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童音恰巧让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只要能听懂日语的人,包括川居夫妇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起看向暗红色的灵柩。
「小孩子胡说什麽!」等成舟脑中翻译出小孩的那句日文後,想都不想,立刻大声责备。
「可是它真的有动嘛」小孩不依的噘起嘴。
冷汗从背上溢出,成舟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手脚发抖。
因为他似乎看见……灵柩中的女人正慢慢坐起身……错觉!错觉!这都是错觉!一定是昨天晚上看了日本恐怖片的原因!「你是不是在害怕?」小孩抬起头,用中文小声问。
语音是关切的,但勾起的唇角,及狡猾的目光皆说明了他显然不怀好意。
老子就是害怕怎麽样!你看看屋中有几个是不怕碰到鬼的!「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麽好害怕的。
刚才你肯定看错了」男人挺起胸膛一脸不在意的说。
川居夫妇起身走到灵柩前,川居似在确定母亲遗体的状况。
「对不起!是小孩眼花,一时看错了,昨天晚上不应该让他看恐怖片的,呵呵」成舟讪笑著向大家赔礼。
小孩注意到成舟的眼光绝对不往尸身上瞟,不由暗中嗤笑了一声。
张开嘴,「我想去洗手间」「洗手间?呃,好!好!正好我也想去,我带你一起去」觉得场面尴尬正在想法子开溜的成舟一听小毛头这麽说立刻赞同了他的意见。
秀明闻言,亲切的向他们指明洗手间的方向。
成舟道谢後,牵著小孩的手匆匆忙忙走出了和室。
身後,川居和彦一直抬头看著他和小孩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
川居家的卫生间和风吕室门对门,中间相连的是洗面台和脱衣处。
众所周知,洗面台的上方通常会有一面镜子。
「以後你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知道吗!」成舟走到洗面台边,低头警告小孩道。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嘛!如果不说,算不算骗人?」小孩歪头问。
「不算!」男人迅速回以一个干脆的回答。
打开水龙头,呼啦呼拉的洗洗脸,他需要用冷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水滴溅到镜面上。
「你还不去厕所,站在这里干嘛?」抬起身,抹抹脸上的水珠,成舟侧头问。
一个脸紫得发黑的女人正站在他身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肿胀充血的面庞上,一对充满憎恨与冤仇的三角眼暴突出眼眶。
哈!成舟脚一软,连忙扶住身後的洗面台。
错觉,这是错觉。
女人的双手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不知怎得,他总觉得她随时随地都会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刚才看过她的相片,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称得上端庄的女人竟然能变貌如此。
女人是上吊死的,毫无疑问!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丝毫。
就像被什麽绑住了一样,意思虽然清楚,却连小指尖也无法翘动一下。
他对这种经验并不陌生,学生时代每当考试前段时期他一紧张就会碰到这种事情,但大多数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且很少有像这种清醒的情况下出现症状,也许根本就没有过。
和上次他在山庄门口偷看秀明和那个侦探吵架时类似,却又不一样。
试著把全副精神力放到右手的食指上,依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只要食指能动一下,他很快就能从这种束缚中解脱。
在他把全副精神放到右手食指上的时候,身边的女人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左手。
肩膀被扣住。
没有被实际扣住的感觉,只是看到有一只手正扣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就像有人在吸食他的阳气一般,身体从内往外变冷。
女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就如同影像在实体化。
