表面上所载的东西。
整个时间,疯狂的护教复仇运动仍然不时地浮现在他眼前,暴力和屠杀,就像浪涛上的海岬。
队伍鱼贯通过最后一道门进入主洞。门封闭了,灯光熄灭了,罩子从洞口取掉,露出沙漠上空的夜空和星星。
杰西卡走到洞口干燥的边缘,抬头看着星星,它们清晰并显得很近。她感到队伍中的骚动,听见她身后某个地方九弦琴的调弦的琴声,保罗哼起了小调。他的声调中有一种她不喜欢的忧郁。
契尼的声音从洞里的黑暗中飘进来:“给我讲一讲你出生地方的水,保罗·摩亚迪。”
保罗说:“下次给你讲,契尼,我保证。”
如此悲哀。
“这是一把很好的九弦琴。”契尼说。
“非常好,”保罗说,“你认为詹米斯会介意我使用他的琴吗?”
他在这种紧张形势下谈起了死人,杰西卡想。这种暗示使她不安。
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他马上喜欢起音乐来,詹米斯也喜欢音乐。”
“那么给我唱一首你们的歌。”契尼请求道。
那个女孩的声音中含有女性的魅力,杰西卡想,我必须让保罗警惕他们的女人。
“这是我一位朋友的歌,”保罗说,“我想他现在已经死了,他就是哥尼。他把这支歌称为他的平等歌。”
队伍静了下来,听着保罗用一个童声的男高音,伴随着九弦琴的琴声唱起来:
在这看见余烬的时间里——
金色明亮的太阳消失在薄暮中。
意识狂乱,拼命想得到的珍宝,那是对爱人的思念。
杰西卡感到音乐声撞击着她的心房——异教徒。音乐使她突然了解了自己的声音,并感到自己的身体对它的需要。她紧张安静地听着。
夜是珍珠香炉的安魂曲——
为我们而歌唱!
述说着多少欢乐,使你的眼睛放出光芒——
用鲜花装饰的恋情,牵动着我们的心;
用鲜花装饰的恋情,充满我们的希望。
我儿子为什么要给那个女孩唱一首爱情歌?她问自己。她感到一阵突发的恐惧,感到周围生活的流动,她没有控制住它。他为什么要选择这首歌?她不明白。本能的冲动有时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保罗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一种单一的僵化思想支配着他的意识:我的母亲是我的敌人。她并不知道,但她是。她正在发动护教复仇运动。她生了我,训练了我,但是她是我的敌人。
第十三章
进步的概念起着一种保护机构的作用,使我们不害怕未来。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语录》
在17岁生日那天,菲得·罗斯。哈可宁在家族角斗场上杀死了第一百个奴隶角斗士。来自帝国宫廷的访问观察员——芬伦伯爵和夫人——正在吉第·普莱门,哈可宁人的本土出席生日宴会。
那天下午,他们应邀和哈可宁直系家族成员一起,在三角形的竞技场上的金色包厢里座谈。
为庆贺未来男爵的寿辰,全体哈可宁人得到提醒,菲得·罗斯是指定的继承人。这是吉第·普莱门的节日。老男爵已经宣布从这一天的正午到次日正午为休息日。在家族的城市里,哈可宁花了许多精力来创造欢乐的气氛,建筑物上旗帜飘扬,沿宫廷路上的墙壁都被粉刷一新。
但是,离开主街道,芬伦伯爵和夫人注意到垃圾堆、街上的污水坑、凹凸不平的墙壁,还有贼头贼脑匆匆行走的人。
男爵蓝色墙壁的城堡装饰得十分漂亮,伯爵和他的夫人到处看到高价雇来的卫兵。那些闪着特殊光彩的武器,告诉受过训练的人,它们是定期使用的。一个区域到另一个区域常用的通道,都设有岗哨,甚至在城堡里也是如此。仆人们走路的方式和眼睛观看的方式,都显示出他们受过特殊的军事训练。
