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会的计划,杰西卡夫人则不服从。她们中哪一个最强大?历史已经回答了吗?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我父亲的家事》
杰西卡在黑暗的洞中醒来,感觉到她周围弗雷曼人的骚动,闻到了滤析服的苦辣味。她内部的时间知觉告诉她,外面不久将是黑夜,但是洞内现在仍处在黑暗之中,因为它被用来保持身体湿度的塑料罩与沙漠隔开。
她意识到,由于极度疲惫,她完全放松地睡了一觉。这表明她对在斯第尔格的部队中的人身安全做出了某种非意识的估计。她在用长袍做成的吊床上翻了翻身,双脚滑落到岩石地面上,伸进沙漠用的靴子里。
我必须系好呈袋形的靴子,以便不妨碍滤析服抽水打气,她想,有许多事需要记住。
她仍然可以感觉到早晨所吃食物的味道——少量的鸟肉和谷物混合着衰微香料,用叶子包着。她突然想到时间的使用在这时倒转:夜晚是白天的活动,白天是休息的时间。
夜隐蔽着一切,夜里最安全。
她从岩壁吊床的钉子上解下长袍,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找到长袍领子,迅速地把它穿在身上。
如何把信息送出去,送给比·吉斯特人?她问自己。必须告诉他们,有两个在阿拉凯恩避难的迷路的人。
球形发光灯照着洞的深处,她看到人们在那里运动着,保罗在他们中间。他已穿好了衣服,他的头罩抛在后面,露出鹰一样的阿特雷兹人的侧面像。
他们休息之前,他的表现十分奇特,她想。孤独,就像一个刚从死亡中回来的人,还没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归来。他的眼睛半闭着,像玻璃一样,省视着自己。这使她想起他的警告:饱和的衰微香料食物容易使人上瘾。
有没有副作用?她问自己。他说它与他的预知能力有关,但是奇怪的是他对他看见的保持沉默。
斯第尔格从她右边的黑暗里走来,走过发光灯下的那群人。她注意到他用手指捋胡须的方式,他那警惕的、猫一样偷偷走来的表情。
突然的恐惧袭击着杰西卡,她察觉到保罗周围的人明显地很紧张——僵硬的动作,仪式般的姿势。
“他们受到我的庇护。”斯第尔格用闷雷般的声音大声说。
杰西卡认出了斯第尔格对面的那个人——詹米斯!她看到詹米斯的愤怒——他那紧缩的双肩。
詹米斯,保罗打败的那个人!她想。
“你知道族规,斯第尔格。”詹米斯说。
“谁又知道得更清楚呢?”斯第尔格问。她听出他话音中的和解口气。
“我选择决斗。”詹米斯叫道。
杰西卡快速跨过去,抓住斯第尔格的手臂。“这是什么?”她问。
“是艾姆泰尔规则——一种破坏性的测试,”斯第尔格说,“詹米斯要检测你在圣传中起的作用。”
“她必须找人代替,”詹米斯说,“如果代替她的人赢了,一切就都是真的。但是,据说……”他一眼瞟过拥过来的人们:“……她不需要在弗雷曼人中挑选代替者,那意味着她只能在她带来的人中挑选。”
那就是说,他要与保罗单打独斗!杰西卡想。
她松掉斯第尔格的手臂,向前跨了半步。“我一直是由我自己参加决斗,”她说,“这个意思够简单……”
“你不要给我讲我们的决斗方式!”詹米斯喝道,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比我看见的更多的证据,就不要讲。斯第尔格昨天早上可能告诉了你该说些什么。他也许对你过于宠爱,你也许在花言巧语地愚弄我们,希望在我们之中制造假象。”
我能够战胜他,杰西卡想,那也许会与他们解释的圣传的决斗方式相冲突。她再一次对比·吉斯特牧师的魔力在这个星球上被歪曲而感到惊讶。
斯第尔格看着杰西卡,用低沉但有意让人们听见的声音说:“詹米斯是一个记仇的人,塞亚迪娜。你的儿子打败了他,并且……”
“那是一次意外,”詹米斯咆哮道,“在吐奥罗盆地有女巫的魔力,我现在将证明这一点!”
