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子怡去临县的一个村子为人诊病,而后又去县城的附近为一些村民们免费送些中草药。子怡心里一直惶惶不安的,觉得心定不下来,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有时还觉得心里刺痛刺痛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我的心痛病要发作了?
休息时子怡细细为自己把了脉,觉得心跳确实比平常慢了些,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但是就是心里焦躁难耐,烦闷不已。好不容易挨到把草药送完,不顾村民们苦苦挽留要她留下吃饭的请求,子怡背着自己的药包,返回景县。
一路上,子怡拉开着马车的车帘,忧虑的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又是一年花开正艳的时候了,自己也快19岁了啊!
16岁生日的时候,子怡在从京城逃往上阳的路途上,她一直病者,迷迷糊糊的。记得以前爸爸妈妈说过,要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份大礼,什么大礼呢?爸爸妈妈一直神秘兮兮的,现在子怡却再也无从知晓了。
17岁生日的时候,子怡正在从姊妹山溜出来的途中,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冰冷的客栈中足足哭了一晚上。
18岁生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宝宝和贝贝,抱着宝宝和贝贝,眼泪打湿了衣襟。还有4个多月就19岁了,子怡呆呆地想着,给自己过一次生日吧。像以前爸爸妈妈在时那样,做一个生日蛋糕,唱一首生日快乐歌。想着,子怡又苦笑一下,怎么自己还这样女儿心性,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要什么生日蛋糕。倒是宝宝贝贝该一岁了,自己要为他们亲手做一个生日蛋糕。以后每年他们生日的时候,子怡都要为他们亲手做一个。对了,给孩子们起什么名呢?子怡想着,不知为何,感觉心脏又无端端地痛了起来。
怎么这样安静?平时热热闹闹的景县家家户户关着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子怡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了?回到家里,大门紧闭。敲开们,文莲扑了上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子怡,北周兵,北周兵……”
子怡急道:“文莲别哭,说清楚。”
旁边慕容飞黯然道:“北周士兵来了,好像是个百余人的小队,听说在县城南那里见人就杀。”
县城南?不正是师父医馆那里吗?子怡大惊,转身就要走,文莲拉住了子怡,哭道:“维竣已经去了,只是……只是娘和小凤她们早上抱着宝宝和贝贝也去了医馆,说是带两个孩子出去玩……”
大脑“轰”的一声,子怡眼前一黑,就要跌倒,旁边慕容飞一把抱住了子怡。
子怡站定,望望慕容飞道:“小飞,锁好门,看好家里。”拔腿就向医馆跑去。
“姐姐--”身后慕容飞追了出来。
子怡只觉得一片杂乱,什么都无法思想,眼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医馆。
还不到医馆,子怡看见街上有了一些官府的府兵,和一些三三两两的百姓正抬着些伤员集中着,满街凌乱不堪,到处是鲜红的血迹和遗失的物品。那靠着墙根的,是一些被集中起来的死尸。源源不断被送来的,是更多的死人和伤者。
044 酒醒添得愁无限(3)
子怡忘记了恐惧。她冲向医馆,医馆早已狼籍满地,却没有一个人。子怡发疯般地在街上寻找,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老天,你要保佑我的孩子,保佑师父师娘啊!
