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还是叫我申利好了。穿着军服实在太招眼,行动不方便,还是穿便服好,怎么样?还可以吧?这样穿别人也认不出。”说着那人平伸开双手,让吴伶俐看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下面站着的自然是吴伶俐她们现在正在写的空军英雄杜申利本人了,只是一身平民打扮的杜申利让吴伶俐一时没有辨认出。 “等一下,我马上下来。”吴伶俐笑着将窗户关上。 朱鸿铭凑头通过窗户看着下面,张大了嘴合不上。“啊?……下面的就是空军英雄杜申利?” 吴伶俐点头笑道:“他就是杜申利中尉。今天不知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奇怪的衣服,好古怪啊。” 吴伶俐的声音没有意识降低,一听说杜申利站在下面,正坐着写自己稿子的记者全站了起来,涌到窗台前看着下面伸长了脖子的杜申利。朱鸿铭实在无法相信,看着吴伶俐丢下手头稿子,像只欢跃的小鹿般跑了出去。苦笑着不停地摇头,自己刚才还在考虑是否亲自到张家拜访杜申利,却害怕这位中尉脾气古怪,突然又拒绝采访。可现在让自己心烦意乱的这个中尉却出现在报社楼下了,这人性格果然有够古怪,让人揣摩不透。没一会儿的工夫,下去的吴伶俐又缩手缩脚走了回来,站在朱鸿铭眼前,吞吞吐吐,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却不敢说出来。 “什么事?不会是中尉想要禁止我们刊登这篇稿子吧?……这个……采访都采访好了,稿子也改得差不多了,现在再说禁止,这也太过分了。”朱鸿铭最怕杜申利突然反悔,见吴伶俐上来脸色有些不对,闪烁着不知如何说,心中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了。 “不是……他不是为了这事情来的。” “不是吗?那正好,我正想问一下他这空战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把他请上来问问?” 吴伶俐低着头,躲避着朱鸿铭眼光,喏喏道:“……这个好象也不成。” “那他来干什么?”朱鸿铭不解地想要伸手摸头,只是这么多记者面前形象还是需要考虑的。 “杜中尉说是想要让我给他带路到湖口和马当那边看看去。他说他是军人,既然到浔阳来,应该拜访一下建国战争的战场,祭奠一下先烈。……可是,我这里工作还没做完,又不好拒绝他,所以来请问一下朱编辑,我该怎么办?”说完吴伶俐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下。 一屋的记者全愣住了,朱鸿铭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吴伶俐,脸上露出会心微笑。“去!自然应该去!放心,这里这些稿件我和倩倩来处理好了,大不了空战这一段不刊登就是,光中尉成长历程就够吸引读者的了。……伶俐啊,这个杜中尉能给你签名,说明你们关系友好……这个……别误会,我是说好朋友那样的。要是这样你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啊!杜中尉只是归国疗养,他还是要上前线的,只要你能和他搞好关系,等他上了前线要是可以给我们寄一些有趣新闻回来,那我们早报可是成了独家新闻了!……放心去吧,总编那边我会替你请假的……不,你这是出工差,还请什么假?要是需要什么经管开口。相信报社一定会配合!” 徐倩悄悄将吴伶俐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伶俐,这个杜中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吴伶俐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嘟囔着:“这个我怎么知道呀?” “要是没意思他怎么会穿身便服约你出去?我看人家是喜欢你。”徐倩肯定地说道。“伶俐,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吴伶俐脸红的跟块红布似得,手指绞着衣角,头也不敢抬起。小声道:“他呀……他是空军英雄,全国人民都仰慕他,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能有什么想法?倩姐您就别问了。” “我知道,人家说郎才女貌,刚才我也在窗户那边看到了,这个杜中尉长得是一表人才。” “倩姐你说他很好吗?” 徐倩点点头,苦口婆心劝道:“好是好,可现在是战争时期啊!