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最好的私塾里的杨老先生,都没去过府城吧?”孙氏也赞成桃枝去府城诊治。但是又为没熟人领着,两眼一抹黑而犯愁!
锦曦沉默不语,私塾的杨老先生,是秀才出身,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望海县城,那是去参加每年的秋闱。但是,却是屡次落第。等到过了四十五岁后,杨老先生就彻底放弃考举了,回村教授学生以养家糊口,梁礼辉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也是继杨老先生后的几十年中,金鸡山村横空出世的另一位秀才郎。
“娘,你别太担心。咱从前不也没去过望海县城么?如今在舅舅和小姨他们,都在县城打理铺子了!”锦曦安慰孙氏道:“去府城也同样如此,只要身上带着足够的银钱,找处地方找个人,还是成的!到时候我陪着表姨过去。带上阿财阿福他们几个,路上好照应!”
孙氏闻言脸上愁色散开些,道:“那倒也是,穷家富路,去府城可得早些谋划,多准备些银子带身上。”
“带些碎银子供路上花销便成。财不露白,我带上银票,汇丰钱庄的。咱镇上的是分号,据说总号在府城呢!”锦曦笑道,心里其实对去府城看看,开开眼界,也是很期待很值得的。
“那安神的药。这两日先让你表姨喝着,回头等咱准备齐全了。动身去府城前,我再跟她说开。这几日就甭说,省得她心里压着石头,妨碍了药性!”临出屋门时,孙氏想到这又叮嘱锦曦,锦曦点点头,这个孙氏不说,她也会这般做的,一般药性,一半病人自己的信念,双管齐下两样都不能差!
“夫人,大小姐,老爷家来了,正在前院那交代庆阳事情,还把牛车给重新套上了,好像是村子里二老爷那房有啥急事……”董妈从前院急匆匆过来,跟这边正步出东厢房屋门的孙氏三人禀报。
锦曦一听,惊诧了,孙氏怔了下,随即对锦曦道:“差点忘跟你说了,上昼我去看你奶,正好赶上你二娘在后院那灶房里找腊骨头,说是柏小子腹痛,找点腊骨头煮水给他喝!”
锦曦当场扶额,所谓的腊骨头,说出来真要吓死人。就是过年腊月杀年猪,劈下来的猪身上的几根肋骨。用麻绳绑着吊在灶房阴暗的屋梁柱下面,任由其发霉生绿毛。
这用腊骨头煮水治疗小儿腹痛,跟用门后的蜘蛛丝来敷割伤烫伤伤口的农家土法子,是如出一辙,且同门同宗。等到要用的时候,就砍中指长的一小段下来,给熬煮出黄绿色的水来,然后喝下去,说是对小儿的急性腹痛,百灵验!
也不晓得是哪位高人开创的此两种法子,锦曦自打穿越来到这里后,可没少在日常生活中,亲眼或是亲耳目睹耳听这些事例。
上回锦曦身在县城,家里老四有点闹肚子,孙老太和孙氏如法炮制,弄了那个给老四喝……
锦曦回来后,孙氏还跟献宝似的对锦曦说了这事,锦曦听完,将孙老太和孙氏严厉批评了一番,虽然她们面上对锦曦的震怒和批评,表现出唯唯诺诺的认错态度,可是锦曦心里明白,自己单薄的一番言语,是远远不能撼动她们心中,大半辈子信奉的理念。
“这会子套车,怕是要去镇上就诊,哎呀,难不成早上你二娘没找着腊骨头?哎呀,早晓得她没找着,我家来就该砍一截给她送去……”孙氏喃喃道,突然感觉手肘被人狠狠掐了下,扭头一看,孙老太正跟她使劲使眼色呢。
而锦曦,已经一脸薄怒的看着自己,闺女的目光带着严厉的审视。
孙氏恍然,忙地捂住自己的口,心虚又慌乱的赔着笑:“娘是说,娘要晓得你二娘找不着,就一定会过去帮她一道找……”
锦曦狠狠盯着孙氏半刻,然后一转身,大步径直朝着上屋的灶房而去,头也不回的跟身后呆愣住的孙氏道:“娘是个食言的小人,答应我家中再不留那发了霉的骨头,等我这就去查抄出来,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边,孙氏垮下双肩,求助的看向自己的老娘,孙老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咋地,我上回就跟你过,曦丫头最不喜咱用那些土法子,你还偏不信。等会看她翻出那几根腊骨头,还得再来训你!”
董妈在一旁捂嘴偷笑,孙氏也是无奈苦笑,望着灶房那边,道:“哎,这闺女当真大了,还反过来管起了我这做娘的来了!”
