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破灭,生存的意义都会是灰白的,这也是宗教之所以存在的根本之源。
对于这些陈枫原本是没有多少体验的,即使是旗门,陈枫的兴趣也始终是建立在知道自己是旗门传人前,幼童记忆里童话和民间传说的憧憬幻想。成为旗门传人后,陈枫更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旗门典籍中对各种古怪至极的法术秘闻的记载里。当然,他想修也无从修起,旗门传到他父亲陈天豪这一代,竟然连是多少代都计算不清,真正有关旗门的历史只剩下片言片语,陈枫能看的也只有那些与旗门无关,尽是别派秘密的东西。所以陈枫曾经以为,旗门的秘密就是尽掌天下各门各派之秘。他不知道,这只是旗门之秘中最为普通的平常的一条,现在随着凤凰派的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旗门的隐秘正在逐渐的揭开。
此时的陈枫因了凤凰派神凤龙脉的原因,忽然想到了世间以佛道两家为代表的修炼宗派。佛道之间并无冲突,彼此间还有互补,道家经脉穴位、佛家的空无在张紫阳时代便有引入了。两家实际上提供的只是不同路径,到达终点是坐船还是乘车而已,尽管两门下的宗派多如牛毛,但支撑众人甘愿淡出红尘生香的诱惑,隐于那山岭野林之中,还是最后的仙佛神位。想到这里,陈枫不由得产生一丝疑惑,这究竟是种信仰呢,亦或是种欲望?而且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无论追求还是贪念,在他的旗门中居然既不念佛也不称道,非但如此,还隐隐以自我为中心,十方三界,上天下地,诸神魔佛,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其实他自己还忘了一件事,血愿初次发威之时,当时行游还未出现,血愿的血影在后山上冲向他,陈枫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大喊了一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才使血影遁开,极度的危险中,陈枫没有记下那一幕。只是谁也想不到,他这一刻的思索,更加促使旗门一步步的走向透明。
山风轻拂,清新无比。陈枫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胸腹之间浊气下降,精神一振,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直如面对朝阳初升,风发的意气冲塞胸口。但这种感觉却让他一楞,看看上空盘旋吞舞的太岁之气,“现在几点了?”
卫飞抬手一看表,禁不住惊呼起来,“我靠,九点十分,胖子现在已经是上午了。”也难怪他这样惊奇,因为四周依然昏沉,依稀可见五指,凤鸣山上似乎黑夜并未离去,东日未生,鸡犬不鸣,单单只看天色,怎么能相信不知不觉已是上午时分?
山腰处的大厅里,凤凰门主空洞的声音响起,“三山五岳衡山宫,潇湘之境,道门至尊,却不知缘何忽然来到湘西荒僻蛮地?”
十大长老中过半都在座中,一个个的面无表情,形如枯尸。就算神凤灵宝没有发生异变,也是即将成熟,现在更是随时可能出土。而衡山宫的确是湘楚一代最富盛名的门派,同楚三湘,与凤凰派素无来往,两门在宗派上也没有什么牵连。在这个非常时期,突兀的到来,不能不让凤凰派生出戒心。
前面的旗门陈枫,凤凰派没怎么放在心上。凤凰派本身就是个隐秘的门派,虽然也隐约知道旗门的传闻,但他们并不认为会比神凤灵宝更有意义,何况陈枫卫飞还是两个毛头小子,相比之下,衡山宫就不同了。其平日的行事做派,已经以潇湘修炼门派领军自居,这次来的黄玉真人又是衡山宫玄、黄、清、天中黄字辈的人物。衡山宫开山宗师玄弥真人的二代弟子,在目前的衡山宫,黄玉已是老到变态的超长老级别。
黄玉中等身材,寸头长眉,眉宇间呈现出一丝难掩的气势,可见是典型的道家性命双修,修炼之人是不能从正常人年龄的标准划分区别的。他的装扮也很普通,只是穿了件唐装,反而不如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长袖道袍的年轻道士,看上去仙风道骨。
“未进凤凰实是不知此处竟有如此灵山秀水。”黄玉真人的方言口音极重,不仔细辩识还真不容易听得懂。湖南境内方言颇多,虽同属一省,但常常是仅仅隔了座小山头,这边与那边便无法交流。还好黄玉真人的口吻中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似是而非的普通话,“得此灵气滋养,凤凰派前途无量啊!”
