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的举动,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有些委屈地说了句,小凌,我又没说什么……
我没有理他,我转身坐在了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能看到他,我说,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跟雨楠一定能解决的,若是……那也只能认栽!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无间道》里的那句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当时我跟雨楠在电影院差点没笑喷,从来只当是寻常,可是生活真的能让电影里的真实呈现在我们面前,不管我们愿意与否,与浩瀚强大的命运相比,人不过是撼树的蚍蜉,太过渺小,永恒的或许只有感情而已。
顾梓墨一直沉默的靠在床头,眼睛盯着窗外,他问了句,小凌,你累吗?
我愣了下,然后起身走至他的床头,趴在了他的身边,我握着他的手,我对他说,梓墨,我不累,能为你们付出,我一直都很快乐,我从小就只有妈妈一个亲人,现在我的身边有你,有丰收,有东子哥,有雨楠,还有高溪……我一点都不累,累的是你,我脾气不好,常常冲你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可是,你从来也不曾怪过我,你只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让我自己想通,你不要乱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手术完恢复健康,我们还要去喀纳斯……
他沉默了会,然后笑了下,他说,小凌,你突然间这样温柔,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
我一下子抬起头,剜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又重新回到沙发上窝着,对他说,我困了,一会儿护士打针的时候叫我起来!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勾起的嘴角,知道他已经不别扭着,胡思乱想着是他拖累了我,放下心来,我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繁星点点,我的身上搭着厚厚的绒毯,病床上却空无一人,我愣了下,就起身出了病房,走廊尽头没有,楼梯拐角没有,我有些着急,回了病房拨打他的手机,可是那首肖邦的《小狗圆舞曲》却在病床床头的矮桌上响起……
我有些无措,顾梓墨从来不会这样不负责任的让我操心的,他去哪里了?
套上外套,我准备下楼去另外一座办公楼的他以前的办公室去看看,却在准备乘电梯的那一刻,听到了平台上传来的低低的哭泣声。本能的转过头,透过门上镶的玻璃我看见了顾梓墨那个修长的身影正倚着那个平台边缘的栏杆而立,他的对面是哭得不成样子的高晴。
我没有推门进去,要是在以前,我肯定又会不受控制的冲进去,对着顾梓墨大喊大叫,可是现在,我想给顾梓墨一些时间,他可以处理好的。
高晴突然擦干了脸上的泪,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问顾梓墨,她究竟哪里比我好?
顾梓墨笑了,他说,小凌可能在很多方面都不如你……可是,在我眼里,她是最好的,所以,并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觉得只有她最适合我……
他叹了口气,对高晴说,小晴,我希望你明白,今生今世,不管我的生命什么时候走到尽头,我想要执手偕老的人从来只有小凌。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就听到高晴笑了,有些绝望的伤悲,她说,这里是六楼吧,要是跳下去是会死,还是残?
顾梓墨皱了皱眉,低头掩唇咳嗽了几声,我推门走了出去,梓墨抬头看见我,冲我笑了笑,高晴很无所谓的瞥了我一眼,我走过去,扶着顾梓墨的腰站好,他的病号服外面只套了件薄薄的羊毛衫,指尖凉的跟初春的梅花雪没两样。
我对高晴笑了笑,很挑衅,我对她说,要是想死,就去别处,别在梓墨眼前要死要活的!
她有些愤恨,她对顾梓墨喊道,梓墨,你看到了,看到她本来的面目了?
顾梓墨颇为无奈的笑了下,刚想解释些什么,我就又开口,行了,别告状了,梓墨早就知道我有多狠毒了,还要你提醒?我想告诉你,你死之后,我们依然会开开心心的在一起,结婚,生孩子,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我的音量不大,却字字敲在她的心上,顾梓墨说,她是小女孩心性,她又是高溪的妹妹,我不想她一直执迷不悟下去,也不想梓墨身上永远背负着她的情。只有下一剂猛药,她会慢慢想通的,时间是治疗一切伤口的良药。
她咬了咬下唇,对顾梓墨说,我就等着看,你们有多幸福!然后就扭头跑了,我得意的冲顾梓墨抬了抬下巴,接着立刻拉下脸,冲他吼了句,赶紧回病房!