晚饭吃的早,吃完天色都还没有黑,梁愈忠要进村去找春柱有事,锦曦闲来无事,便也跟着一道出了门,打算去看看谭氏。
官道两旁的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也都还没有收工。放眼望去,暗蓝色的天幕下,远远近近的田地里,金*的油菜花开的正盛。空气中流淌着油菜花的馥郁香气,忙忙碌碌的小蜜蜂,飞来飞去,正忙着采蜂蜜
呢!
“爹,回头咱去养蜂人那,给买几瓶今年新酿的蜂蜜来吃吧?”锦曦忍不住道。
梁愈忠龙行虎步,走在锦曦身前两步处,闻言回身瞥了锦曦一眼,黝黑的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道:“成!回头我再给弄副蜂蛹回来,听老蔡说,董妈拾掇蜂蛹很有一手,咱大家伙也尝尝鲜儿!”
锦曦眼睛瞬间点亮,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梁愈忠看着闺女这副小女儿的馋态,忍不住哈哈一笑,放慢脚步跟锦曦并行,一边跟她说起他自己儿时的生活趣事,上山逮兔,下河摸鱼捞虾,锦曦听得津津有味,但很快就进了村子,到了要分道扬镳的路口。
父女二人约好家去后接着说这些往日趣事,梁愈忠去找春柱,锦曦反方向去了老梁家,等会梁愈忠说完事情,过去那边接锦曦一道家去。
锦曦还没走到老梁家门口,远远就瞧见梁礼胜蹲在大门口,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个东西正在地上划拉。
锦曦走过去在他身前站住,站了好一会,他都没察觉。一直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青石板的缝隙间,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金氏也喜欢蹲在地上画圈圈呢,莫不成二哥焦心成狂,又无处宣泄,又不敢找人倾诉,憋啊憋的,给憋傻了?
锦曦想到这,吓了一跳,轻咳了一声,又在梁礼胜乱糟糟的头上给轻点了下,梁礼胜身子一震,猛地抬起脸来。
锦曦看到了一张憔悴困顿的男人的脸,眼睛里都是血丝,脸颊显然瘦削了下去,嘴巴周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嘴边还起了一圈的火泡。
“你是我二哥么?咋变成这副模样了?”锦曦惊问,弯下身来近距离打量着他,然后,皱着鼻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二哥,你身上啥味儿啊?你几天没换衣裳了?掉茅坑了吗?”锦曦不满问道,一个人,在感情情事里,都要能经得起等待和煎熬。尤其是男人,更要振作,这副颓废样子,搞的跟丐帮的似的。
固然情有可原,但是,也让人不喜!尤其是此刻,桃枝正跟那满怀期待的喝药,他却在这萎靡颓废,锦曦能不气吗?
梁礼胜愣了下,抬起双臂往自己身上嗅了下,恍然道:“上昼柏小子突然上吐下泻,二伯不在家,二娘吓坏了,我给抱着他飞跑去了村那头的李大夫家,他半路又嗬了一泡,许是沾惹了些。”
第二百六十六章 传家宝
锦曦愕然,原来是梁礼柏身上的污物,沾惹到了粱礼胜的衣裳上。而粱礼胜却浑然不觉,也不晓得换衣裳,就蹲在这里发呆,显然可见他对桃枝投入的执念有多深了。
锦曦轻蹙眉头,原本对粱礼胜邋遢的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二哥,你怎么蹲在这里呢?回屋去换件衣裳吧?你这身上的气味,当真不好闻!”锦曦道。
粱礼胜也不起身,蹲在那里,抬眼看着锦曦,挣扎了下,艰难开口问道:“曦儿,你桃枝表姨她……她是不是很恼我,看不上我?”
锦曦错愕,正要问他何故这般猜测,粱礼胜再度喃喃自语道:“她但凡心里有一定点的我,也不至于两日多了,连半点口风都不给我……”说完,又垂下眼去,继续在地上划拉。
“我晓得她是相不中我的,我爹是那样的人,还在坐牢服刑,我娘也不是个正常人,有爹娘跟没爹娘没啥两样。她铁定是相不中这些,才不肯给我半点口风的……”
锦曦蹙眉看着粱礼胜,不发一语,粱礼胜铁定是见孙氏没告诉她桃枝的生辰八字,后孙氏家去,必定会跟桃枝说起这事,不管成与不成,桃枝那铁定也得透露一点点的口风。
如今,都两日过去了,桃枝那一点动静都没有,粱礼胜这两日必定是在等待中煎熬,开始不自信,开始胡思乱想了。
“曦儿,你回去跟她说,就说上回是我唐突了,不该去跟三婶那问生辰八字。这两日我想通了,我家境不好,没有爹娘扶持,我往后不会再乱想了。也不敢拖累她。我祝愿她将来能找个好人家,不管咋样,都要比我这好就成……”
“二哥,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锦曦突然出声打断粱礼胜,粱礼胜愣了下,抬起绝望哀伤又迷茫的眼,直直看着锦曦。
锦曦扫了眼四下,见无人经过,便也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跟他双目平视。
“二哥。你要是真喜欢我桃枝表姨,与其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而放弃她,不如留住她。为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而努力!”