“压力在继续增加,”伯爵对他的夫人用他们的密语说,“男爵刚刚开始明白,他除掉雷多公爵实际上所付出的代价。”
“有时我必须给你细说不死鸟的传说。”她说。
他们在城堡的接待大厅里,等待着去参加家族角斗会。这是一个不大的厅——也许有四十米长,二十来米宽——但是,每边的柱子都呈陡峭的圆锥形。天花板上有一个精致的半圆形拱顶。这一切都给人以一种空间极大的错觉。
“啊……男爵来了。”伯爵说。
男爵沿着大厅长的一边走来,迈着因控制支撑物的重量而具有的特殊的摇摇摆摆的步伐。他的颈部上下抖动;吊带减重器轻轻地摆动,在他那橘红色的长袍里面移动。他手上的戒指闪闪发亮,长袍上织缀的乳白色哈格尔宝石闪着光。
菲得·罗斯走在男爵旁边,他黑色头发上戴着头环,在阴郁的眼睛上方显出一种不协调的华美。他穿着一件紧身齐膝长袍和整洁的裤子,裤脚系有小铃铛,柔软的拖鞋掩盖着他的小脚。
芬伦夫人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走路的姿势和齐膝长袍里面坚实的肌肉,想道:这是一个不会让自己长胖的人。
男爵在他们面前站定,一把抓住菲得·罗斯的手臂。“我的侄儿,纳·菲得·罗斯·哈可宁,”然后把他那婴儿般肥胖的脸朝向菲得·罗斯,“这是我讲过的芬伦伯爵和夫人。”
菲得·罗斯按照需要的礼节低一低头。他注视着芬伦夫人:柔软的金发,完美的身材。她穿着一件淡褐色的曳地长裙,没有装饰品,朴素,合身。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也看着他。她具有比·吉斯特的平静沉着,使年轻人感到难以名状的不安。
“嗯……”伯爵说。他打量着菲得·罗斯。“嗯……不错的年轻人。啊,我的……嗯……亲爱的,”伯爵看了一眼男爵,“我亲爱的男爵,你说你已向这位不错的年轻人讲到过我们?你说了些什么呢?”
“我给我侄儿讲过,我们皇上对你十分器重,芬伦伯爵。”男爵说。然而他却在想:好好记住他,我的侄儿!兔子般的杀人者——
这是最危险的一类人。
“当然。”伯爵说,朝他的夫人笑了笑。
菲得·罗斯发现,这个人的行为和话语带有几分侮辱性。他们停下来,仅仅是因为缺乏某个明显的东西需要引起注意。这个年轻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伯爵身上:一个个子矮小的人,面貌不太好看。
他的脸富有欺骗性,有一双过大的黑眼睛,鬓角灰白。他的行动——他以一种方式移动手或转动头,然后用另一种方式讲话,令人难以捉摸。
“嗯……啊……嗯……你碰到这样……嗯……如此少有的正确。”伯爵对着男爵的肩头说,“我……啊……对你的继承人……
嗯……的完美……啊……向你祝贺。考虑到嗯……年轻,人们也许会说。“
“你真好!”男爵鞠躬道。但是菲得·罗斯注意到,他叔叔的眼中并没有礼貌的表示。
“当你嗯……嗯……说反话时,那……啊……表明你……
嗯……在进行深思。“伯爵说。
他又在那样说话,菲得·罗斯想,听起来好像他没有礼貌,但是,你又说不出有什么东西令人不满意。
菲得·罗斯认为这人讲的尽是诸如“……嗯……”的废话,菲得·罗斯的注意力又落到芬伦夫人身上。
“我们……啊……占了这位年轻人太多的时间,”她说,“我知道他今天应该在竞技场上露面。”
与那些皇室女眷中的妖艳美人相比,她确实是一个可人儿!菲得·罗斯想。他说:“今天我将为你杀一个人,夫人。我将在竞技场上献身,要是你同意的话。”
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话中带刺地说:“你并不需要我的同意。”
“菲得!”男爵说。这个小鬼!他想向这个凶残的伯爵挑战吗?
