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微微低着头回道:“许是为了两日前,曾家军一名兵士当街断头之事。”
咸宁帝微微笑了笑,道:“与聪明人说话,朕觉得十分惬意。”
皇后微笑道:“皇上,让秦姑娘坐着慢慢说吧。”
咸宁帝点了个头,示意贴身的太监近侍给筱雨引了座。
“当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一边给镇听听。”咸宁帝端了茶啜饮了一口,道。
筱雨便轻声地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完整地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陈述的全部都是事实。
咸宁帝微微一笑,道:“秦姑娘真是好胆识,面对那等情景,却也没被吓着?”
“回陛下,说不被吓着自是不可能的,但民女那时为捍卫家族尊严,也为了保护幼弟与身边的家人,不敢露出惧意而让人小视。”筱雨答得脸不红心不跳,倒引得咸宁帝抚掌而笑:“宋家文人风骨,在你这个外孙女身上也好不逊色。”
筱雨忙道:“民女惶恐。”
哪知咸宁帝却意味深长地道:“当日发生的事,当日曾将军便写了奏疏给朕。可知为何朕今日方才借皇后的名义召了你来?”
筱雨暗暗思索片刻,抿唇道:“民女不知。”
她其实已经猜测到了,咸宁帝怕是借着这两日的时间去了解事情最真实客观的情况了。
但她不会当着咸宁帝的面说出来。
何必去破坏帝王的成就感呢?
果然,听筱雨说她不知道,咸宁帝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不知道也罢。”咸宁帝微微一笑,却是问了筱雨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听说宋家如今在商议和谢家的婚事?”
筱雨顿时一怔——皇帝查曾家这件事的同时,也把她给查了个底儿掉吗?
“谢明琛倒是个难能可贵的年轻太医。”咸宁帝不等筱雨回答,接着道:“谢宋两家联姻,倒也会成为一段佳话。”
筱雨这下彻底搞不明白皇帝的用意了,只能保持沉默。
“你觉得呢?”
咸宁帝竟是问起她来。
筱雨对这样的问话只觉麻烦,含糊地道:“回陛下,男女婚约那自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咸宁帝哈哈笑了两声,皇后端了茶给他,道:“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咸宁帝很给皇后面子地端茶饮了,方才又问筱雨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是男女婚配最该遵循的缘由。不过——”
咸宁帝顿了顿,微微朝前躬了躬身,目光紧盯着被阴影遮住的筱雨的眼睛,道:“若是圣旨赐婚,是不是又该另当别论?”
筱雨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竟有种没来由的慌张。
她缓了缓气方才细声道:“陛下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若一桩婚事得圣旨赐婚,自然乃家族之荣。”
筱雨将“父母之命”的姻缘和“圣旨赐婚”的姻缘两个概念给模糊化了,偷换成了同一个概念。
这回答躲过了咸宁帝问话的犀利。
咸宁帝有些始料未及地愣了一下,继而拍了两下掌,声音更为愉悦。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咸宁帝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朕要问的是什么。既如此,朕也不与你兜圈子。”
咸宁帝轻轻敲了敲梨花雕桌,倏然道:“朕瞧着那仇军师对你有两分兴趣,为犒劳功臣良将,替你二人圣旨赐婚,如何?”
☆、397。第397章 良配
咸宁帝的话无疑像是一记重磅炸弹一样炸在筱雨的脑海里。
宋家着急她的婚事倒也罢了,若最终无可避免一定要嫁人,谢明琛对她而言倒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她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但成为夫妻,相敬如宾,筱雨自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可蓦然横空出现一个仇暴杀……
姑且不论仇暴杀的年纪,就是他真实的身份,足以让筱雨忌惮且讳莫如深!
短短两日的时间,咸宁帝绝不可能查出她十七年的过往,自然无从知道她和包家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她这个包家干闺女可是去祭拜过包家宗祠的!
仅仅是觉得那仇暴杀对她有两分兴趣就要下旨赐婚,这也未免太过恣意妄为了吧!
筱雨内心七上八下,快速不断地思索着。
咸宁帝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守制的帝王,曾家是他提拔起来的,如今坐大,甚至近乎有些危及皇权,咸宁帝若是个想有所作为的帝王就定然不会允许曾家挡在他皇权集中的道路上。
有朝一日,曾家必然要土崩瓦解。
咸宁帝似乎就是缺少这么个契机。
难道他打算先以这招试探曾家?