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杜中尉是要上战场的,上了战场,能否全身离开谁也说不准。你还小,万一发生意外,以后日子可有的难熬了。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才是。……我不是劝你离他远一点,你知道,我男人也在部队,现在就在战场上和敌人撕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整天提心吊胆就是了。” “倩姐你为什么找军人?要是害怕在战场上发生不幸,倩姐应该离男人远远的啊!” “这怎么一样?我和你姐夫找对象时,还没打仗呢!谁知道这战争说来就来了。” “倩姐,我觉得军人特别有男人气概,特别正派,拥有正义感,让人特别有安全感,要是能找个军人,真是求之不得,只是人家是英雄,我又算什么?高攀不起啦。” 朱鸿铭见两个女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忍不住上来催促道:“说什么呢?伶俐你还不下去?!别让中尉等久了……对了,伶俐你问问中尉,这空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伶俐冲徐倩做了个鬼脸,略微收拾一下东西,急匆匆奔出了报社。 午后的阳光洒在大街上,天气虽然有些冷,街道两旁还是一片绿色,不象北方,一到冬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大街上行人不多,现在是上班时间,市民不是到工厂,就是上学校,除了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没什么人有闲心在街上晃荡。长江路虽然是浔阳主要商业街道,可现在街道两旁商铺、药店、酒楼、茶馆生意都不怎么样,那些店员伙计袖着手缩着头躲在屋里,对出去在空旷的街道上招揽客人没什么兴趣,如果下午四点过后,这条街道景象自然又不一样了。 穿了一习长袍,脖子上松散围着条围巾的张浩天缓缓漫步在街道上,懒洋洋地打量着有一年多没回来的家乡。和他上次到浔阳相比,现在街面上萧条了不少,马路上零星走动的除了很明显是中年家庭妇女,就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头。这么长时间了,张浩天就没看到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要知道,以前不管什么日子,哪怕是春节,城里人到乡下走街访友,这条路上也能看到一些年轻人。在街道后面隆隆轰鸣声传到长江路上,声音不大,但显得很单调,如遥远之处发生经久不息的山崩,让人听了头脑发晕。前面来了一个抱着一大堆用报纸裹着东西的妇女,低着头急急擦肩从张浩天身边走过,张浩天略让了让,在妇女经过身边时,看到报纸里包着几双鞋垫。 昨天杜申利在吃过早餐后急不可待离开了张家,把张浩天一个人丢在了家里。对杜申利的去向,张浩天自然很了解:这小子在发扬军人敢打敢冲精神,想要将对象问题速战速决呢!对杜申利追求上那个记者,张浩天一点都不担心,谁叫杜申利是英雄?自古美人爱英雄,如果你是英雄,只要稍微表示一下,不知有多少无知的女人还不急急忙忙投怀送抱!难道女记者就能免俗吗? 离开家一天了,杜申利还没有回来,张浩天常想这小子在石钟山跟个女记者会如何如何。至于杜申利是否因为迷路,没回来,张浩天对这点一点都不担心,作为飞行员,要是东南西北分不清,自己在什么位置不知道,那在天上只能等着燃油耗尽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认为自己记路能力很强的张浩天相信在这方面杜申利同样不孬,真要发生什么意外,杜申利只要亮出自己真实身份,连小偷也会帮他带路的,又怎么可能找不到浔阳有名的浔中校长家庭所在地? 今天张浩天感觉特别孤独,爷爷到学校去了,十七八岁学生在战争到来后,显得人心遑遑,他们总是希望能参军,帮助国家消灭那些该死的敌人,女学生又整天嚷嚷着说是要给在战场上的战士写慰问信,帮他们纳几双鞋垫什么的,替国家略表一点心意,而初中生整天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战争打的更久一点……在泛滥的爱国热情面前,学校教育受到极大冲击,作为校长,张义朝不得不每天到学校一个班一个班苦口婆心开导学生,告诉他们学好本事好替国家出更大之力。每回张义朝嘴皮子磨破,学生总会安心学两天,可过了几天,他们青春骚动症再次发作,而张义朝又得再说一遍了。昨天放下学校,张义朝陪着孙子到庐山走了一趟,今天回来了,要是不赶紧到学校去,张义朝真害怕那些热情泛滥的学生会将教室变成手工作坊了。 