“……我自己也打败过他,”斯第尔格继续说,“通过这次泰哈迪式的挑战,他也想向我进行报复。他曾经想成为一个好领袖,但是在他身上有过多的暴力——过多的加弗拉,精神错乱。他嘴上说的是规则,心里想的却是萨法:背离上帝的行为。不,他决不可能成为一个好领袖。我保留他这样长的时间,是因为他在战斗中还有用。但是,他发狂的时候,他对他自己的社会却是危险的。”
“斯第尔格……”詹米斯怒吼道。
杰西卡明白斯第尔格的意图,想使詹米斯发怒,而不向保罗挑战。
斯第尔格面对着詹米斯,杰西卡再一次听出他吼声中缓解的语气。“詹米斯,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是……”
“你称他为大人,”詹米斯说,“他母亲说他已通过了高姆佳巴测试,他已经长大成人。还有过多的水。那些背他们背包的人说,里面有好几公升的水!而我们一吮吸我们贮水袋中的水,出现的却是露珠。”
斯第尔格看了一眼杰西卡。“是真的吗?你们背包里有水?”
“是的。”
“好几公升水?”
“两公升。”
“打算用这样的财富做什么?”
财富?她想。她摇摇头,感到他问话中的冷冰冰的语气。
“在我出生的地方,水从天上落下来,流过大地,流进大河,”她说,“还有十分宽阔的水的海洋,以至于你看不见海的对岸。我并没有受过训练要遵守你们有关水的纪律,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们周围的人群中发出一片叹息:“水从天上落下来……流过大地。”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些人正好丢失了贮水袋,今天晚上到达泰布之前,将会有巨大的困难?”
“我怎么会知道?”杰西卡摇摇头,“如果他们需要,把我们贮水袋中的水给他们。”
“那就是你打算用这财富要做的吗?”
“我的意图是拯救生命。”她说。
“那么我们接受你的恩赐,塞亚迪娜。”
“你用水收买不了我们,”詹米斯咆哮道,“你也不会使我发怒而向你挑战,斯第尔格。我知道,在我证明了我的话之前,你一直在怂恿我向你挑战。”
斯第尔格面向詹米斯。“你决心要逼迫这个孩子与你决斗,詹米斯?”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恶意。
“她必须有人代斗。”
“即使她在我的庇护下?”
“我在使用艾姆泰尔规则,”詹米斯说,“这是我的权利。”
斯第尔格点点头。“那么,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把你打倒,在那之后,你将应战我的刀。这次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收回我的刀。”
“你不能这样做,”杰西卡说,“保罗只不过是……”
“你不应该干预了,塞亚迪娜,”斯第尔格说,“哦,我知道你能战胜我,因此,也能战胜我们之中的任何人。如果我们联合起来,你就不能战胜我们,一定是这样。这就是艾姆泰尔规则。”
杰西卡沉默了,在绿色的发光灯的灯光下盯着他,看见他面部表情恶魔般地冷酷。她把注意力转向詹米斯,看见他皱着眉,表情忧郁。我早就该看到:他忧心忡忡。他是那种沉默的人,一个有心计的人。我早该做好准备。
“如果你伤了我的儿子,”她说,“我要和你斗一斗。现在我向你挑战,我将把你剁……”
“母亲,”保罗向前迈了一步,碰了碰她的衣袖,“也许让我向詹米斯解释一下……”
“解释!”詹米斯狞笑着说。
保罗沉默了,瞪着那个人。保罗不怕他。詹米斯似乎显得行动笨拙,他们那晚在沙漠里相遇时,他轻易地就被打败。但是保罗感到洞中的紧张形势,仍然记得预知梦中的自己死在刀下。在那梦中,他似乎无路可逃……
斯第尔格说:“塞亚迪娜,你必须退回到……”
“不要叫她塞亚迪娜!”詹米斯说,“那还没有得到证明。她知道祷文,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中的每一个孩子都知道祷文。”
他讲得够多了,她想,我有控制他的办法,我可以说一句话让他不动。她踌躇着:我不能阻止他们所有的人。
詹米斯盯着她,脸上露出恐慌。
“我将要你死得痛苦,”她用同样的声调说,“在你决斗时,一定要记住它。你会感到死的痛苦,正如通过比较,你会认为高姆佳巴测试是一种幸福的回忆一样。你会扭曲你的整个……”
