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会儿,继续说:“明天我把收据给他,他肯定会还我的两克莱第的。不过这也不重要。”这时他说话的口气里有一种赞赏的意味。“他真是个大好人,格里斯长官!”
真是无礼之极!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悄没声息地把收据收起来,一言不发地坐到驾驶座上。对付这种渣滓就得用这个办法,这也是惟一使他们能明白的。隆巴说得对,为了联盟的利益就该把他们给除掉。
我坐到了后座上。“把我送到我城里的旅馆。”我命令道。我最起码还得有个睡觉的地方。
我们穿过晚上的空中交通向政府城的北部飞去。这个地区一直是个贫民窟,这就是为什么“机构”的办公室也设在这儿。办公室建造在悬崖边,维尔河流经此地拐了个弯。从悬崖以西到山下的这段地方有那么一个妓院区,“机构”的办事人员们时常到这儿消磨时光。再往山上一点就是“机构”军官们的居住区了。这地方其臭无比,不单是因为肮脏的河水,还有破旧的楼房本身。
严格地说我的“旅馆”并不是个旅馆。很久以前它曾是个名人的住所,后来不断扩建,在周围搭了些简易的木屋,最后就落到了一个自称叫米丽的女人手里。我在那儿有间小屋。
太空车在侧门停住,降落在曾经是个小院落但现在已经成了垃圾场的地方。我的司机一般就睡在太空车上,所以我就扔下他顺着弯弯曲曲的楼梯往我的房间走去。
房门锁上了。不仅锁上了,而且还被用木条封上了。
我把身子跨过楼梯井大声叫唤米丽,很快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上楼的速度很快,几乎每一步都要把楼梯给踩裂。那么快就得到回应我心里不禁高兴起来。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我看不清她那张古老的并且是开过口子的脸上的表情——她的脸上有好几处刀疤。
“我的钱在哪儿?”她问道。
“得了吧,米丽!你知道我总是要付钱的!”
“总是就是永远也不!”她尖叫道。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走了那么多天连句话也没有。我还以为我们交上了好运你已经被人给杀了呢!你们这些‘机构’的贱种都是一个德行。□□□你的!”
她抬手就打!
“把门打开!”我一边叫道,一边谨慎地退后一步。
她找到一个钥匙牌,扯掉门上的木条,猛地把门打开。又“啪”地把灯给打开!
她一言不发,狂怒地抓起我的东西从我的身边冲过去跑到位于侧院上方的阳台上,又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向下面的太空车摔了出去。
“司机!”我吼了一声。
米丽又冲出去把满手的东西扔了下去!
她跑回来又操起了我的一双旧靴子和一条床单一并扔了下去。
“现在给我滚出去!”她尖叫道,“我要告诉这儿的每一个房东,你整整一年连一文钱的房租都没付!滚出去!”
我原打算再检查一下是不是拉下了什么东西,但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人有时候需要去拼斗,有时候也需要逃跑。不知因为什么她从来就不喜欢我。
我的司机和我一起把扔在垃圾堆里的东西捡了起来,尽可能地清理干净,捆起来放到太空车上。
“去哪儿?”司机问。
我也想不起来该去哪儿。
“去您的办公室怎么样?”司机建议道。
“老鲍彻不喜欢这样。”我说。
“这是您惟一去处了。”司机说,“如果您听我的,一张桌子总比水沟好。这车根本睡不下两个人。我送您到办公室。”
拖船上倒是有舱房,但我刚一这么想我的胃就疼痛难忍。
□□□这个使命!□□□赫勒!我得把他给杀了!
这一次真是疼得不轻。过了一会儿,司机甚至扶着我进了办公室,让我在硬邦邦的办公桌上躺下来。
这一天真是糟透了!
