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说:“家嫂,开下门吧,咱们邓家没有夫妻分房睡的规矩,你可不能开先例,不然的话,祖宗也不会原谅你的。”
李岚心想,这关祖宗什么事?总之,在他们邓家,她做什么都是不好的不对的,于是懒得理会婆婆在外面不停的敲门与唠叨。
邓国强在客房听着他母亲与李岚的对话,以为李岚会给老人几分薄面,让他进去,也好给夫妻一个台阶下,哪知李岚根本不领情。这女人,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啊!又听了李岚的气话,心里别提有多憋劲了。
敲门声终于停下来,婆婆好像走了,再侧耳细听,隔壁客房传来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哼,怕不是俩母子又在说她的不是?越想越气,巴不得马上离家出走。起床收拾东西,收拾到瑶瑶的衣服时,她犹豫了,瘫坐在衣柜前的地板上,一时没了主见。她恨自己,每当她想做一件让邓家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比如给点真正的狠颜色他们看的时候,没有一次能够做成。真是没骨气啊!
敲门声音又起,若有若无地,响一下,又响几下,不像是婆婆的手法。李岚问:“谁?”“妈妈,我是瑶瑶。”
李岚惊醒——瑶瑶?她也被吵醒了,能不醒吗,这么大的动静。李岚心里一阵愧疚,大人的事情,凭什么得要孩子来陪同着承受呢?她在夜里,干吗要和邓国强这个阿斗较上劲儿?
'16'第16节:你知道我穿几号鞋子么(3)
打开门来,看到瑶瑶的眼圈红红的。
“妈妈——”瑶瑶扑进李岚的怀抱,“妈妈,你睡不着吗,瑶瑶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看着瑶瑶那双本应该天真烂漫的眼睛像个懂事的小大人,李岚心一酸,掉下泪来:“瑶瑶乖,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也不知怎么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怪,瑶瑶,乖,明天还要上学呢,去睡觉吧。”
瑶瑶说:“瑶瑶要挨着妈妈睡。”
李岚将她拥进怀里说:“好,今晚就挨着妈妈一起睡。”
瑶瑶睡着之后,李岚又失眠了。冷静过来后,她也在检讨自己,可检讨来检讨去,还是邓国强的不是比她的多一些,要她一味地包容,那办不到!
可是真的要离婚吗?邓国强这些又算不上是原则性的过错,她真的可以这样把这段婚姻结束吗?她以后一个人带着瑶瑶,怎么过?还会有男人爱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离婚女人?她能够像崔玲玲那样潇洒吗?她真的可以承受离婚的种种结果吗?瑶瑶呢,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她说和爸爸分开过不过是她天真的一个念头,真的离婚后,这个家突然没了,爸爸也有可能当别人的爸爸了,这对瑶瑶的成长会有怎样的冲击?
这么一细想,她又害怕了。这婚,还是不能离,她不敢离,也不甘心——她的青春年华全掷在邓国强和这段婚姻上了,要她这样放手,那真像割肉一样,痛!
邓国强在那边,也在检讨自己。母亲刚才一味地数落李岚的不对,不过他心里有自己的判断,他们确实是越磨越不合,但他是真爱李岚,李岚的好他自个知道。
听母亲喋喋不休,他有点心烦,说:“我说妈,也难怪李岚说你偏心,小弟经常打麻将输了钱回来和嫂子吵,你们不向他们要伙食费还帮他还钱。平时家里只有我交伙食费,要么就是吃你和爸的退休金,可是你有说过我和李岚孝顺吗?还有这次李岚侍候你,还帮忙出那么多医药费,你还嫌弃我们出的不够多。再说人家确实是一个名牌大学生,我是什么?我才初中毕业,可人家当初义无反顾地嫁进邓家来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好女人,天下顶好顶好的女人!我是知足的,可是你们却从来不知足!我和李岚的矛盾,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你们,这你们不知道吧?平时我是看在你们是父母,有的话我不想说而已。可你干吗老在我面前这数落个啥呀?还有完没完啊?”
