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怡的手抖了下,碗里的药溅了出来,撒了些到手上和地上。
君生忙冲过来,急道:“姐姐,烫着了吗?”取下子怡手中的药碗,抓着子怡的手就吹了起来。
张君义也走到面前道:“要不要紧,还是上些药吧。”
子怡有些慌张,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红罢了,不要紧的。”
看看确实没什么事,张君义接过那碗药,道:“是给我的药吗?”随手放在了唇边,仿佛要喝的样子。
子怡急了,道:“不是你的,是我的。”伸手就来夺。子怡抢的急,药水一下撒了出来,有许多直接就洒在子怡胸前的衣服上。
君生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拿袖子给子怡擦,嘴里喊着,“姐姐痛不痛,痛不痛?”
张君义愣在那里,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眼睛瞟过熬药的瓦罐,心里一沉,脸上顿时露出无法言语的伤痛。以药材名闻天下的夜君山的庄主,虽然自己不是医者,可只一眼,就从瓦罐中剩余的药渣看出那是一副最常用的坠胎药。
张君义的眼睛缓缓盯着子怡的肚子,慢慢抬起,正对上子怡惊慌失措望过来的眼睛。原来是这样!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狠?竟然向自己的孩子下手?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君生茫然望向哥哥,看到哥哥眼中射出的寒光,不觉胆怯地喃喃道:“哥哥,怎么了?”
张君义冷冷道:“君生,带子怡回屋里去。从现在开始,凡是子怡要吃的饭、喝的水,或者吃的药,都先让人拿来给我看过,否则,不许进口。还有,子怡看病用的银针,由你保管,日后你跟着子怡,要寸步不离。”
君生看子怡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又看看张君义冷冷的样子,不敢再问什么,拉了子怡道:“姐姐,先回屋换衣服吧!”
看着子怡的背影,张君义按住胸口,感觉一阵抽搐的痛,想想君生的身体,这些年的寒毒折磨,已让他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子怡肚子里孩子,只有可能是自己的。可她竟然恨我至此,要扼杀我的孩子?
云痕被人急急叫来的时候,张君义戴着银色的面具,满身寒气地站在飞云亭中。
看看那脸上冰冷的表情,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云痕有些不解。早上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而且,脸上的伤也好了,干吗还戴着面具?
“庄主。”云痕恭恭敬敬道。
张君义点点头,道:“子怡有身孕了,可是,我担心她的心痛病,身孕不知道会对她的病情有什么影响,先生以为如何?尽管实话实说。”
云痕犹豫半晌,方道:“以夫人现在的身子,有身孕会加重身体的负担,确实不太好。但是,既然有了,如果不要的话,势必要用些药物,对身体的损害也是很大的。”
张君义皱眉道:“不瞒先生说,我是极想要这个孩子。先生直说,以子怡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要孩子吗?”
云痕想想道:“这些日子常和夫人探讨医术,深觉夫人医术高深莫测,私下以为如果夫人自己愿意要的话,保住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夫人的身体,有些负担是难免的,以目前夫人的针法和治疗方法,估计拖个一年没什么问题。”
“什么叫拖个一年?”张君义怒道。
云痕不语。
张君义愣了一会儿,叹道:“我真是糊涂了。先生的意思是说只要一年内能治得好子怡的病,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不是?”
云痕点点头。
张君义长舒一口气道:“我一定要找到剩余的那几味药,先生也打听着些,看看有谁会那个十二云隐针法。”
143
君生知道了子怡怀孕的事情,心里又惊又喜。几乎是橡皮糖一样贴在子怡身上,寸步不离。子怡要做什么他都不许,哪怕是喝杯水他也要亲自端到跟前。君生这样闹也不是第一次了,子怡也就认了。偏偏那张君义也变了样子,虽然仍是冷冰冰地戴着面具,可每天早晚必然亲自要来看一遍子怡,对着君生将和子怡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问到,还常常就撵了君生去其他屋里睡,自己陪着子怡。子怡但看见他的目光射过来,不知怎么的,没来由的就心慌。
有时暗恨自己,他虽然为我找药几乎丢了命,可他也曾那样对不起我,凭什么我就怕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和以前一样,话极少,安静的就像屋子里根本没人。有时子怡整夜被他抱在怀里,身子僵硬的要命,早上睡起来倒比干了一天活还累,子怡不得已白天还要补眠。
知道他们将孩子看得很重,子怡也有些无奈。实际上,子怡也很不忍,那一次配了打胎药,子怡心里也是极痛苦的,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没有自己照顾着,子怡心里就痛得要命。
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子怡仿佛又回到了初次孕育孩子的时候,不由心里暗暗道:老天知道我失去了两个孩子,这次莫不是专门补偿给我?心里不由又欢喜起来,也开始特别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自己身体好了,孩子也才能够健康啊!