30
在平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顾梓墨当天晚上就有些低热,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的喘咳也复发了,我什么都没说,他看我脸色不好,也没敢吭声。我在医院陪了他一晚,早上吴阿姨送来白粥的时候,顾梓墨还在睡,听顾梓墨说是液体里加了什么什么药,我也记不清了,只是他最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连白天都会靠在床头睡着。
虽然有些不忍,我还是把他叫醒了,不让他按时吃点东西,一会又得疼的脸色发白。他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没有起身,嘴里嘟囔了句,“困……”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梓墨,他现在的脾气简直跟丰收一样,总想让我宠着他,总想让我让着他,他甚至会小心翼翼的避开我不想谈的话题,只要我们能愉快的相处。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并不是在给我找麻烦,而是在迁就我,努力的想做好我心中的顾梓墨,然而他这样迁就我,反而让我无所适从,我总觉得,他好像想一下子用尽我一生的耐心,好像想一下子用尽我一生对他的爱,就像花瓣凋落前最后的华美?
我摇了摇头,赶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爬上床,用小指指腹摩挲了下顾梓墨耳垂后的皮肤,那里是他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他一下子就坐起来了,看见我一脸坏笑,他有些委屈地说,小凌,你怎么……
我接着笑,靠在床头,对他说,懒虫,还睡?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你不是还要刷牙,洗澡,别耽搁了,等会粥都凉了!
他叹了口气,满腾腾的起身,转身进了卫生间,我靠在床上百无聊赖,等会儿不能陪顾梓墨放疗,打针,吃药,我得跟雨楠去找律师,据说是个很有个性的年轻律师,非常善于钻法律漏洞,愣能把黑的说冲白的,还叫人挑不出毛病,当然,他的脾气跟诉讼费一样,不是一般的大……
看着顾梓墨一口口的吃了半碗粥,我的心情大好,问了句,“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笑了笑,接着就放下了碗,他说,我想吃豆腐花……嗯,就是咱们学校门口的那种。
我点点头,可以啊,我跟雨楠办完事情,就去给你买。
他摇摇头,那里到医院怎么也得四十分钟,你拿回来就不好吃了。
我愣了下,然后就明白了他是想跟我一起回学校吃那个豆腐花,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里有些酸涩,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在跟我告别过去一样?
他拥被而坐,看着我笑了笑,说了句,拿回来也行,我晚上等你。
就是这样,每当他觉得我要发脾气的时候,立刻就做了妥协,他不想跟我争吵,我明白,可是,以前他也没有这样过,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我“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转身出了病房,我在楼梯口站了会,并没有乘电梯下楼,我又回了顾梓墨的病房,门仍是我走时的虚掩,顾梓墨半靠在床头,脸上毫无表情,头发刚洗过,还有些湿润,搭在额前。他的眼睛透过窗户,放到很远的远方,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蓝得透明发亮,那一双纤尘不染的澄澈的眼睛好象要将这三千烦扰红尘看破一样,只是天涯海角的那边究竟是什么呢?
我的心突然就尖锐地疼了下,好像被谁拧了一样,转身离开,我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伸手摸了下,泪流满面……
我跟代雨楠从那栋律师事务所的大楼里出来地时候,雨楠恨恨得骂了句,“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我笑了下,很勉强,只是习惯性的笑容,“人家助理不是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是他手头上正在忙另外一个企业合资纠纷案,你也甭骂了,咱们再去找别人不成?”
雨楠跟我坐在了广场上的石凳上,身旁是群白鸽,和谐美好,她也笑了,她说,我昨天去看东子了,他说要跟我分手……
我没有多么吃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了你好,至于这么心如死灰吗?”
