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哆嗦了下,当机立断的掉头就走,绕了整整一大圈,才走到教室。
教室里意外地没人,我静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
一页还没读完,就听见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出现在走廊,越来越近,直到教室的门被推开,看到坐在中间的我,几个人兴致勃勃犹如发现新大陆震惊,诧异,鄙夷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话音也戛然而止,尴尬地推着彼此。
我扯出一个微笑:“早。”
那几个人才如梦初醒:“噢噢,早早早啊。”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班上的人也越来越齐,每一个进来的人看着我的表情都甚为有趣。
有的震撼,有的不可思议,有的不屑一顾,有的连连感叹,当然,最多的表情还是不能理解。
无一例外的是,门外他们高谈阔论,进门后就像金嗓子喉宝突然失效了,瞬间变成了哑巴。于是教室安静得诡异。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凌灵这位面如菜色的傻大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脸恐惧地告诉我:“淡……淡,你你,你要不要去看看公告栏?”后众人才回过神,纷纷露出慈母般的神情:“是啊淡淡,你快去看看吧。”
我秉承着不让大众失望的任务,艰难地起身,拖着身子在凌灵的陪伴下一步一步向公告栏走去,一路上凌灵又是怒骂又是安慰,我不敢告诉她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公告栏周围的人头已经成鸟兽散了,只剩一个深绿色的垃圾桶孤零零地站在公告栏旁。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告栏上的自己,强压着自己双手不让他们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
把寥寥几笔的内容看完后,转头对凌灵指着上面的自己,张了张嘴巴,强笑着说:“我还是,挺上镜吧。”
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操场上的李东霖,皱着眉头。
周五,上午四节课都是语文。
上课铃一响,全班都莫名地带着蠢蠢欲动又兴奋的神情盯着门口。
可惜,周逸没来。
整整一节课,他都没出现。
第二节,周逸没来。
第三节,第四节,整个上午都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让暴风雨更猛烈吧……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有着亲妈体质的我还是手下留情了,哈哈哈哈哈~
5。4周姐威武
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没有出教室,凌灵买了饭菜回来陪我,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丁泽和李东霖。丁泽看了我半响,深深地叹了口气,在我前面坐下,说:“早就告诉你了,你们那个周老师很复杂,叫你别去招惹,你怎么这么傻?”
原来,在他们眼里,受伤的是我。
毕竟,我刚成年,还未踏足社会,人情事故都不懂,很容易一头陷入泥枣之中。
“可是…”我摇摇头,“是我先去招惹他的。”
“你…”丁泽竖起眉头。
李东霖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了,都少说两句。”
凌灵也在一旁唉声叹气,索然无味地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一字一句地问:“那…到底是谁拍的那些照片?”
我漠然地低下头不说话,不敢去看凌灵的表情。
李东霖对凌灵使了个眼色:“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周老师没出现,应该是校方的意思。”
四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一直冷凝着。
一直到下午的课开始,丁泽和李东霖才离开。他们前脚一走,高主任后脚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
高主任是负责我们高三的年级主任,顽固严厉,盘着高高的发髻,一脸严肃地走到讲台上,环视了班上一圈,问:“谁是周淡淡?”
心脏猛地漏了半拍,抬起头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把我盯着。
我站起来,直视着高主任的眼睛:“我是。”
高主任挑了挑细眉,微眯着眼睛探究地打量了我一番,才驽了弩下巴:“校长找你,现在就过去。”
一瞬间,班上骚动起来,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差点射穿了我的后脑勺,我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班上。
走在路上,我的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我在一中读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总共六年的书,至今还没进过校长办公室。
今天这事一出,就迅速得到了校长的召见,我乐观地想,死也死在校长办公室,值了。
另一方面呢,我拿不准校长会问什么,我更拿不准校长大人会不会把我开除,所以心里还是极为害怕的。
上楼的时候,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我的喉管,拐过一面墙,就是校长办公室。
我深深吐了口气,镇定地朝前方走去,可没走两步,我就傻在了原地。
校长办公室的门口,周逸倚在门边,漆黑的瞳孔平淡地凝视着我,看不出喜怒。
我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更不知往哪里放,张嘴也不知说什么。
他见我这样,沉默了一会,偏了偏头低低地笑了,有些自嘲地笑。
他说:“进去后你什么都别说,我来扛。”
没等我回答,他便推开了门。
我和周逸就这样双双站在校长前,校长姓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有些秃顶。
平时都是在领导席上看他讲话,挺和蔼正直的一个老人。
这样面对面的接触,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莫名地从心里窜出来。傅校长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前面的沙发:“你们坐吧。”
我和周逸各自坐了一个沙发,面对面,傅校长的办公桌在我们中间。这场景,一下子让我觉得来到了法庭似的。
一刹那,有点如坐针毡。
傅校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咸不淡地说:“我相信照片你们也看到的,传闻也听到了。因为实在有悖学校安定上进的原则,这件事情传出去不管是对二位还是对学校,都是一个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所以我把二位找来谈一谈,一起把事情理清楚。
正是这样一个云淡风轻的语气,才让我感到了深深地压迫感。我双手放在大腿上,左手紧紧捏着右手,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并没有低头,而是平视着我和周逸中间的茶几。
傅校长闷咳了声,又喝了口水,当我以为他准备说话时,周逸微微侧身,打断了他。
“傅老,出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毕竟,这不是我的初衷。这个孩子是我一步步把她从歧途里带出来,的确对她比较偏爱,她的成绩我相信您也是知道的。”周逸顿了下,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这里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是我越轨了,我会辞职。”
傅校长瞪着周逸“哼”了一声,捧着杯子语重心长地连连摇头:“周逸啊,说实在的,当初你来,是我卖你父亲一个面子。你的能力我知道,也摆在这里,你带的这个班进步确实很大。可你现在给我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别说我了,你自己怎么给你父亲交代?这孩子才多大?”