虽然一群人围着子怡,子怡也万分的小心注意身体,可是随着孩子的生长,子怡越发的瘦了。张君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到处找了大补的东西给子怡吃,但子怡不但没有一丝的好转,期间心痛病还发作了一次,吓得众人直冒冷汗。
这天张君义刚出门,云痕悄悄溜了进来,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子怡找借口打发了君生离开。
“云先生,有什么事吗?”子怡轻声道。
云痕叹气道:“庄主这些日子快把我逼死了,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么久了内力一直不恢复,连我都怀疑在内,拿了药方亲自审视。虽然他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却逼我一个月之内想办法帮他恢复内力,不然就要将我逐出山庄。”
子怡皱眉道:“他是担心我的病,想要去找药了。只是……”子怡摸摸鼓起的肚子,叹息道:“我这病本来希望不大,孩子注定是要没有娘的,难不成还要他们连爹也没有?”
“那怎么办呢?”云痕急道。
子怡想想道:“你现在减少一些给他的药量,让他慢慢恢复着,再拖个半载的,那时孩子也出生了,只怕我也……这几天我也会和他讲一下他内力消失的原因,他对我的医术还是相信的。”
云痕默默点了点头,叹息着看了子怡一眼,深深施了一礼,离去了。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子怡和云痕的决定,无疑是实际的,也是正确的。
张君义内力无法恢复,整天疯狂地练武打坐,脸黑的像夜色一样,连君生也不敢到跟前去。子怡不惯于撒谎,生怕自己在张君义跟前漏了陷,也躲的远远的。好在张君义因为心情不佳怕影响子怡,不只来的少了,来时也假装着没什么事情的样子,彼此倒相安无事。
艰难地熬到秋季,子怡要生宝宝了。
张君义和君生在屋外急得团团转,子怡已经疼了一天,哭得嗓子也哑了,可是还没有生下来。张君义恨得直想抽自己,干吗非要子怡生孩子啊!早知道这样恐怖,当时就该打掉。
第二日清晨,子怡再次昏死过去。张君义揪住云痕,硬说不要孩子了,只要云痕把子怡救过来就好。
折腾了几个时辰,又是给子怡输内力,又是扎针的,子怡终于生下一对龙凤胎。看到母子终于平安,人人都松了口气,发觉各自的衣衫都湿透了。
对子怡的担心超过了得子的喜悦,张君义不无后怕地一直抱着子怡,生怕子怡有什么闪失。子怡极累极乏,被他抱着反而十分的不舒服,亏得云痕再三解释要子怡躺着静养,方把张君义弄出屋子。
子怡已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调养了许多天,不说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根本没有力气下床。可子怡又极倔强,非要给孩子喂奶,而她自己的奶水很少,连一个孩子都喂不饱,往往孩子没吃一会儿,已经急得大哭不止。无奈之下,只好给两个孩子找了奶娘,至于子怡那里,只好暂时便宜君生了。
张君义眼看子怡的身体一天天弱下来,急得要发疯。好在云痕那里减少了药量,张君义又日夜苦练内功,慢慢竟恢复了五六成的功力。可是张君义知道自己内功未失时,偷取那些珍贵的药材尚且困难极大,现在这样五六成的功力,简直没有可能,不由地长恨自己无用。
挨到翻过了新年,子怡勉强可以下地走路了,可是她晕倒的次数开始频繁起来,子怡就像挂在枝头的枯叶,风一吹随时都会飘落。不论谁看一眼都知道,子怡的大限即将到了。
子怡心里也明白,平日里要奶娘将两个孩子常放在自己身边,也是争取多看一眼是一眼。君生平常对着子怡笑嘻嘻的,背过身子就哭得眼睛肿的像个桃子。
这一日看着张君义一身出门的装扮,君生不解地问道:“哥哥这是要到哪里去?”
