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大人抬手指了指西岭王阶下示意。
“那这仪式会持续多久?”筱雨不由问道。
陌大人说道:“这也不定,得看我王的身后之事多久之后能完成。少说也要半个月吧。”
筱雨呼了口气。
帝皇的排场就是大啊。
正感慨着,楚彧轻轻拉了拉她,示意筱雨和他一起上前去。
筱雨抬头一望,高座上的西岭王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人抬走了。而玉芝王和兰树王站在阶下望着他们这方。
兰树王的神情有些不满。
兰树王对他们一向有意见,筱雨对此也并不在意。
他们二人走近了玉芝王和兰树王。
因为西岭王死,玉芝王和兰树王脸上都没有笑容。这个时候要是露出笑颜自然不好。
不过玉芝王一向都没有冷过脸,乍一看到神情肃穆凝重的玉芝王,筱雨有些不习惯。
“前王登西,新王即位。”玉芝王对楚彧点了点头,道:“即位仪式已举行过了,只需等前王陵寝断龙石下,新王即可前往中央大殿正座落座,接受众贵族参拜。”
楚彧点了点头,低头去看筱雨怀中睁着眼睛的康康。
“也就是说,还要等上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康康才算是成为西岭新王?”筱雨出声问道。
玉芝王点头,道:“此事需昭告天下,自然要等候上一段时间。”
楚彧和筱雨对视一眼,心里都默默有了计较。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楚彧问道。
玉芝王道:“按照惯例,要由新王亲自送前王灵柩出圣域。但圣子太过年幼,此事……还是要由圣父圣母代劳才行。”
楚彧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如果要他和筱雨抱着康康一起去送西岭王的灵柩,走到某个他们不熟悉的地方,这便有些危险了。
楚彧在心下默默地想了想,玉芝王在一边道:“此事也是惯例,恐怕没有办法避免。”
玉芝王顿了顿,道:“圣父若是不放心,到时候我会多派人在身边保护。”
楚彧笑了笑,道:“那就多谢玉芝王了。”
玉芝王笑着摆手道:“圣父客气了。”
楚彧和筱雨留在中央大殿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会让人束手束脚。他们商量了一下,问过玉芝王之后,便返了回去,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
走了不多远,筱雨眉头微微一蹙,脚步也同时一顿。
楚彧问道:“怎么了?”
筱雨摇了摇头,脸色微微有些白,对楚彧道:“我们先回去。”
楚彧心里想着大概是筱雨听到了什么,也不多问,和筱雨一起走了回去。
屏退下所有人后,筱雨贴近楚彧耳边,轻声说道:“方才我听到兰树王问玉芝王,机关是不是都已经布置好了。”
楚彧脸上顿时一顿。
筱雨接着说道:“玉芝王回答她说,都已经布置好了,到时候大家只会以为是意外,不会怀疑到旁人身上。然后玉芝王问兰树王,是不是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被兰树王给骂了。”
筱雨沉沉地呼了口气:“夫君,玉芝王……原来并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楚彧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如果他有害我们的心思,又何必领着我去和其他贵族长老们见面?”
楚彧虽然知道筱雨说的定然不是谎话,但他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玉芝王是“坏人”这件事。
筱雨轻呼一口气道:“他安排了机关,自然不会与我们兵刃相见。如果我们中了招,恐怕是直到死都不会知道他在这其中也参合了一脚。领你去见那些贵族长老,算不上什么。”
筱雨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下,道:“夫君,玉芝王若是这般两面三刀之人,那我们的处境了就危险了。他有足够大的权利在送殡的路上设下机关,即使我们在送殡的路上出了意外,他也完全可以摆脱嫌疑。”
筱雨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西岭王的身后大事自然都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送殡行程也必须按照原本规划好的行程路线而行,这中间不允许出差错。
现在他们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阴谋,但却没有办法反抗。
楚彧和筱雨都是一脸凝重,摇篮里的康康安静地望着他们。
“不妨换个思路想一想。”良久后,楚彧忽然出声道:“你不是说,玉芝王还问了兰树王,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可见其实玉芝王的目的,并不在于我们的性命。”
筱雨一想也觉得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蹊跷。玉芝王一直都很和善,比起弦客大人这个真正的“亲戚”来说,玉芝王反而更像他们的长辈。
玉芝王如果是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却又设计了这样的机关,目的显然是希望他们能够“消失”。
为什么要让他们消失呢?