第三章
我“嘭”的一声摔到地面上给摔醒了。我睁眼一看,天已经亮了,有人把我从办公桌上给掀了下来。
“你不能睡在这儿。”老鲍彻怒冲冲地说。
“这难道不是我的办公室吗?”我坐在他大脚下的地板上嘟哝着说。
“你给我从那桌边走开,”他说,“我得把这些文件放下。”他手里确实搬着足有一码高的文件和报表。我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这一大叠文件放到桌子上。
我匆忙爬到一边站了起来。“文件还真不少。”我说。
他已经把文件放到桌上开始按内容归类。“你就时不时地来一次批一下文件。我把你别的事都给办了,但并不是盖你的身份牌。你当然还记得怎么往文件上盖身份牌了?”我听出他的口气里有一种蔑视。
不知怎么的, 鲍彻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他的身高有6英尺,两只耳朵上方长了两簇像灰羊毛似的头发,鼻子很窄几乎可以用来切纸。他还戴了一副黑眼罩,用以挡住从侧面射到他突出的黑眼睛上的光线。我猜想他在大约80年前曾经雄心勃勃想当一名军官,但他得到的最高职位就是451处的主管办事员,而我几乎是一步就位。他只是有点嫉妒罢了。
他有点威胁意味地站在那儿,看着我坐下开始往文件上盖我的身份牌。“你起码得给我拿点辣摇饮来吧。”我说。
“办公室的经费早就用完了。我们最早听说你调到别处去了,就开了个晚会。后来又听说你还留在原职,就搞了个守夜。没有摇饮,辣的或者别的什么的都没有。”
我只好坐下来掏出身份牌开始往文件上按。我饿得头脑发昏,甚至在想这纸是不是也能吃,要是能吃的话,我就能美美地大餐一顿了。“机构”的吃睡行走都是报表、报表、报表,差不多全都是谎话。
整车的材料装备被监守自盗,成叠的工资表从来就没有付过,给知情人划出来的钱都流到了特工们的腰包里,工作人员的数目比编制拥有的多一倍有余。那个土耳其基地主管报上来的“顾客开支”,实际上是他本人嫖妓女的开销。数以吨计的虚假报表,这就是“机构”平日里所干的事。
我用了半小时把文件给消下去一半。我正要往一份表格上敲身份牌时,突然被上面写的好多钱数吸引住了。我已经破产了,这些人却在大发其财,惟独没有我。我盯着这份表格:修缮。表格下方数目栏里的数字是“764。9克莱第”。
“这是内部表格,”我说,“修缮?给这儿修缮?”
鲍彻自己跟自己嘟哝一阵,然后大声说道:“那是去年修房顶的开支。这个房顶,水都漏到文件上了。这活儿已经干完了,当时你还说太吵。这账单已经送过来好几次了,可是你每次还没看到它就干别的事去了。那个承包商一天打两次电话催要他的钱。盖印吧。”
“那么这个底下的‘未动用拨款’是怎么回事?”我问,“‘231克莱第’。”
“那是我申请经费的时候想着也许你想把这间办公室装修一下。你从来也没说要怎么装修,所以钱也没动用。”
我四处看了看。墙上的油漆有点剥落,也就是一半的天花板上有水渍。“我看这也没什么问题。”
我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承包商讨钱时一般都给回扣。“给我把当时的命令拿来,”我板着面孔命令道,“哦,我继续盖其余的文件。”我又匆忙地加上一句。听到这个他才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文件全部处理完了。他正擦着嘴上沾着的辣摇饮,但是我的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他递过那个还没有动用的总数是231克莱第的条子。我接了过来,说:“我来处理吧。”
等他把那一大堆文件抱出去,我又专心研究起两份表格来。那么,我得首先看看能不能从那个修缮房顶的承包商那儿搞点回扣,时间过了那么久他一定急于拿到钱。
我通过通讯盒找到了他。“你是不是想尽快拿到工程付款?”我给他报了钱数。
“你是谁?”
“格里斯长官。”
他把电话挂了。得,这是条死胡同。鲍彻一定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
我坐在那儿想了又想。装修这间办公室太浪费时间了。谁会在意漂亮的墙壁?
这时我忽然想上厕所。当某个部门头头的特权之一就是在办公室里拥有一个私人厕所。我一边上厕所,一边四处看。只见厕所里乱糟糟的,碎纸什么的扔得到处都是。上完厕所我偶尔往窗外看了一眼,也就在这时我的头脑里灵光一现!