粱礼胜愣愣看向锦曦,嘴角动了动,似乎在消化锦曦的话,眼里的迷茫在一点一滴的散开。
“二哥,不就两日的功夫嘛。你怎么就等不及了呢?瞧瞧你,都把自己弄成啥样了?你这副样子,若是我桃枝表姨瞧见,会有多难过?”
“曦儿,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更没想要让你们,还有她跟着操心难过,我、我就是……”
“就是没等到消息。心里没底,是不?”锦曦再次打断他的嗫嚅,问道。
粱礼胜愣愣看着锦曦,锦曦蹙眉,接着道:“本来有件事。我没打算这会子告儿你,但见你这副惨状。我做妹子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于是,锦曦扶着粱礼胜进了堂屋,堂屋里没有其他人,锦曦三言两语,将桃枝压在心底的顾虑,还有关于求医问药的事情,告诉了粱礼胜。
锦曦之所以擅自提早告诉粱礼胜桃枝的身体状况,有俩方面的考究。一来,锦曦觉着,粱礼胜作为桃枝的*慕者,还想跟她组建家庭,他有权利知晓这些。
二来,也以此来考验粱礼胜对待桃枝的感情,到底如何。但凡他对桃枝的用意,掺杂着一丝其他与感情无关的东西在内,在听到桃枝身上有妇科顽症,很有可能不能生育子嗣,粱礼胜指不定就会露出退缩的端倪。
果真,粱礼胜在听完桃枝的事情后,脸上的表情陷入短暂的僵化中,显然是震惊过度的表现。片刻后,粱礼胜突然双手握拳,照着他自己的胸口狠狠捶了几拳头,这举动倒让旁边暗暗观察他表情的锦曦,给吓了一跳。
粱礼胜捶打完自己,犹不解恨,又给了自己一耳光,满脸悲戚的扶着八仙桌站着,胸口剧烈起伏,很是激动的样子。
锦曦暗皱眉头,心道,粱礼胜该不会后悔了,在责打自己吧?若真是这样,那桃枝表姨怎么办?她如今可是很积极的喝药,想着能赶紧把身子调理好,给粱礼胜一个惊喜呢!
就在锦曦暗自懊恼郁闷的当口,站在桌子边喘大气的粱礼胜突然把头埋了下来,堂堂的男儿竟然哽咽了起来,锦曦再次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难不成就自责成这副样子?这也太过分了吧?
锦曦正要为桃枝鸣不平,粱礼胜略有沙哑的哽咽声传了过来。
“曦儿,你二哥我、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没用的怂蛋!”粱礼胜责骂着自己,又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一耳光。
“亏我还想要跟她一块过日子,却不晓得她心里,埋着这么些苦水……我自顾在这里胡思乱想,她在那边求医问药,比起她做的那些,我、我身为一个男人、我无地自容啊我……”粱礼胜说不下去,又甩了一耳光。
锦曦吁出一口气,原来是她误解了粱礼胜。粱礼胜转身看着锦曦,目中不再是这两日的困顿沮丧,而是换了一副坚定决绝的神色。
“曦儿,你回去跟她说,让她莫怕,也莫要有啥心里负担,能生固然好,不能生,咱就抱养一个,我只要跟她在一起过日子,就成了!”
锦曦万分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他还是一身的狼狈,虽然他的衣裳上还不时散发出一股子臭味,可是,他在锦曦眼中和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辉煌了起来。
“还有,去庆安府城……也算上我一个!”粱礼胜思忖了下,坚定道。
一直笼罩在锦曦心头的懊恼和担心统统散去,一股期待和喜悦升上眉梢,有粱礼胜的这个态度,锦曦突然觉着,桃枝表姨为求诊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了。
这就是*情的力量吗?锦曦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不过,动容归动容,有些规矩还是该遵守的,锦曦沉吟了下,正色道:“二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