“却又怎比黄玉真人所居的衡山南岳,那可是名列仙山的洞天福地。”凤凰门主轻轻淡淡的,“至于凤鸣山,祖宗留下的基业而已,只能让后辈过了些年安稳的日子。”
文绉绉的官话套词,配以发音古怪的方言,让人听起来也是倍觉古怪。地位上来讲,三山五岳衡山宫开山宗师玄弥的弟子黄字辈的黄玉,其辈分之高,可比行游,但凤凰门主也是一门之主,传统上的出身不说,他与黄玉真人平辈论交,是有了谦卑的成分在内的。
“什么洞天福地?”黄玉真人晒然说道,“早已被万千凡尘之气所沾染,纵然有数不清的香火愿还,其灵耗之过重,徒留虚名,幸而湖湘人杰地灵,于西尚存凤鸣山这样不弱仙境的灵山。”
他这话倒并不是单纯的外交客气,那些响澈的名山大川,名气愈大,朝拜的人愈多,而进山朝拜的每多一个,便会多消耗一分灵气。入山之人十有八九是为了一己私愿,人心早已不古,愿许的惊天动地,可还的人却少之又少,再加上所谓的洞天福地本就不是凡人应登的,他身上五行混浊的气息必会影响山中的纯正之气。
因此上判断一处庙观灵与不灵,不在于它的香火之盛,而是许愿之人与还愿之人的比例,许的多还的少,反过来这也就是付出的多,收获的少,两者之间一旦不再平衡,灵便无法可显。
“凤鸣山也能入了黄玉真人的法眼么?”凤凰门主空洞的声音里徒的一硬,如果黄玉真人没有其他说法,只怕连凤鸣山中神凤灵宝的异变,都要算在出现的比陈枫卫飞还要不和时机的黄玉真人身上。他不是孙溪,善于与外人交往,平日处理门内事物,都是简简单单的下个指令,没有几个人敢冲撞他几句。与黄玉真人废话客套后,终于耐不住性子,若不是衡山宫在湖湘的名声和影响力,在此非常时期,黄玉真人恐怕都进不来凤凰派中。
黄玉真人无所谓的笑了一声,“立鼎炼炉夺造化,工夫只在自身下,修炼之人着眼于身外之物,是邪非正,若再醉心于风水之术,则离大道更远。”他并不知道神凤灵物的传说,只是也和陈枫一样,看出山腰灵气激荡,有道龙脉之气堪将发动,风水非衡山宫所长,他们修习的是道家正宗天心五雷法,而且为了避免误会,一开始黄玉真人就直言洞天福地也不过如此。
“贫道此次登门造访,是为了两位小朋友。”黄玉真人看到凤凰门主的反映,不再打哑谜,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凤凰门主沉默了片刻,显然是没有想到惊动了衡山宫黄字辈长老下山的,竟是为了陈枫卫飞二人,立刻所有关于旗门的传闻迅速在脑子里运转起来,他早已经通过孙溪知道了,陈枫和卫飞是旗门的传人,他毕竟是凤凰门主,对于旗门的传闻,还是略有所闻的,立刻所有关于旗门的传闻,再次迅速在脑子里运转起来,超金丹越大道的顿悟之法?这与凤凰派所修的法术关系不大,可是除此之外这个旗门还有什么奇特之处?记忆中好象还是有一点什么的,但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见他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黄玉真人嘴角边扯出一丝莫测的笑容,“旗门,凤凰门主应有所闻吧!”
“呵!旗门。”凤凰门主一声轻笑,知道衡山宫黄玉的目标是旗门后,他轻松了一些,但戒心未除。不将陈枫卫飞看在眼里,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旗门,否则他也不会对孙溪如此提举,只不过在他心中神凤灵宝暂时重于一切,此刻黄玉真人居然是针对旗门而来,他自是要对印象中的旗门重新估算一番,对于传闻,没有人比他更有体会,千年的时光,凤凰派不就是为了个传闻而等吗?
“难道那两人便是所谓的旗门传人?”凤凰门主表现出的完全是传说不值得当回事的样子,他是不善言辞,但作为一门之主,没有点城府又何以服众。
黄玉真人没有怀疑他的话,料想以旗门传人的特殊身份,还有陈枫以前的做法,他掩饰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轻易的泄露出去。而且,黄玉真人也不在乎凤凰门主的态度真假,他有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门主对旗门所知多少呢?”
“超金丹而越大乘?”凤凰门主这次是真的显出疑问,“莫非连衡山宫也相信有这样的事实存在?”