我办公室厕所的窗户刚好位于一个有 500英尺高的悬崖上,悬崖的下边就是维尔河,我踮起脚尖还能看见河沿。
我马上回到办公室给我们从来也没用过的建筑承包商打了个电话。像是要证明我们从来也没用过他,他用了不到15分钟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是个有影响的官员。”我告诉他说。
他四处看了看。“噢,我看得出来。”他说。
“我有一笔没有启用的拨款,有231克莱第。”
“太少了。”他说。但我看出来他只是想充个大承包商。他们都是些饥饿无比的家伙,当然我也是。
“跟我来。”我说。我把他领到厕所。“你看到这面墙了?”我,用手敲了敲。“我想把这墙往前移一点,在墙上再装上个暗门。在这墙后面我需要一部梯子和一个通到房顶的升降口。”
他检查了一番又耸耸肩。这看起来太容易了。
“你看到这扇窗户了?”我又用手敲了一下。“我想把这玻璃换成一种‘软碎玻璃’。”
“这活儿我能干。可是为什么?”
“人们有时候要追我。”我说。“啊,你是‘机构’的人,我明白。”但他还在犹豫,“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干这活儿。”
“这办公室没有后门,”我说,“如果有人追我的话,我连逃路都没有。但是,如果搞了这个工程,我就可以冲进厕所,砸碎窗户,躲进暗门,再爬上梯子到房顶上。”
他还是有点迷惑不解的样子。
他站到马桶上往下看。 “这儿有个500英尺高的悬崖,而悬崖底下就是一条汹涌的河流!”
“确实如此,”我说,“他们会认为我不要命跳了下去。这条河里从来就没有一具尸体被打捞上来过,我们‘机构’的人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费事找我!而这时候我已经躲到了房顶上。你也别费劲打听这些谍报行当的事了。这活儿你能不能干?”
他说这活儿倒是能干,就是预算紧一些。
“好,”我说,“那么给我20克莱第这活儿就交给你干了。”
这一来就为价钱的事争了起来。这帮人都喜欢侃价,但我对这一行也不生疏。我们最后商定以10克莱第的回扣成交。
我把手伸了出来。可他说:“哦,回扣得等到账单付清以后才给,因为有些关于你们这些人的不守信用的传说。”他笑了笑,还是一副挺友好的样子。“这工程马上就开始,6个月以后,你将拿到你10克莱第的回扣。”
我现在没法取消这个工程了,因为要是取消的话,他们一眼就会看出来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榨点钱财。
他走了。
我有点辛酸地坐到桌旁。出于怨恨,我就是不在那个修房顶的承包商账单上盖身份牌。就得让他们知道厉害!一名军官多少得有点荣誉感,即使是“机构”的人也是如此。
第四章
有好几次我几乎要下决心到机库去看看赫勒到底在干什么,但每次这样想时我的胃就要疼痛好一阵。
不管胃疼不疼,我的饥饿却是真实的。我勉强支撑着来到我的太空车旁。
让我吃惊的是,司机已经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正在清理车子。真是闻所未闻,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他甚至把我的物品统统都打开摊在停车场上透气,试图把垃圾堆的异味给清除掉。他看到我之前嘴里还吹着口哨。
“您是要去看赫勒吗?”他问。
疼痛又开始困扰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摇摇头。我想派他去一趟,但又觉得赫勒无疑给了他不少钱,他先前还撒谎说什么两克莱第的事。要是我真的去了那儿也不会轻松,而且凭我现在这副样子,打架也捞不到便宜。
我禁止我的司机接近机库。赫勒让他到飞船联队跑一趟去搞点清洁用品,天知道赫勒还让他带什么别的消息到飞船联队去。我感觉我要死了,现在也就是时间问题。他们会抓住克拉克,或者隆巴会得知我们还没有离开沃尔塔尔。说不定摄政主席的检查员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我现在是一筹莫展。什么登楼梯上房顶的!还不如从厕所窗户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回到办公楼里。 451处有不少房间,每个房间里都堆满了文件。由于鲍彻等人假造人名吃空头、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