筱雨一想,顿时看向了康康。楚彧也望向了康康。
筱雨率先问道:“你说……玉芝王的目的,是只希望我们能死呢,还是也想要康康的性命呢?”
楚彧沉吟道:“他说过,是要新王扶灵柩送前王,康康自然也得和我们在一起。不过,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将我们和康康分开——比如说,康康走前面,而我们只能走后面这样的情况,那就不知道了。”
筱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咬了咬牙:“如今我们处于被动的局势,但所幸的是,我们知道了他们有要害我们的计划。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丝毫证据,在这个时候拆穿他们也并不明智——可要做防范,也并不容易。”
楚彧也明白,虽然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十五大家族的人,但到底也只是认识,要说多有深交,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何况即便告诉他们玉芝王的打算,他们想必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认为他是在排除异己。
想了片刻,楚彧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筱雨道:“西岭不是信一些天降神迹吗?玉芝王他们的计划肯定是密中之密,不会有别的人知道。我们不妨……”
楚彧凑近筱雨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筱雨眼前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心道:“这样真的能震慑住他们吗?”
楚彧点头:“西岭王刚死,虽说人走茶凉,但余威仍在。这一招虽说有些冒险,但也不妨一试。”
筱雨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出殡日至少也在七日之后,这一招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招数。”
当晚,圣域便用白布、白皤装扮了一番,整个圣域看起来更加静肃。
奴隶的哀嚎声源源不断地传入了筱雨的耳中,阿悛白着脸告诉筱雨,这是在抓殉葬奴隶。
圣域中抓一部分,国都中再抓一部分。凑齐三千人,待前王棺柩离开国都时,能随侍左右入陵寝。
筱雨五感敏锐,奴隶的哀嚎和痛哭声传到她耳里,自然让她无比难受。
楚彧伸手捂着她的耳朵也于事无补。
这般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两人眼下都有些青黑。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顿时都笑了一声。
“这样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楚彧伸手揉了揉筱雨的眼下,筱雨眯了眯眼,道:“嗯,说是做了那样的噩梦,恐怕没人会不相信吧。”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玉芝王?”楚彧问道。
“就现在吧。”
筱雨弯下腰去抱起了康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叹了一声:“可惜的是康康不会哭。要是一直不哭的康康忽然哭了,对玉芝王的心理上,恐怕是更大一个冲击,更由不得他不信。”
楚彧点点头,看向康康,忽然一愣。
“康康哭了?”楚彧惊呼道。
☆、749。第749章 噩梦
筱雨闻言顿时一愣,赶紧朝康康的脸望了过去。
一见之下,筱雨也愣住了。
康康眼下滑下了两行清泪。
虽然是这样,但康康却丝毫没有啼哭的样子,脸也不红,只是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筱雨被吓了一跳,赶紧让楚彧去叫慕容神医来看看。
慕容神医来得很快,见到康康流泪的样子他也吃了一惊。
慕容神医诊了脉,言说没有任何异常。
他又抹了康康的泪尝了一口,也说就和普通眼泪一样。
“他怎么忽然流泪了?”慕容神医狐疑地看向楚彧和筱雨,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慕容神医,楚彧和筱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筱雨拿柔软的巾帕,浸湿了拧干给康康擦了脸,但康康眼中的泪还是在流。虽然并不多,但已足以让筱雨心疼。
筱雨抱着康康宽慰,喉咙像被堵了一样。
楚彧回答慕容神医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起床之后我们正在谈事,突然就……”
楚彧愣了一下,然后望望康康,又看向筱雨,来回望了几次,楚彧忽然道:“康康这样……是不是在配合我们说的话?”
筱雨一愣,将康康稍稍抱离了自己的怀抱。
康康睁着一双黑葡萄一般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筱雨,眼中也没有什么波澜。
筱雨心里一窒,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如果真如楚彧说的,是康康在配合他们的话,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康康出声也才两个月,两个月的婴孩,真有这样的理解能力?
这已经不能说是神童了,完全可以被人当做是妖孽了!