这些话听得他母亲一乍一乍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的心被那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了,还是向着外人家。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他母亲气得喘不过气来,邓国强说:“行啦,你回去睡觉吧,我正烦着呢!”哪知母亲跌坐在他床沿,邓国强一看情势不妙,翻身起来,知道母亲是心脏病发了,赶忙去找药。
于是邓家的人一片忙乱,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又全都怪罪李岚了。
小叔媳妇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哟,还真看不出来,这名牌大学生吵起架弄起动静来,和菜市场的大婶没什么区别嘛。”
邓国强忍不住说:“你少说几句不行么?她哪儿得罪你啦?真正做事的时候,又不见你这么积极?”
小叔媳妇说:“他大伯你有没有搞错,看她气得妈这样,她得罪的是妈不是我好不好?”
邓国强懒得和她理论,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只在母亲旁边哎哟长哎哟短地说些哄人的话,看不下去了,窝着一肚子的闷气回到客房去。
真窝嚢,我邓国强怎么变得左右不是人了?邓国强辗转反侧中,又回到和李岚的关系上,哎,李岚啊李岚,离婚?亏你说得出口,女儿都这么大了!
崔玲玲正在宿舍看书,看到精彩处,恨不得要告诉同样热爱阅读的李岚,好让她一起分享。
抓过手机,看看时间,正是课间操时间,应该有空说电话吧。
电话中传来李岚无精打采的声音,把崔玲玲的兴致一下子降了下去,只好公例行公事地问:“怎么了,我的李大小姐,是邓国强那厮又招惹你了吧?”
李岚说:“休止是他,他们整个邓家都招惹我了。”
'17'第17节:你知道我穿几号鞋子么(4)
李岚如此这般复述一番,刚好让她梳理了一下自己,末了她自己竟然自言自语道:“按理说,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啊,可是怎么每次总是闹得不可开交呢?我在这婚姻或者说在这个家庭当中,如同陷进一个泥潭里,怎么也挣不出去。玲玲,你说,这是为什么?”
崔玲玲说:“我又不是你,我哪知道?我只知道要是我在你这角色,我绝对受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我,你是你,人不一样,处理的事情和结果也肯定不一样。”
李岚说:“说了等于没说。”
崔玲玲说:“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李岚说:“那我问你,当初你知道俊杰背叛你时,你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婚?”
崔玲玲说:“是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无论如何,她李岚办不到。
还是要熬,慢慢地熬吧。
当李岚对自己的婚姻用了“熬”这样一个字眼时,她已经在消极地面对了,尽管表面上她做的许多事情像“非常努力”。
邓国强在客房睡了快一个星期了,李岚还是不和他说话。这是他们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他自己本身也好像不太愿意主动理她。各顾各的,睡觉,上班,吃饭,甚至一天连照面也不打。
瑶瑶充当着中间人的角色,有时好不容易见着爸爸了,粘过去,说:“爸爸,妈妈说她很想你,要你过去睡。”邓国强呵呵地笑着,逗她玩一会,说:“爸爸知道了,晚上就过去啊。”而到了晚上,还是各睡各的。瑶瑶也对李岚说:“我觉得爸爸知道错了,看,妈妈,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巧克力。”李岚笑笑接过去,也不说破,拆开尝了一口说:“嗯,真甜!”
瑶瑶就快生日了,李岚问他想要什么礼物,瑶瑶想了想说:“想和爸爸还有妈妈一起去游乐场玩,别的同学全家都一起去过了,只有我没有,我还要拍照片,拍好多好多漂亮的相片。”
李岚想起这八年来,还真的没有和邓国强一起带她去游乐场玩过,即使是简单的一家三口出去溜达或者吃饭,也是少得可怜。白天她们有空的时候,他在睡觉,要不在练歌。晚上他就出去唱歌喝酒。等到他有空的时候,她们又有别的事,或者李岚心情不佳不愿意出门。
李岚笑笑,捏捏她的小脸说:“行,妈妈答应了。走,你去找你爸爸,他要是同意了,这个星期六,咱们就一起去好不好?”
瑶瑶开心地跑着去客房找邓国强。邓国强正在酣睡,被瑶瑶叫醒,正想生气,见小家伙的眼睛骨碌碌地瞧着自己,便问她有什么事。瑶瑶把她的愿望说了,邓国强也还没有蠢到这么不通情理,都这么多天了,是应该结束了,这个台阶下得多自然啊,不必你哄我、我迁就你,也没有谁觉得吃了亏。当即也一口应承下来。
瑶瑶不信任地说:“爸爸,你是男子汉,说过的话要算数啊?”