远处几人正抬着两人过来,子怡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李维竣。他抬着的,那一身再熟悉不过的青衫……
“师父--。”子怡扑了过去。
眼前的师父血肉模糊,旁边被抬着的,是师母,师母显然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子怡查看着师父的伤势,还好,没有性命之忧。任先生听到子怡的呼唤,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道:“孩子……孩子,被抢走了。”
旁边一人道:“北周百余人的士兵突然出现,杀人抢掠,大家措手不及。当时我看见任夫人和小凤姑娘抱着孩子跑,任先生跑来接应她们。可是,北周兵见人就砍,小凤姑娘被抓走了……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北周兵本来正要砍孩子,忽然另一个北周兵拦住了他,带走了孩子。”
原来两个孩子不哭也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煞是惹人喜爱,那个北周兵突然一念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随即将宝宝贝贝带走了。
子怡呆呆站着,傻了。
维竣道:“子怡,我先送岳父大人过去包扎。”随即默默地离开了。身后赶来的小小年纪的慕容飞看到这一切,眼里透出深深的痛苦,不声不响地过去抬着任夫人的尸体。
“师父……师娘……”子怡喃喃道。“孩子……”
朝着北周兵离去的方向,子怡发狂的奔跑。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那一种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
两条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子怡觉得怎么也跑不动了。跪倒在地上,抬眼望去,戈壁一望无际,哪里有一点点人的影子。泪早已流干。为什么?老天呀,为什么如此对我?子怡放声哭喊,为什么啊?我的孩子!想到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只不过才刚开始蹒跚学步,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子怡觉得一下子了无生趣,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晃动的,总是宝宝贝贝那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身影:那举起的嫩嫩的小手、那明亮忽闪的眼睛、那粉红可爱的小脸,小嘴嘟嘟囔囔的,喊着“娘,娘……”
我要找到他们,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不管是死是活!想到孩子很可能会遭遇不测而从此阴阳两隔,子怡就立刻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爬起来,子怡漫无目的向前走去。没有方向,没有路线。可是她要坚持,坚持找到自己的孩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孩子很可能就在前方,而自己还在路上。
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又爬起来。子怡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永远呆在这片戈壁的时候,她已经实在走不动了。前期疯狂的奔跑透支了她的体力,她觉得自己两腿发软,实在是已不听自己的指挥。
看来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子怡躺在地上,两眼木然地望着天空。那一刻,子怡最先想到了爸爸妈妈,爸爸那慈爱的笑容,妈妈那盈盈的笑语。那时候,自己是多么快乐啊。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她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幻想着,以后去环游世界。
环游世界?子怡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到这个时代,那是比环游世界更进一层了吧。可是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只要呆在爸爸妈妈的身边。
想起柳如玉,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母女情缘,可她对自己呵护备至,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
最多想起的,是寒玉。初见到他时,被他的风度翩翩所吸引,及至到了上阳,更是深深地爱上了他。谁知后来的阴差阳错,居然落到这样的地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要离开姊妹山了,我去乞求他的原谅。他会原谅我吗?影哥哥,你原谅我吧,你不原谅我,没有机会了啊!我要死了啊!
天色开始朦胧,依稀看见星星出来了。星星,影哥哥,再给我吹一曲《星之语》吧!耳边似乎果然传来了那悠扬的箫声,缠绵低沉、令人心动。 子怡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影哥哥,你终究是原谅我了。
一颗星星好亮好亮,那是北斗星吧!黑夜慢慢开始降临,有些凉。子怡模糊中想起寒玉搂着自己在竹林中飞来飞去的场景。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再也没有团圆的日子了。爸爸、妈妈、娘、影哥哥、宝宝、贝贝,我要先走了啊!
第二卷
045 路遥人去马嘶沉(1)
迷糊中,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顺着大地传入子怡的耳中。
马蹄声?子怡有些迟钝。
马蹄声?子怡忽然坐了起来。孩子?
子怡四顾,早已没有了方向的子怡看见远处黑暗中似乎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宝宝贝贝,我的孩子!子怡立刻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站起来,子怡朝着马队的方向跑去:孩子,娘来了,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王爷小心!”
刚听到这不太清楚的一声,子怡觉得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紧接着左腰一痛,身子被什么东西撞得向后倒去。
子怡摸向痛处,手上粘糊糊的,一支箭正插在腰上。还好,只在腰边上,没射中要害地方。
子怡天生痛感神经明显,这会儿箭在腰上,不觉疼痛异常,止不住的哼哼唧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着。
转眼,一队人马包围了子怡。子怡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虽说看不大清楚,但少说也几十人的样子,个个凶神恶煞。尤其是带头的一个人,满脸大胡子,样子非常凶恶。
子怡吓得傻了,一声也不敢吭,只是恐惧地望着眼前这群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大胡子旁边一个瘦子问道。
“我,我是景县人,我的孩子被抓走了,我出来找……”子怡结结巴巴地说道。
“被抓走?难道是北周那些杂种?”瘦子又打量了下子怡:“你是医者?”
