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用苍白来形容的手,衬托得他使手中赤红的玫瑰更是如血液般鲜艳。
方法夜色本身一般的青年,嘿嘿地轻声浅笑了出来。
“等过了年之后,就去阔别许久的贵阳吧。”
浮现在黑暗中的雪白手指,将一枝玫瑰插进了花瓶。
那一刻拂过的衣袖的颜色,是如同分拂晓时分的天空一般的淡蓝色。
而它的别名,则是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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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中——静静地伫立在禁苑的深处的安静的楼阁屋顶,宋太傅一边俯视着城下,一面独自享受着对月畅饮美酒的乐趣。在他的旁边的两个斟满了酒的酒杯,静静地在屋顶上投下了落影。
突然,其中一个杯子被拿了起来。
宋太傅看也不看坐在旁边的好友,继续品味着杯中之物。
“总算回来了吗?——都结束了?”
“——结束了。”
仅仅通过一句话,宋太傅就知道他敬爱的旧友这次是真的进入了永远的长眠。
是吗?老将军只嘟哝了这么一句。
没有什么好问的。那是为了坚持自己和自己的理想而达到了顽固地步的男人。直到最后的最后,茶鸳洵依然没有改变过,就像他被赐予的“菊花”一样,不会愧对高贵、高洁、高尚的美誉。
宋太傅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疲倦啊。”
“……那是因为我被英姬指使得团团转。真是的,能过这样颐指气使地差遣我的也只有那个女人了。”
说什么既然来了就给我派上点用场,然后一脚把人踢去支撑某座快要倒塌的房子。
听到这里,宋太傅忍不住捧腹大笑。
“英姬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完全没有。”
“——女人果然坚强啊。”
英姬是如何深爱着茶鸳洵,又是如何也被他所深爱着,宋太傅是知道的。即使在让她奉献了所有感情的男人去世后,她也将悲痛埋葬在心底,继续昂然前行,这种坚强,让他不能不感到佩服。映照在酒杯中的月亮摇荡了起来。
“是吗……结束了吗?”
那个男人到最后都没能舍弃只能算是绊脚石的一族。明明是可以完全弃之不顾的存在,但他还是不惜背负上莫须有的污名也要成为宗主,充当着逐渐沉沦下去的一族最后的一道防线。即使在深爱的儿子和媳妇遭到毒手后,他也始终没有放弃。
然后是季节的几度循环,政权的交替,他也到达了知天命的年龄。在确认原本相当不可靠的年轻军种的亲政逐渐成形,出现安定局势的萌芽的后不久——茶家的宗主茶鸳洵“爆发了谋反”。
这给了朝廷充分的理由,来发动强权对茶家一族进行彻底的调查和处刑。
这是让茶家解体,挤出所有的毒,使其从根部重生的唯一一次机会。
为了新时代的到来和茶家的重生,即使作为大罪人被载入史书也在所不惜的男人。
“总是自己一个人横冲直撞的……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摆不平啊。这是个笨蛋。”
这是代代都会出现无时无刻都满脑子只想着国家和人民的死心眼笨蛋的一族。
就算没有一个人去背负一切,运用强硬手段去解决那些问题的鸳洵,也必定会有继承那个男人的志向。
某个目睹了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关注着他的生存方式,并将这些全部继承下来的人。
“……仲障的末孙吗。那是鸳洵最在意的男孩子啊。过年后他会不会来朝贺呢?”
“英姬就算用踢的也会把他踢过来吧。不会让他用什么还在服丧中做借口的。因为要在这次朝贺上通过新年致辞让朝廷首次承认他为宗主啊。”
“……他和鸳洵和像吗?”
“还差得很远呢……不过,确实很像。虽然有点和善过头了。”
宋太傅笑了出来,然后以毫无破绽的动作站起身,流畅地拔出腰间的剑。
“……这样一来,总算是能为鸳洵那家伙送行了。”
咚的一声,他踏出一步。然后完全未显醉态地,两脚尖滑行般地描绘出若干个圆圈,毫不迟疑地踏着复杂的步法,举重若轻地挥动着沉重的宝剑。
那是从平时那个年迈武将的身资完全无法想象的、优美到无可挑剔的动作——那是送葬的剑舞。
面对低垂着头颅的霄太师,宋太傅一面宁静地把剑舞持续下去,一面露出了苦笑。
“霄……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先你一步离开了。”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也好,鸳洵也好,都自己活得足够、足够、足够长久了。就算我们不在了,一起度过的时光也不会就此消失啊。”
霄太师突然转过头。那个表情比千言万语都要更加鲜明地述说出他的寂寞。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吧。连宋太傅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看到这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名为寂寞的感情,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地知晓了。
“……累了的话就去睡吧。如果活厌了,我和鸳洵会去接你。我向你保证。”
宝剑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地挥舞着。凝视着轻轻指向咽喉的剑尖,霄太师轻声嘀咕了一句“那就说定了”。
第一章前行道路上的流星
'……我爱你哦。'
微微低垂着头,柔软的卷发轻轻摇荡着,那个人的唇角绽放出了浅浅的微笑。
甘甜而柔和的声音,却只是为了宣告离别而已。
那打湿了面颊的冰一般的泪水,让秀丽在深夜中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到了今天,她还是只能清醒地等待着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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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果然还是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朝廷为什么会这么长时间都对茶州放任不管,我算是充分明白了……”
“……就是说呢。没有东西到了这个程度,反而都要让人感动呢……”
在秋天的末尾,茶州的两位新州牧困守在琥琏城的一角,几乎要被堆积如山的文书和竹简给掩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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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有像蓝州的龙牙盐湖一样的地方,那光是靠卖盐就可以赚一大笔了。但是没有这种东西。如果是精炼海盐的话,光是运输费用就不是一个小数字……木材也不行啊。我看上面这样写着:延绵千里的山脉中的优质良材几乎都集中在黑州。农作物方面怎么样?”