张君义叹气道:“派去找药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得手,看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才是。”
君生惊道:“哥哥的内力不是还没有恢复?”
张君义凄然一笑:“等我全恢复了,只怕子怡她……”
君生冲上去抱住张君义,哭道:“我不要哥哥有事!”
张君义轻轻拍拍君生的背,道:“不会有事的,哥哥可舍不得你和子怡。哥哥答应你,一定好好地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子怡,一定要等着哥哥。”
144
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的张君义绕过层层守卫溜进了王宫内。还好,这次去的地方是王宫内相对比较偏僻的医坊。张君义盘算着,要是早知道忠王王宫里居然藏着一株“西域不死草”,我该早些来才是。
嗯,拿到这个不死草,就还剩两味药了,听属下说有一味“凤回头”在京城那个什么宰相府里,这一来一去最快也得半个多月,还不知能不能顺利得手。还有一味“琥珀心”在闻名天下的“剑庄”,这个倒很麻烦。不说路远,来回得一个月左右,只听得那“剑庄”庄主韩少奇武艺非凡,万一遇上了,自己只怕不是他对手。
对了,派去探听医圣消息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报啊,听说她好像会那个什么云隐针法。张君义的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我一定、一定要尽快把这几味药拿到手,找到医圣。子怡,你要等我啊!
怎么?这个时候了,医坊居然还亮着灯?张君义隐在树上细细观察着,医坊的窗子上印着一个男子的身影。还好,放药的屋子是黑着的。我只需从窗子直接进到放药的屋子里,万一被外面那人听到动静,我就先打晕他。
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张君义借着月光,一边细细查看,一遍闻着药的味道。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是了,这样珍贵的药,怎么会随便放在外边?张君义仔细查找着,看看有没有暗格之类的。
整整找了两遍,依然没有发现不死草的痕迹。张君义有些灰心,莫不是不放在这里?可是听线报说就是在这里呀!
“阁下要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张君义一惊,回过头来,一温文儒雅的白衣男子静静站在身后。虽是夜间,可他那一对眸子亮若星辰,熠熠闪光。
张君义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此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我竟然全然不知,若不是轻功达到绝顶,只怕就是鬼魅了。
鬼魅自然是没有了,张君义可不信这个。一念之间,张君义已出手,直指对方咽喉,先拿住他再说。
顷刻张君义已出了三招,对方并无还手,甚至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张君义连人家的衣衫也没摸着一下。
张君义的武功本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却根本碰不上人家一下,可想而知对方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明!
糟糕,这个是高手中的高手!
再一下佯攻,张君义迅速后退,从窗子倒翻了出去!先离开再说!
不过脚刚落地,那男子已站在面前,似乎知道他要从窗子里出来,早已等在那里一般。张君义额上冷汗直下,这次是真正遇上强敌了。上回闯苗疆圣坛,那么多人跟着追杀,也没有这般让人心悸。
逃不了,只好打了。张君义正要出手,面前男子已冷冷道:“啧啧,现在的小贼也真大胆,偷东西都偷到王宫里来了。”
张君义正要反唇相讥,身后已经有人道:“胆子是不小,不过我很好奇,宫里有的是金银珠宝,跑到医坊偷什么,还来来回回翻了两遍?”
张君义猛一回头,怎么……?原来,原来是两个人,一对双胞胎!
心中暗暗叫苦,一个已经打不过了,这下来了两个,可如何是好?张君义侧身暗地戒备着,想着逃跑的办法。
“既然敢来,就别想走!”面前的男子像是看穿了张君义的想法,话音未落,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