“她在对我使用咒语!”詹米斯吓得喘不过气来,他用握紧的拳头塞住耳朵,“我要对她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斯第尔格说,向杰西卡投去警告的眼光,“如果你再讲,塞亚迪娜,我们将知道你在施用巫术,你就会受到惩罚。”他点头示意她退回去。
杰西卡感到有几只手拉着她,把她拉回到原地。但她觉得他们并不是不友好。她看见保罗与人群分开,她朝詹米斯点了点头。一脸淘气的契尼在保罗的耳边小声说着话。
队伍形成一个圆圈,有人拿来了更多的发光灯,它们组成了黄色的环形光。
詹米斯走进圆圈,脱下长袍,卷成一团投到人群中。他穿着漂亮的缝着横褶的银灰色滤析服,站在那里,弯着腰,从一根贮水袋的管子里喝着水;然后伸直身子,脱去滤析服,小心地把它递给人群中的人。他围着腰布,穿着某种紧身的盖住脚面的织物,左手拿着一把啸刃刀,等待着。
杰西卡看到那个女孩契尼在帮助保罗,她把一把啸刃刀塞进保罗手里,他掂量了一下,试试它的重量和平衡。杰西卡想起,保罗在普拉纳和宾都,其神经和素质方面都受过训练。他是在一所极其严厉的学校里学习格斗的,他的老师,像邓肯·伊达荷和哥尼·哈莱克等,他们自己的一生都充满了传奇。这个孩子熟悉比·吉斯特的迂回格斗技法,他看起来柔顺而又自信。
可是,他只有15岁,她想,他没有屏蔽。我必须阻止这场搏斗。
无论如何,总是有办法的……她抬头看见斯第尔格在看着她。
“你不能阻止搏斗,”他说,“你也不能讲话。”
她一只手捂住嘴,想:我已经把恐惧植入詹米斯的大脑,这也许会使他行动缓慢一些……要是我能念咒——真正地念咒就好了。
保罗独自站在刚好处于圈内的地方,穿着他作为战斗服的滤析服,右手举着啸刃刀,赤脚站在发出嗞嗞响声的沙岩上。伊达荷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过他:“当你感到不适的时候,赤脚是最好的。”
契尼指点的话语仍然留在他意识里:“詹米斯在一次格挡之后,会转到右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习惯。他会利用你眨眼的时候砍你一刀。他可以使用任何一只手,注意他刀换手的时刻。”
保罗身上最强的一点是他受到的训练,他的整个身体都感受到了它。还有他本能的机械反应,这是他日复一日,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在训练场上反复练习获得的。
哥尼·哈莱克的话也必须记住:“优秀的用刀斗士要同时想到刀尖、刀刃和刀剪。刀尖也可以砍,刀刃也可以刺,刀剪可以锁住对方的刀刃。”
保罗瞟了一眼啸刃刀,没有刀剪,只有细细的圆环把手,上面有突出的宽边护手。即使这样,他也清楚他并不知道这刀刃断裂的程度,甚至不知道它是否会断。
詹米斯开始沿着保罗对面的圈边缘向右移动。
保罗蹲下。他没有屏蔽,但是,他受过训练,懂得如何在难以捉摸的战场上战斗;如何在适当的时候发起攻击,并将进攻的速度控制在必要的缓慢程度,来刺穿敌人的屏蔽;如何以最大的速度来进行护卫。尽管训练他的人一再地警告他,不要依赖对屏蔽的迟缓的进攻速度,但是他知道,屏蔽意识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詹米斯有礼貌地叫道:“愿你刀断人亡!”
这把刀会断,保罗想。
他告诫自己,詹米斯也没有穿屏蔽,他也没有受过如何使用屏蔽的训练,因而没有穿屏蔽的斗士的那种压抑感。
保罗望着圆圈那一边,凝视着詹米斯。那人的身体看起来像干枯的骷髅上打结的鞭绳,他的啸刃刀在发光灯的绿光中发出米黄色的光。
恐惧震慑着保罗,他突然感到孤独,就像赤裸裸地站在人群之中的朦胧的黄色闪光之中。预知使他有了无数次的经历,暗示了未来最强大的潮流,以及一系列指导它们的决策。然而,这是真正的战斗,是悬于数不清的灾难之中的生死之斗。
他意识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可能使未来颠倒。在观看的人群中有人发出咳嗽声,发光灯的光线变化着,一片虚构的阴影。
我害怕,保罗告诉自己。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