邓国强说:“哎,我说瑶瑶,爸爸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瑶瑶鬼鬼一笑说:“就是有,好多话你说了都做不到的。不行,我要和你拉钩。你要是赖皮你就是小狗!”
邓国强只好和她一本正经地拉钩钩。
老实说,瑶瑶还小的时候,他真的找不到多少做爸爸的感觉,带孩子的事几乎都是李岚在做,他这么一回想,对李岚的愧疚便涌上来,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不怎么懂事哩!
特别是瑶瑶小时候,得过一种怪异的皮肤病,那病的名称他这会儿都想不起来,叫什么来着?只记得瑶瑶小脸儿的皮肤全烂掉了,还流脓胞,这儿的医院说没办法治了,家里也说不过是个女孩,不治就另外生一个吧。李岚偏偏不信这个邪,自己带着才三个月大的瑶瑶跑到省城去,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看,终于碰到一个老中医,给了她一个方子,让她回来坚持给瑶瑶熬药汤来浸洗。那么小的婴儿,即使是正常健康的,给其洗澡也是一件难为之事,何况是身无一寸完好之肤的瑶瑶?李岚硬是坚持下来了。那个冬天,他只知道唱歌挣钱买奶粉,回到家时,李岚已经睡着了。他甚至没有怎么抱过这个女儿,也没有过问过李岚的辛酸。
'18'第18节:你知道我穿几号鞋子么(5)
所幸的是,慢慢地,瑶瑶奇迹般好转,皮肤开始结痂,然后逐渐脱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疤痕也悄悄地消退,直到现在再也看不出来。他那时觉得这全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可现在想来,在娘家向来娇生惯养的李岚,是怎样在公婆和自己的冷落中度过的那段日子啊?
看现在的瑶瑶,这么懂事、好学、贴心、健康,邓国强突然涌上来一股潮水般的内疚和感动,情不自禁地把瑶瑶拉上床去抱着说:“瑶瑶,乖女儿,爸爸爱你。”
瑶瑶一时不习惯他的这过分的亲昵,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过了好久,瑶瑶伸手去玩他的胡子,为了显示个性形象,他蓄的胡子挺长的。
“爸爸,你是不是流口水啦,胡子都湿了。”瑶瑶格格地笑着说,爬起来一看,只见邓国强的脸膛全是泪水。
瑶瑶吓得问:“爸爸爸爸,你怎么哭啦?”
邓国强被她这么一说,又一把抱住女儿,任眼泪尽情地流。
“瑶瑶,你妈妈真好,真的很好,是爸爸不好。你不爱爸爸是应该的。”
“谁说我不爱爸爸了?”
“可你不是要你妈妈和爸爸分开过么?”
“我那是看到妈妈不开心,爸爸,妈妈总是不开心,怎么办?”
邓国强把瑶瑶抱得更加紧了。
李岚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虽然不知道邓国强何有这样大的感触,但总算是让她看到他还算有点人心,他还是珍惜她和瑶瑶的,眼眶也不免得有点湿润,受过的委屈似乎在这一瞬间瓦解了。
两个人在一块儿,过了爱情那股热劲剩下的不就是过日子呗。过吧,那就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吧。
崔玲玲已经习惯了李岚这周而复始的情绪变动,当听了她的这些感触时,崔玲玲说:“你觉着好,那就好。”
李岚淡淡了“嗯”了一声,似乎不想再过多去讨论——事实上,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呢?便问崔玲玲头发长得怎样了。
“还是得戴帽子,不过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弄个像样点的短发型了。” 崔玲玲说。
“哇,那你不是又可以出去和男人约会了?”
“才经历过生死,想悠着点,暂时不想这档子事,趁这段时间静静心修修身。”
“玲玲,有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你的人格是分裂的。”
“哈哈,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太多个面了,你真是应了诗经那句,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你,怎么说呢,要是我是男人,也喜欢接近你。”
“你少在这恶心我。对了,你在滨城见过王进财吗?”
“怎么,你想他啦,亲自给他打电话呗。”
“想确实是想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想,而是普通想的这种想。电话还是免了,不想主动找他。他应该忙吧,前段时间为了我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人家得把损失补回去呀。”
“我打听过这个人,生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