可仇暴杀不过是曾家军的军师,并非是曾家人。更何况咸宁帝若想赐婚,直接下圣旨赐婚便是,又何必特意假借皇后懿旨宣召她进宫来,还当面与她说起这桩婚事?
筱雨心里的疑云越来越大。
可现实的境况容不得她多想。
她必须拒绝!
仇暴杀是叛离包家的包家人,金才公子之名已然不在,但他年复一年寄往包家的信容不得筱雨忽视。若真的圣上婚旨赐下,那则再无转圜的余地,宋家上下几十上百口人更由不得她任性出走拒婚。而若是真的走投无路嫁给仇暴杀这人,她与包家之间的关系定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她危矣!
筱雨当机立断,立刻起身跪在了咸宁帝和皇后跟前。
“民女与仇军师绝非良配!”筱雨双手撑地,脸朝着地上说道:“有负圣上好意,民女罪该万死!”
宫室之中寂寂无声,筱雨的双手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冰凉,头上那无形的帝王之威越发压迫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轻声道:“皇上,瞧您把宋老太太的外孙女给吓成什么样了?虽已至盛夏,这地可是很寒凉的,她这么一个姑娘家,久跪在地可不好。”
顿了片刻,咸宁帝方才淡淡地道:“皇后说的是。来人,扶秦姑娘起身。”
筱雨心里大骂了咸宁帝几句,顺从地扶着来扶她起身的宫女的手站了起来,低眉顺目地站着。
咸宁帝又喝了口茶,对筱雨说话却已然没了方才那般坦然的、不兜圈子的意思,淡淡地问道:“跟谢家的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民女婚事皆由民女父母操持,民女不好过问……”
“哼,不好过问……”咸宁帝冷哼一声,声音很轻地嘀咕了一句,又道:“谢明琛倒是个良配。”
咸宁帝站起身,皇后也跟着起身,帝后二人走了下来,筱雨避到一边。
咸宁帝道:“摆驾。”
立刻便有宫人扬声喊道:“圣上御驾,起!”
经过筱雨身边,咸宁帝顿了一下,朝筱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且意味深长地道:“既是良配,自然也有别人盯着。朕给你提个醒,聪明人不止你一个,可切莫掉以轻心啊。”
咸宁帝摆驾离开,皇后带着宫人相送。待咸宁帝走远,皇后方才对筱雨笑道:“秦姑娘来了许久,家中必然也记挂着。本宫就不多留秦姑娘了。”
“叨扰皇后娘娘了。”筱雨躬身福了礼,皇后吩咐人送筱雨出宫。
却在筱雨临走前,皇后道:“秦姑娘,不妨再好好考虑今日陛下所说的话。到底谁为良配,秦姑娘万望仔细思量。”
筱雨来宫中走了一遭,没欣赏皇宫恢宏雄伟的美,却被吓了一身冷汗。
回到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筱雨什么话都没说,只先吩咐鸣翠备热汤,她先去沐浴更衣,方才出来见宋家诸人。
筱雨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入宫后发生的事情,帝后跟她说的话都说给家里人听,越多人知道,恐怕越多人会为她紧张。
筱雨最后决定只将事情告诉廉氏和在朝为官的两个舅舅,就连秦招禄和宋氏都被她含糊了两句蒙混了过去。
廉氏听后沉默了半晌道:“圣上的意思,怕是要我们答应与仇军师的婚事……”
“陛下若是探口风,为何召筱雨去谈?”二舅舅思索道:“直接赐婚岂不是更好?或者提点我与大哥两句也可啊……”
“恐怕是筱雨那日与仇暴杀之间的对峙,让圣上起了这个心。”宋允很快地指出:“一直以来,仇暴杀身边都生人勿近,即便是曾家军内,也没有人敢公然与他叫板。筱雨的举动当然引人关注。”
“皇帝为什么要我嫁给仇暴杀?”筱雨十分不解,甚至是愤怒地问道:“大舅舅,皇帝总有一天要对曾家下手的不是吗?仇暴杀是曾家不可或缺的人,要我嫁给这样一个注定要被皇帝算计的人,他以为我是傻的吗?他也说我是明白人,还跟我说这样的糊涂话?”