周逸站起来弯下腰,一脸愧疚:“对不起,这件事责任都在我。”
傅校长不理他,转过头来看我,却是对着周逸说:“她就没责任了?周逸,辞退你是肯定的,这孩子,也要退学。”
什么!?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得语无伦次:“傅校长…我,我……”
周逸紧绷着脸转过来,冷冷地斥道:“周淡淡,坐下!”
周逸单手握成了拳头,我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沉稳地对傅校长说:“傅老,就像您刚才说的,她才多大?对感情能又明白多少?是我太草率没有考虑周全导致给了她太多空间。我很清楚周淡淡这个孩子,直率开朗,努力上进。作为一名老师,我不想由于我教育方式的失误让一个优秀的孩子止步高中。您曾经也是老师,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发生。”
我双手冰冷,胀红着眼眶看着平日里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现在为了我,谦卑地弯着腰,隐忍而坚定。
他说完后缓缓地看过来,双眸眨了眨,微微一笑。
我连忙移开视线,眼泪肆无忌惮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我慌张地伸手用袖子去擦,可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我努力平静下来,诚恳地对傅校长说:“校长,马上就要高考了,请您不要让我退学,我不敢说自己的成绩能考上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但剩下的日子里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学习的,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吧。”
傅校长看了满脸泪痕的我许久,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抬起手,手背向外,对着我们挥了两下:“出去吧。”
我没看懂傅校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周逸转身对我摇头示意我别问。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校长突然从后面叫住我,轻轻地说了句:“好好谢谢你的周老师。”
我呆呆地看着他,嘴边又流进咸咸的液体。
周逸出来带上门,和我并肩走了一会,浅浅地叹了口气,扳过我的脸,无奈地笑:“小姑娘,哭什么呢?”
我望着周逸清瘦的脸庞,越哭越厉害。周逸只好把我搂了搂:“傻姑娘,别哭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干我脸上的眼泪,说:“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吗?我希望你成为一个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孩,我知道接下来你要面对和承受多少压力,可这些我不能帮你承担,这是你的人生,知道吗?”
我呜咽着点头:“我知道。”
周逸蹲下来,满意地捏了捏我的脸颊:“这才是周淡淡,一个月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个月后,便是高考。
那天在校长办公室下面分开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周逸。
语文老师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姓朱的女人,点名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讲的课其实不必周逸差,语文这门学科的复习大多靠技巧,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周逸的辞职,的确让这件事平静了一些,公告栏上的照片也早早撤掉了。临近高考,大家都明智地把心思放在了暗无天日的模拟卷上,对我和周逸这件事的关注也不了了之。
只是偶尔走在学校里,还是会注意到身边毫无掩饰打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安慰自己在离开母校前夕好歹也混出了个名堂。
周姐威武,阿米豆腐……
一个星期五,在放学的路上突然遇见了很久没见到的林浮。他倒还是老样子,笑嘻嘻地跑过来给我打招呼。
闲扯了半天,这厮才贼兮兮地问我:“看这期的‘八姐周刊’没?”
‘八姐周刊’是一本八卦杂志,内容基本是看图说话,小编想象力超乎寻常的丰富。
“我怎么可能看那个,卷子都做不完。”
林浮啧了声,神秘一笑:“你周老师上杂志啦!”
“啊?!”我吃惊地看着林浮:“真的假的?上面说什么?”
林浮耸耸肩:“没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壑沣集团的少东家突然大力整顿旗下的沣逸钻石。版面很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我愣了下:“就这样?”
林浮点头:“不然还能怎样?”
“……”
“好啦好啦,告诉你真相吧。其实据说这家杂志收到匿名信封,里面不仅有你和周逸的照片,还把你们两个的关系也曝光了,这可是多劲爆的新闻啊,‘八姐周刊’准备用这个当这期的独家新闻。结果可能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被周家发现了,动了点关系就把这件事给摆平了。这家杂志社自知惹不起周家,就连带照片一起给交了出去。”
我暗自咋舌,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层错综复杂的关系。
林浮在一旁感叹:“这八卦要是被爆出来了,别说‘沣逸钻石’了,就连壑沣集团的股价也会狂跌。”
“有这么夸张?”
“我也不太懂这些,都是听我姐说的。”林浮皱着眉毛,“就是不知道谁寄的,真他妈毒了。”
和林浮在校门口道别后,我裹了裹衣服,独自走在街上。
不远处有个小孩嫌热,嘟囔着把外套脱了丢给后面的中年妇女。
又是一个初夏来了,空气里蕰蕴着丝丝热气,可傍晚时分一道轻风拂过,又觉得有些微凉。不知不觉,就快过了半年。
我撩了撩头发,想把它们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