两具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女人的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是怎麽回事?我正在被女鬼吸食阳气?还是那个川居和彦的老母?老天爷你开什麽玩笑?!是我前辈子和川居家结了仇还是因为我刚才多看了川居家媳妇两眼?呜……老妈,原谅我,虽然你很高兴我终於有了长进,但你儿子我显然跟日本水土不合,你儿子我就快要玩完了。
老妈,让我来世再当你儿子孝顺你吧……!!!!!!就在成舟闭上眼睛准备壮烈成仁的时候。
「哢啦!」一圆形物体从他脸前飞过砸中他身後的镜面。
镜面裂开。
感觉心头一松,像是什麽离开了他身体一样,成舟睁开了双眼。
川居老母不见了。
「你呆站在这儿干嘛?」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小毛头站在门口叉著腰神气地问。
圆形物体掉在洗面池内。
是一个厕所内用的除味香球。
成舟勉强咧咧嘴,等嘴角抽动的感觉传达到大脑,这才发现身体的感觉已经全部回来。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用手比划自己的前方。
小孩歪头,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一咬牙,「川居他妈妈」「看见了呀,不就在和室里躺著吗?」「那你有没有看见她跟进来?」成舟认真地问。
小孩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仰头仔细的看他。
「嗯……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个……欠扁的遗弃儿!大男人捏紧拳头,威胁性的呲出牙齿。
「怎麽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什麽东西打碎了……啊!镜子!」有人拉开拉门,是闻声而来的秀明。
成舟连忙收起可怕的嘴脸,也转身看向身後的镜面。
呃!惨!赫然!镜子正中间出现了蜘蛛网一样拳头大小的裂痕。
这要花多少钱?日本的东西是不是很贵?不会要我赔吧?臭小鬼,说!是不是你干的!成舟用眼光逼问小孩。
「爸爸,你看,你把人家的镜子弄坏了」好天真好无辜的嫩嫩童音。
还没有来得及用眼光杀死小鬼,就听秀明轻笑一声开口道:「没关系,我想和彦不会生气的。
只要人没受伤就好」「这个、这个……不是……」成舟想要解释。
「大人不可以说谎哦」小孩走到成舟面前,对他甜甜的一笑。
随即立刻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垫起脚尖,拧开水龙头洗手。
走出洗手间,看到秀明正和川居和彦说些什麽,然後就见川居用一种冷厉外加责备的眼神投向他。
觉得脖子上一阵寒冷,一缩脖子,成舟往还算比较有人间气息的客厅走去。
而小鬼早就吧嗒吧嗒跑向对他招手的南山警官,从他手里接过什麽放进嘴里。
馋鬼!谁给你吃的谁就是你爸是不是!丢给对他笑嘻嘻的小孩一个鄙视的眼神,成舟重新昂起脑袋。
女人的目光与成舟相接。
初老的女人吊在厨房与客厅相接的门梁上晃悠著。
但她的眼神却一直看著成舟。
成舟甚至觉得那个女人在对他阴笑。
成舟作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得欢过。
我可不可以尖叫啊?为什麽只有我看见?其他人怎麽都像眼睛脱窗一样?会不会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如果真的叫出来,大概他们会笑死……我才不要被他们笑话……所以、所以就算川居老娘手抓套头绳努力想把自己的头从绳套里解放出来……就算她已经从绳套里解脱,正抓著绳子把脚慢慢接近地面……然後步伐不稳的向他慢慢走来,平伸出的两手快要搭上他的肩膀,他也不会……「哇啊啊啊──!妈呀!有鬼啊──!」扑哧!小孩被大男人难听至极的惨叫吓得喷出了口中的巧克力。
真是太有面子了!男人的脸让他给涂上了十八九层光彩。
哈哈!坐在进山的缆车上,成舟捂住脸,他真地很想哭。
屋中所有的人都看著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和讽刺。
从某些人的表情中,他几乎能读出他们当时心中在想什麽。
看!成舟又在出丑了!这家夥也太爱出风头了吧!他就这麽想让人注意他?中国经销第一部的人怎麽会派这种人来?难道他们没人了吗?这家夥真地不是杀人犯吗?不是说人不可貌相的吗?「真是太失礼了,人家的母亲刚去世……」附近的邻人窃窃私语。
川居的脸色难看的可以比美他母亲。
就连一向同情他的秀明也用一种你怎麽了的眼光看著他。
而在他尖叫之後,面前的场景一切恢复了正常。
门梁上什麽都没有,没有绳套,没有川居的母亲。
他面前站著的是从南山那边跑过来的小孩。
我要回国!男人在心中大吼。
好像快到终点站了。
好不容易从自我厌恶中稍微爬出来一点的成舟突然发现今天乘坐缆车的人特别少,少到只有他一人……好像後面还有一位妇人。