她笑了下,眼睛看向广场中央正在觅食的白鸽,她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他怎么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私自决定了我们的未来?我真想杀了他!
“说什么傻话呢,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哪里会有这样强烈的恨?杀了他?要是他真的要死了,你指不定疯成什么样呢?”我笑着跟她开了句玩笑。
她愣了下,说了句,“对不起……”
我知道她是以为我想起了顾梓墨才这么说的,我对她说,什么对不起?梓墨又不是要死了,做了手术就好了,我们还要去喀纳斯,还要结婚,还要生女儿,还要……
嗓子像堵住了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我哽咽了下,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对她说,好了,不陪你耍了,高溪也在找律师,别着急……我要去一趟S大,梓墨要吃那间老秦记的豆腐花……
对于我的自欺欺人,雨楠只是笑笑,她说,小凌,你要有心理准备,万一……
她是为我好,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承受不了,可是我立刻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万一,梓墨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她的唇动了下,我在她说话之前阻止了她,我对她说,“代雨楠,你要是还当我何凌是姐妹,就别再跟我说那些话,我受不了!”
我抹了下脸上的泪,转身欲走,几乎只是一个交错,我竟然看见广场对面的那所律师事务楼门口处,顾梓墨正跟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寒暄着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雨楠也起身站在了我的后面,她不敢相信的说了句,“吴启正?”
我愣了下,有些不解,雨楠拍了拍我的肩,笑得跟朵花一样,她说,“就是那个律师啊,我们找的那个,顾梓墨认识吴启正!”我没有理会她,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挂营养针,而不是站在这里跟那个律师握手告别!
代雨楠拉着我几乎是跑到了他们面前,顾梓墨看见我们,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我没有理会他,他低了低头,有些不自然,就听到雨楠的声音,“原来你们认识啊,我是代雨楠,你好!”
吴启正也伸出了手,他说,“早知道你们是梓墨的朋友,我就是推了所有案子,也会帮忙的!”
他们又客气的说了些什么,我没注意,顾梓墨笑了下,他说,“阿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你们谈吧。”
雨楠急急忙忙的拉着吴启正回了事务楼,门口就剩下了我跟顾梓墨,他咳嗽了几声,问了句,你们也在找他帮东子?
我点点头,然后剜了他一眼,我对他说,我现在烦着呢,不想跟你说话!
他愣了下,又笑了笑,他说,我给阿正的父亲做过手术,他一直想还人情,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的,放心。
我歪着头问了句,我不是说过,这件事你不要管?
“我……”他说不出话来,卡在了那里,有些受伤。
我跺了跺脚,拉着他回到了车上,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才瘫在椅背上生闷气。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说,小凌,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只是觉得让阿正来医院见我不太合适才出来的,我没发烧,胃也不疼,我打完营养针才出来的,真的……
我没理他,抽了下鼻子,捂着脸哭了起来,不是压抑的无声,我是“呜呜”的大声哭出来的,顾梓墨有些慌了,松开安全带,扯开了我的手,我的脸上满是泪痕,难看的过分,我把脸别到一边,我对他说,我不跟你吵了,我哭还不行吗?
他叹了口气,低低的开口,他说,小凌,我没说不让你吵,也没说不让你闹,你想怎样就怎样,就是不要哭,好不好?
我抹了下脸上的泪,凶巴巴的剜了他一眼,他倒是笑了,他说,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用手背擦眼泪,就是不听……说着,他就掏出了软手帕,捧着我的脸,一点点的擦起来,很矫情,可是我很受用,相似的场景,高溪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我是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而现在,我是根本不想拒绝,不,不是,是我喜欢他这样看着我,他说,日常生活中,人的手上细菌是每三十分钟繁殖一代,四个小时,就能产生大概……
我把头转向一旁,气呼呼的说了句,“我又不是丰收,别像教他一样跟我说话!”
他也笑,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