子怡点点头。
她一直穿着男装,背着药包,药包上面绣着的灵芝草,是医者的标志。
瘦子跳下马来翻了下子怡的药包,回头向大胡子说道:“这人看样子真是汉国的医者。”
大胡子冷冷扫了子怡一眼,一勒马头,道:“我们走!”一队人马呼啦啦立刻走了个干净。
知道他们不是北周的士兵,子怡本想求些帮助,可是怎么看这些人也不像是善类。而且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家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子怡傻傻地坐在地上,惊魂未定。还好没被人一劈两半。不过,呆在这里,劈了也是死,不劈也是死。
感觉腰上疼得厉害,子怡借着黯淡的月光,流着泪,用银针点住腰上的穴位,咬牙拔出了箭。敷上药,子怡包扎好伤口,艰难地站了起来。四周一片黑暗,子怡心里一阵害怕。
正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人两马从远处飞奔而来,子怡记得是刚那群人走的方向。来人到了跟前,子怡认出是先前说话的瘦子。
瘦子冷冷道:“我并非有意射你一箭,也不想你因我而死。这匹马给你,你回景县去吧!”
子怡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不会骑马,也不认得路。”
瘦子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人还真麻烦!”想了想又道:“留你在这里,迟早也是被狼吃了,先跟着我吧!”将子怡一把提起放在马前坐着,急驰而去。
马儿迅速的奔跑牵动着子怡腰上的伤口,子怡强忍着不出声。虽说被人射了一箭,可人家也等于救了自己一命,怎好叫痛。
走不多时就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看来是等着这个瘦子。看到子怡居然坐在瘦子的马前,众人都有些讶异。一行人又飞马走了很久,大概是都觉得有些累了,开始燃起篝火,扎起帐篷休息。
子怡呆呆地站着,看着众人手脚麻利地瞬间就竖起三个帐篷。瘦子安排一些人站岗,一些人去休息。自己带子怡走进中间一个大些的帐篷。看来这个瘦子是个头目。
进的帐篷,子怡看见那个凶狠剽悍的大胡子正准备休息,不由得心里一颤,有些惊慌地望着瘦子。显然大胡子也极为不满地看着居然有陌生人进到自己的地盘。他瞟了一眼子怡,转向瘦子道:“阿琴,怎么可以带陌生人进来?”
阿琴?子怡借着烛光细看瘦子,虽说一身男子武装的打扮,但凤眼樱唇,容颜秀丽,别有一番风韵。莫不是一个女子?因为自己是女扮男装,子怡格外地爱观察别人是不是女子。
只见阿琴躬身道:“王爷,此人正好是个医者,您肩后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严重了。”
大胡子王爷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阿琴上前轻轻解下大胡子的上衣,打开包裹着伤口的白布,露出后背,并向站在一旁的子怡望了一眼。子怡早已先取下药包,看见阿琴示意自己,忙上前查看伤势。
很长很深的一道刀口,皮肉都有些外翻。先前看来匆忙的上过一些药,可是没有处理好。子怡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又将阿琴拿来的药轻轻地敷上,生怕弄疼了大胡子。惹怒他可是要自己倒霉的啊!
弄不好他一掌就拍死自己!看到子怡处理好伤口,阿琴亲自为大胡子包扎好,穿好上衣。
子怡很自觉地远远站在帐篷口。她直觉这个大胡子王爷不是个好惹的人,还是远离一点好。倒是这个阿琴,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可是看来心地不错!就凭她单身一人给自己送马,又救自己到这里来,她就是一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