奇怪,我记得上车时人蛮多的呀。
虽然御岳山发生了两起凶杀案,但游客量似乎没有减少多少,不知道是他们胆子大,还是故意来试胆的。
成舟注意到游客中年轻人似乎占了大多数,可现在明明不是假期,除了说他们故意跑来看凶杀现场以外应该没有其他解释。
但是刚才还很多的人,到了终点站反而都不见了。
如果他没记错,终点站才应该是下车人最多的地方。
而且一路上不停负责介绍沿途风景的车掌的广播声也没有了。
车内安静的让人发悚。
转头看看窗外,窗外的风景还是那麽美丽,只是……现在应该才下午两点左右啊。
怎麽天这麽暗?成舟开始不安起来,盯著左腕上的手表,只想快点下车。
早知就不一个人先回来了。
反正面子里子都已经丢尽,还在乎那麽多干啥。
留在那里,怎麽也可以吃那个可恶的川居一顿啊!反正吃不穷他!听说他老婆家好像很有钱?可惜!一时脑子发热,把小孩丢给秀明照顾,自己先乘电车回来了。
但现在後悔已经不管用,瞅瞅自己的电子表,怎麽好像不动了?车後方有脚步声传来。
可能後面那个妇人也觉得不太对头,准备问问车掌吧。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成舟自然而然的抬起头。
「……」川居的母亲正对他微笑,阴森森的微笑。
12
呵呵,我好像被厉鬼缠身了?听说冤死鬼才会在死後变为厉鬼,难道川居母亲是被冤枉的?她不是凶手?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别说她杀了两个人,哪怕说她杀了两千个人他也信。
「欧巴桑,你好啊……呵呵」成舟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臀部,妄想逃开千代子的视线。
「给我……」肿胀发紫的嘴唇张开,像被沙子打磨过一样的嘶哑声音从里面发出。
死後被硬塞进去的舌头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掉出口外。
「给你什麽?你要我给你什麽?」成舟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
「全都……给我……」千代子伸出双手。
眼看千代子的双手就要搭到他的肩膀上,成舟身体一错,从她手臂下钻过站起。
一步步後退著,他想他大概明白千代子想要什麽了。
她想要他的阳气……因为刚才在更衣室不知被什麽打断,所以她跟著追到这里来了。
她要我的阳气有什麽用?还阳吗?男人抖著腿想。
「……给……我……!」千代子以不稳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阴森森的双眼死死盯著他,就像被眼镜蛇盯上的青蛙一样,脑中想著要逃开,但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两小腿肚不停打著颤。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车掌呢?「我们能……不能商量……那个商量?比如说,我可以帮你完成什麽心愿,你有什麽……」成舟闭住了嘴。
面前的鬼妇怎麽看都不像能跟她沟通的样子,她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吸他的阳气!看著千代子死时丑陋恐怖的面孔一点点靠近,成舟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我们中国聊斋里的女鬼可都是美人,不但姿色身材一流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就算夺人阳气也是很……浪漫的作法嘛。
怎麽换了日本女鬼,一个个都这麽恐怖?找上我的还是个中年欧巴桑……血脉没有通过的瘦削手掌,僵硬的像个爪子。
千代子的双手就这麽搭上了他的肩头。
千代子和他靠得那麽近,近的都能看见她眼里的血丝。
「救命……」成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喊出这两个字的一天。
而这两个字听在他耳中,连他自己都知道,那声音实在小得可怜。
恐惧似乎把他的声带也控制住了。
很奇妙的感觉,刚才在更衣间他还觉得千代子的手没有什麽实际感觉,可如今他却明显感觉到手的重量。
千代子大概不是僵尸吧,如果她是僵尸,刚才在川居老宅大家就应该注意到千代子遗体的异变。
他记得电视上的僵尸都是要靠实际存在的身体来移动的。
那麽是灵魂实体化了?因为吸食了他的阳气?她怎麽不吸其他人的?难道鬼魂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呜……刚才在川居家的感觉又来了。
凉气一点点侵袭他的五脏六腑,渐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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