“嘘……不可妄言圣上。”宋允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却严肃地对筱雨道:“圣上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安排。”
“让我做内应不成?”筱雨嗤笑一声。
宋允略思索了片刻道:“大概,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是个聪明人。”
宋允看向廉氏,道:“母亲,恐怕明日母亲少不得要去舅父家一趟,问问舅父的看法。”
廉氏摸了摸鹤头拐杖道:“还是别去问你舅父了,牵扯的人越多,此事越是复杂。”
廉氏深吸一口气,道:“不管圣上何意,要宋家牺牲筱雨的终身幸福,此事便绝对不成。即便因此失了圣上信任也无妨。宋家好不容易一家团圆,能安然过日已是老天垂怜……”
“外祖母……”
廉氏转身看向筱雨,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道:“筱雨,你若是不想婚事被圣上左右,那便只有被外祖母左右了。明日外祖母便派人去谢家,应下你与谢家长子嫡孙的婚事。魂梦既定,便是圣上真的下旨,也只能收回。”
筱雨猛地抬头看向廉氏,良久之后方才重重点头。
“一切听从外祖母安排。”咸宁帝的话无疑像是一记重磅炸弹一样炸在筱雨的脑海里。
宋家着急她的婚事倒也罢了,若最终无可避免一定要嫁人,谢明琛对她而言倒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她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但成为夫妻,相敬如宾,筱雨自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可蓦然横空出现一个仇暴杀……
姑且不论仇暴杀的年纪,就是他真实的身份,足以让筱雨忌惮且讳莫如深!
短短两日的时间,咸宁帝绝不可能查出她十七年的过往,自然无从知道她和包家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她这个包家干闺女可是去祭拜过包家宗祠的!
仅仅是觉得那仇暴杀对她有两分兴趣就要下旨赐婚,这也未免太过恣意妄为了吧!
筱雨内心七上八下,快速不断地思索着。
咸宁帝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守制的帝王,曾家是他提拔起来的,如今坐大,甚至近乎有些危及皇权,咸宁帝若是个想有所作为的帝王就定然不会允许曾家挡在他皇权集中的道路上。
有朝一日,曾家必然要土崩瓦解。
咸宁帝似乎就是缺少这么个契机。
难道他打算先以这招试探曾家?
可仇暴杀不过是曾家军的军师,并非是曾家人。更何况咸宁帝若想赐婚,直接下圣旨赐婚便是,又何必特意假借皇后懿旨宣召她进宫来,还当面与她说起这桩婚事?
筱雨心里的疑云越来越大。
可现实的境况容不得她多想。
她必须拒绝!
仇暴杀是叛离包家的包家人,金才公子之名已然不在,但他年复一年寄往包家的信容不得筱雨忽视。若真的圣上婚旨赐下,那则再无转圜的余地,宋家上下几十上百口人更由不得她任性出走拒婚。而若是真的走投无路嫁给仇暴杀这人,她与包家之间的关系定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她危矣!
筱雨当机立断,立刻起身跪在了咸宁帝和皇后跟前。
“民女与仇军师绝非良配!”筱雨双手撑地,脸朝着地上说道:“有负圣上好意,民女罪该万死!”
宫室之中寂寂无声,筱雨的双手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冰凉,头上那无形的帝王之威越发压迫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轻声道:“皇上,瞧您把宋老太太的外孙女给吓成什么样了?虽已至盛夏,这地可是很寒凉的,她这么一个姑娘家,久跪在地可不好。”
顿了片刻,咸宁帝方才淡淡地道:“皇后说的是。来人,扶秦姑娘起身。”
筱雨心里大骂了咸宁帝几句,顺从地扶着来扶她起身的宫女的手站了起来,低眉顺目地站着。
咸宁帝又喝了口茶,对筱雨说话却已然没了方才那般坦然的、不兜圈子的意思,淡淡地问道:“跟谢家的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民女婚事皆由民女父母操持,民女不好过问……”
“哼,不好过问……”咸宁帝冷哼一声,声音很轻地嘀咕了一句,又道:“谢明琛倒是个良配。”
咸宁帝站起身,皇后也跟着起身,帝后二人走了下来,筱雨避到一边。
咸宁帝道:“摆驾。”
立刻便有宫人扬声喊道:“圣上御驾,起!”
经过筱雨身边,咸宁帝顿了一下,朝筱雨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且意味深长地道:“既是良配,自然也有别人盯着。朕给你提个醒,聪明人不止你一个,可切莫掉以轻心啊。”
咸宁帝摆驾离开,皇后带着宫人相送。待咸宁帝走远,皇后方才对筱雨笑道:“秦姑娘来了许久,家中必然也记挂着。本宫就不多留秦姑娘了。”
“叨扰皇后娘娘了。”筱雨躬身福了礼,皇后吩咐人送筱雨出宫。
却在筱雨临走前,皇后道:“秦姑娘,不妨再好好考虑今日陛下所说的话。到底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