筱雨将康康重又抱回了怀里,心里翻江倒海。
她看向楚彧,沉了沉气道:“既然康康哭了……我们就照着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先去找了玉芝王吧。”
楚彧轻轻点头,眉心微微蹙着。
他转身对慕容神医道:“前辈,我们有事情要办,先出去一趟。”
慕容神医点了点头,心里虽然疑惑,但见楚彧和筱雨暂时没有要透露的意思,便也没有多嘴问。
带着康康前去找玉芝王的路上,筱雨轻声开口问道:“康康这样……你会不会觉得他有些妖异?”
楚彧侧头看向筱雨,叹了一声:“你怎么会这般想?”
“我就是觉得……”筱雨轻呼一口气,甩了甩头,将这种思绪给甩开。
“康康和普通的婴儿不一样,这是事实,我们没办法否认。”筱雨道:“不过,不管他怎么样,也是我的儿子。”
“他也是我的儿子。”
楚彧定定地说了一句,轻声道:“你别想太多,如果这世上有毫无保留地爱康康的人,那也就只有我们俩。他还那么小,他需要我们的保护。”
筱雨轻轻点头。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康康之所以和寻常孩子有不同,大概也是因为那毒的影响。”
筱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因为那毒,使得康康发生了某种类似于“变异”的变化。除此之外,筱雨想不到别的原因。
楚彧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不在乎康康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得与众不同,他只知道,康康是他的儿子,他又义务在他还未长大成人之前,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保护他。
夫妻两人一路行到了玉芝王的住处。
玉芝王正在与上林奎琪品茗,看上去心情颇佳,听人禀报说圣父圣母带着圣子至,玉芝王有些意外。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迎了楚彧和筱雨进来,见到上林奎琪在,楚彧脸上顿了一下,和他互相见了礼。
“圣父圣母怎么会突然来我这儿?”玉芝王轻声问道,视线扫过二人的脸色,惊讶道:“缘何脸色如此难看?”
筱雨伸手将康康往他的方向抱了抱,玉芝王看向康康,顿时大惊失色:“圣子怎么会无声流泪?!”
楚彧面色凝重,沉重地说道:“康康为何会这样,我们并不知道,如果是父子、母子连心,大概能够解释为,他和我们做了一样的噩梦。”
“噩梦?”
玉芝王狐疑地低喃一声。
楚彧点点头,道:“玉芝王,有件事还要烦劳你。”
玉芝王忙点头道:“圣父不妨直说。”
“我想拜托玉芝王,让人去检查一下出殡队伍会行过的地方。”
玉芝王一愣,楚彧接着说道:“昨日晚,我和我夫人都做了同样的梦。我们梦到我们抱着康康去给先王送殡时,地下突然开裂,我们跌入深谷。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玉芝王脸色一变,楚彧当做没看见,继续说道:“因为是做梦,在梦里我是看着我们掉下去的,坠入深渊的感受却并没有太多感同身受。然而接下来的梦境……却让我犹如置身其中之感。”
玉芝王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圣父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成佛柱忽然从地底下升了起来,然后倒塌了,正好砸在了中央大殿的中间,将中央大殿一分为二。紧接着国都内竟然开始泛滥鼠疫,时常可见墙根、水沟跑出黑色的老鼠来。国都里的百姓零零散散地躺倒在屋外,看样子应该是沾染了鼠疫,已不治身亡了……”
楚彧说到这儿,浑身抽搐了一下,似乎仍旧承受着那梦境对他的惊吓。
“然……然后呢?”玉芝王抿了抿唇,问道。
“然后……”楚彧咬咬牙,筱雨插话道:“我来说吧。”
玉芝王立马看向了筱雨。
“然后,情洛江发了大水,将沿江的瘴林给淹没了。西岭中的小领主接二连三地赶往圣域。圣域里成佛柱已倒,中央大殿已毁,恐怖的言论开始笼罩在整个国都之中。还未殉葬的三千奴隶集结了起来,联合起剩下的奴隶……”
筱雨一顿,玉芝王眼睛瞪大如铜铃。
“他们……将整个圣域中的贵族和皇族,全都……”
筱雨没将话说完,这后面的情景,让玉芝王自己领会效果会更好些。
楚彧轻声道:“我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