爷爷必须到学校,而父亲也要到议会说是要参加一场辩论会,辩论浔阳市市长是否应该回家抱孙子——有报纸捅出了浔阳市市长接受商人吃请,将一块靠近江边土地以低廉的价格拍卖给那家企业,使得其他企业失去了同等竞争权利,致使民愤极大。从报纸潜台词来看,是暗示市长接受了那名商人的贿赂,只是并没有明确说出来。报纸捅出去后,市长虽然一再辩解,可他的辩解在监察院插手后显得苍白无力。插手的监察院虽然没有找到市长收受贿赂证据,却很快得到了市长和那名商人常常一起吃饭的证明。灰头土脸的市长在重压下辩解说是那名商人与他有亲戚关系,吃饭不过是亲戚间正常往来,至于土地以低廉价格拍卖给那名商人,当时自己并非主持拍卖之人,帽子扣不到自己头上。市长的辩解实在无法让议员们满意,现在议员就要在监察院彻底查清事实真相前,讨论要不要先将这个与“亲戚”吃饭太多的市长赶下台。作为在议会中十分活跃的张耀东,这种场合他是不能不到场的,如果自己表演出色,说不定接任市长宝座的就是自己呢! 大家都不在家,张浩天一个人在家又有什么意思?草草吃完中饭,躺在床上翻了几页报纸。《浔阳早报》头版上刊登的吴伶俐对杜申利专访张浩天已经看了好几遍,张浩天觉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报纸上却说的绘声绘色,好象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当然,报纸上空军少尉张浩天的名字也有,作为杜申利僚机,这位空战英雄还是很懂得对浔阳市民表达一下自己对浔阳人所给予帮助的感激之情,而《浔阳早报》自然也乐意让浔阳人露一把脸。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头版,谁都很高兴。不过夸张的说法让张浩天脸红,他不知道杜申利为何会将自己说的那么好?好象要是没有自己帮忙,杜申利就不会击落敌机了,想起自己当时空战一打响就飞的无影无踪,张浩天就脸红。看来这事情得等杜申利回来再问他当时为何帮自己吹牛。 报纸翻了几遍,自己背都能背下来了,张浩天再也忍受不住寂寞,丢下书本,穿上便服就走了出去——没穿空军军服,张浩天的理由和杜申利是一致的,他也不想让人当动物园的动物围观。只是出来后一路慢腾腾走到浔阳军分区大门口,再原路走了回来,街道上他也没有遇到多少人,这让张浩天有些意外,看来自己就是在胸口挂上参加空战纪念章,也不会有什么人围拢上来看稀罕。走的有些累了,张浩天一拐走进了一家茶馆。一掀帘子,里面光线有些阴暗,张浩天眯起了眼睛。等适应了,见不大的茶馆里坐了不少人,虽然都是老头,可大白天一下有这么多人出现在眼前,还是让张浩天大出意外。 “客官您来啦?里面请!不知客官想要喝些什么?”忙里忙外的伙计见张浩天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忙殷勤地迎了过来,面挂职业微笑热情地将张浩天请到空座坐下。 “给我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请稍候……上好的西湖龙井一壶!”伙计吆喝着朝柜台走去,不多时间,一壶冒着热气的上好龙井端到张浩天桌上。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将浮在上面的茶叶拢到一边,细细品尝一口,一股淡淡清新的气味在口腔内久久留香,浑身疲惫一时不知所踪。张浩天放下茶碗,出了口长气,遐意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只是回味着滚烫的绿茶清香。 “……老张,今天的报纸看了吧?咱中国军队在美索不达米亚又打了大胜仗!” “您老这都什么年代消息了?这报纸在座的谁不是早就看过?不就是在卡尔巴拉消灭了万把土耳其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土耳其人多废物?不过消灭了万把人有什么好拿来炫耀的?想巴格达一役,我兵力不足千人,将十万土耳其人砍瓜切菜般赶了出去,这拿来当话题才不错!……不过太早了点,现在再谈,不合适了。”……在张浩天身后,他进来看到那些坐着喝茶吃花生的老人唾沫液子横飞,夸张地说着自己从报上看到的,或者道听途说的关于美索不达米亚战争消息。 张浩天整开眼侧耳倾听,听的有些惊诧了,这些人都上了年纪,就张浩天所知,六七十岁人接受过教育的少之又少,这些人居然知道美索不达米亚,还能说出那边有个卡尔巴拉、巴格达、库尔纳、纳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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