黄玉真人双眉一锁,“传闻真假,贫道无力也不愿分辨,但这两个人却与贫道的衡山宫有些恩怨,须得了结一下。”
“哦?”凤凰门主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黄玉真人的话。
黄玉真人冲着他身边的一个年轻道人,额了额首。那年轻道人上前一步,先施了一礼“见过凤凰门主!”随后便将血愿初现,天松子之死,以及后面在龙凤十八盘墓穴中,陈枫与清阳之间的冲突说了一遍,不过自然少去了陈枫收取清阳的招魂铃引路幡之事,这倒不是他为了顾及衡山宫的面子,而是清阳回去后根本就好意思说起这事,而他炼招魂铃引路幡也是私下里,瞒着其他人的。
凤凰门主沉吟了一会儿,“孙圣使……”他忽然叫道,“陈枫卫飞是你接引而来的,如今黄玉真人亲自处理此事而来,这事你就负责吧。”
孙溪的身影不知从哪鬼魅般的冒了出来,“门主,弟子当日初见陈枫卫飞时,本以为是道门的传人,实在不知道他们和黄玉前辈之间,还有纠葛在内,弟子这就……”
“恩!”凤凰门主随意的一挥手,“去吧,将他两人带来,交于黄玉真人。”
“是!”孙溪躬身后退,会意的转身就要离去。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黄玉真人,大笑起来,“多谢凤凰门主了,贫道还是同孙圣使共同前往,以说来惭愧,衡山宫竟在这样两个小辈的手中,吃了如此一个亏,贫道若不亲手把他们拿下,是出不了这口气的。”
“无妨。”凤凰门主让孙溪自行退去,转身对黄玉真人笑道:“孙圣使这些年代表本门在外行事,见识上甚至已超本门,办事又素来沉稳,黄玉真人毋庸担心,既然来到凤鸣山,怎么说本门也要与黄玉真人,好好叙叙才是。”
那名年轻的道士叫做天英子,与另一个天闲子都是天字辈中和天松子关系最好的几个。清阳与天风子回到衡山宫后,天松子的死立刻让衡山宫上下震怒异常,但依清阳与天风子所见,天松子的死主要责任该是在千机门的文子俊身上。大约是衡山宫的确掌握了一些旗门的秘密,又或是他们从旗门现世中推测到了什么,竟然铁了心要把陈枫收归,清阳曾目睹一切,便建议用与旗门陈枫结仇的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陈枫拿下。
黄玉真人是衡山宫掌门黄湘真人的二师弟,入衡山宫修行前曾是抗战时期的一名国民党军官,杀气甚重,近百年的修炼未让他受到道法的感染,却反而一身法术强横无比,是目前衡山宫最高也极富心计之人。
衡山宫创建的历史并不长久,仅有两百年不到的时间。开山宗师玄弥真人的经历很是奇特,他原本是个自小父母双亡寄身寺庙的沙弥,所栖身的寺庙被战火所毁后,开始流浪,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做起了游方郎中,直至清末才以玄弥真人之名兴建了如今的衡山宫,一直一个人修炼,到了二战时期,开始收了黄湘、黄玉、黄秀、黄中四名弟子。
时至今日,衡山宫竟成了南岳所在的代表,事实上衡山本是道家三十六洞天第三洞天,也就是现在号称为南岳四绝的水帘洞,而道教七十二福地中的青玉坛福地、光天坛福地、洞灵源福地,都在衡山上。
若以玄弥真人的经历来说,能探察出旗门的什么秘密来,也不足为奇,至少在衡山宫上下没有人怀疑,而天英子天闲子抱着给天松子复仇的念头,非要跟随黄玉真人下山增长阅历。
惊奇过后,陈枫卫飞都对凤鸣山上天气的异常视若无睹,他俩先前所经历的比这还要诡异万分。但如何说服凤凰派仍是难中之难,几番商讨后,还是觉得找到孙溪再说,在凤凰派与蛊神门的争斗中,孙溪能冷静的权衡,足以说明这个人有着一定的大局观。
“去找孙溪!”两个人跳了起来。也不管会引起什么样的惊动。陈枫卫飞以比打劫还专业的精神,在孙溪家竟然遍寻不着一个人。孙溪与孙溪的老婆都不在家,整个凤鸣山上漆黑如墨,灵气、太岁、奇门大阵三者交织下,仍然无声无息的。
如果说这是隐性的,不惹人注意,凤凰派这样一个神秘的门派中,天降异相在神凤灵宝的渲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