“不行啊,气候虽然不是很差,但土地似乎整体都非常贫瘠。从每年的播种和收成来看,不可能留下足够买卖的农作物。或者该说,原本就不会有收购的商贩来这里。大家也许都觉得只要能超过糊口的标准就已经很足够了吧。”
一边讨论着调查的结果,秀丽一面发愁地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对。茶州好象处于很微妙的封锁状态呢。茶一族的专制豪族统治过于长久,中央对这一地区也长期放任不管,所以几乎很少和其他州有什么交流。于是茶州就这样靠着物资的内部循环而勉强维持了下去,结果不知不觉中和其他州的落差已经大大拉开。感觉上就是这个样子吧……”
“‘山'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能够获得铁或者是金银的矿山?”
“……话说回来,根本就还有很多地方连调查都还没有调查过呢。不过,就算是有矿山,如果光是依靠那些的话,也还是有危险。因为反正一旦开采完毕就算是完了……如果想要获得基础的话,最好还是能有像农作物那样的每年都以一定程度循环,至少百年之内都不用让人担心的东西。”
“那么,还是得……?”
“嗯,还是努力来进行一下那个计划吧。毕竟大的框架都已经想好了,剩下要做的只是补充细节而已。”
看到影月为了换气而靠到窗边后,秀丽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因为长时间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坐着不动的关系,总觉得随便动动脖子都会很不得了的嘎吱作响。
“……好疼……肩膀都僵硬了。”
就在秀丽咔咔地活动着脖子的时候,黑色的球状物体沙沙地横穿过了她的视野。但是对于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物体(别名怪物),现在的秀丽早已经具备了免疫力。
虽然没少听说过它们的恶名,可是在秀丽所知道的范围内,它们基本上没有造成过实际危害。既然只是偶尔在那里滚来滚去的话,那么和它们比起来,会抢走晚饭菜色的老鼠或者是会咬坏重要文书的害虫反而才是更加可恨的敌人。反正它们也不会在深更半夜喷出火球或是威胁人类安全,所以现在秀丽把它们丢到不会碍事的范围内后,索性就放手不管了。
“不过真是意外啊。我没想到影月办起事来会这么雷厉风行。”
“咦?啊,着、这个,我还是太性急了吗?”
“不会啊。从计划本身的角度来说,也还是越早着手越好。毕竟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外行,不管我们两个多么努力去想,也一定会到处都是漏洞的。早点着手的话就可以获得和州官讨论总结的时间。让我吃惊的是你这种马不停蹄地立刻动手的态度。以影月的性格来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先看看情形再动手呢。”
影月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啊,你看你看。黎明的天空好美丽啊。”
“嗯?……哇,真的耶。”
从影月刚才打开的窗子里,夹杂着相当的冷空气的晨风飘进屋内,同时还有些朦胧的阳光射了进来。
黑暗被一步步驱散,浓重的蓝,浅浅的紫,……然后是红色一步步地占据了主导位置。影月仿佛是被这幕光景夺取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样,静静地凝视着染上了淡红色的天空。
“……龙莲也找不到了啊。”
面对如此轻声嘀咕的影月,秀丽也发出了叹息。
自从两个人在金华把龙莲赶走之后,他的消息就好像烟雾一样无从掌握。
他们也曾经向那两位“茶州秃鹰”和春姬询问过龙莲的下落,结果只能知道龙莲交出木简后所前往的地方是茶州的虎林郡方向。虽然属于州内,但是要进入其他郡的话,就有必要在什么地方再度领取那块“双龙莲泉”木简。可是因为涉及到蓝家,所以别说是各个郡府了,就连全商连也不会泄露一丝情报。
因为这个关系,无论是秀丽还是影月,都直到现在也没能向他道谢——当然也更不用说是道歉了。
“是啊。因为那时侯情绪绷得太紧,所以用了相当过分的方法赶走他啊。特别是我,我想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吧……是我对不起他。”
“可是就算秀丽不说的话,我也会说。”
影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因为我,喜欢龙莲。”
外面传来了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和扑翅的声音。
黎明,接近了。
是啊,秀丽再次轻声地自语。
“我也是。所以我并没有后悔,可是……其实当时还是可以用其他方式的吧。”
“不过不说到那种程度的话,龙莲是决多不会回去的。因为无论是拙劣的借口,还是想要糊弄过去而岔开话题,对那个人都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嘻嘻哈哈地笑着吹奏笛子,然后在次日清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以看穿一切事物本质的龙莲,也许已经了解他们话语背后所隐藏的东西吧。但是也有可能并非如此。而且就算如此,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过分话语也不可能就这么被一笔勾销。
因为他们知道龙莲的话语中不存在谎言的成分,所以一想到自己可能伤害了赤诚以对的龙莲的心灵,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让他们的心情无比沉重。
“……其实拂晓的景色,我也算是见过了不少次,不过……孤单单一个人来看的话,一定还是会觉得寂寞吧。”
就在这个时候。
“哦~哦。见过了不少次哦。那么你们两位今后还打算见识多少次黎明呢?”
听到毫无前兆地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秀丽和影月都感到浑身一阵发凉。
正好在用手边的茶水润嗓子的影月隔了一拍后因为被呛到而盛大地咳嗽了起来,而秀丽则好像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过了脑袋。
“燕、燕青……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姐!影月——!”
看到愤怒到头顶好象冒出了火苗一样的燕青,秀丽立刻变得面如白纸。至今为止的对话都从脑海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啊,燕青。这个,那个,其实啊,我们今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