但是伯爵只是笑了笑,说:“啊……”
“你真的应该做好准备,到竞技场去,菲得,”男爵说,“你应该休息一下,不应该冒任何愚蠢的危险。”
菲得·罗斯鞠了一躬,他的脸因气愤而变黑。“我相信一切都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叔叔。”他向芬伦伯爵点了点头,“阁下。”又朝伯爵夫人点点头,“夫人。”他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大厅,仅仅看了一眼在双层门旁边的各小家族的人。
“他太年轻了!”男爵叹息道。
“嗯……的确,嗯……”伯爵说。
芬伦夫人想:那可能就是圣母说的那位年轻人?那是否就是我们必须保留的血缘关系?
“在去竞技场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男爵说,“也许现在,我们可以简单地谈一谈,芬伦伯爵。”他把肥大的头偏向右边:“有相当多的项目要进行讨论。”
男爵想:让我们看一看,皇上的信使如何把他带来的信息讲清楚,而不是那样粗率,以至于不能把信息正确地讲出来。
伯爵对他的夫人说:“嗯……啊……嗯,你嗯……嗯……可以原谅我们吗,亲爱的?”
“每天,有时每个小时都会发生变化,”她说,“嗯……”她甜蜜地向男爵笑一笑,走开了。她的长裙发出飕飕的响声,她挺胸直背,迈着庄严的大步,朝大厅另一头的双层门走去。
男爵注意到她走近时,各小家族间的谈话都停止了,那些人的眼睛都追随着她。比·吉斯特!男爵想,把她们全都除掉,整个世界会更好些!
“我们左边的两根柱子之间,有一个隔音的圆锥体,”男爵说,“我们可以在那里谈话而不怕被偷听。”他领着路,摇摇摆摆地走入那隔音的地方,城堡里的各种噪音顿时变得模糊而遥远。
伯爵走到男爵身旁,他们转身面对墙壁,因此,他们相互看不见嘴唇的动作。
“我们对你命令萨多卡人离开阿拉吉斯的方式不满意。”伯爵说。
直截了当,男爵想。
“萨多卡人不能呆在那里更长的时间,不然有被人发现皇上是如何帮助我的危险。”男爵说。
“但是,你的侄儿拉宾似乎并不十分急迫想要解决弗雷曼人的问题。”
“皇上希望怎么办?”男爵问,“可能只有少量的弗雷曼人留在阿拉吉斯。南部沙漠是不可能有人居住的,而北部沙漠地区,我们的巡逻队在定期进行搜索。”
“谁说南部沙漠不可能有人居住?”
“你们自己的星球生态学家,亲爱的伯爵。”
“但是,凯因斯博士已经死了。”
“啊,是的。很不幸。”
“我们从一次飞越南部沙漠的飞行中得到消息,”伯爵说,“有证据说明,那里有植物生长。”
“那么,吉尔德人同意从空中进行监视?”
“你知道得更清楚,男爵。皇上不可能合法地布置对阿拉吉斯进行监视。”
“我也不能那样,”男爵说,“是谁进行了这次空中飞行?”
“一个……走私者。”
“有人对你撒了谎,伯爵,”男爵说,“走私者不可能飞越南部沙漠地区,不可能比拉宾的人做得更好。风暴,沙暴,天电,所有的一切,你是知道的。飞行的人会比他们驻扎在那里更快地被摧毁。”
“我们将在其他的时间来讨论各种形式的天电。”伯爵说。
“那么,你在我的报告中发现了错误吗?”男爵问道。
“当你想象到错误时,就不可能采取自卫行动。”伯爵说。
他千方百计想使我生气,男爵想。他做了两次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他可能闻到了自己的汗味,他长袍里面使用的吊带减重器使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