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我对不。。。。。。对不起你。〃
〃别说了,妈。〃
〃我知道。。。。。。你恨我。〃汪母苦笑,凝望她的眸满是痛楚,〃我知道。〃
她心重重一扯,〃不是这样的,妈,不是这样。〃
〃你怪我。。。。。。太软弱。〃
〃我没有,不是这样。〃她仓卒否认,热烫滚上了眸,〃不是这样的。〃
汪母伸手抚上她的颊,〃你爸他。。。。。。不是坏人。〃
〃我知道。〃她哽咽,心头掠过复杂的情绪。
父亲一向就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个求全的道德家。
〃他很。。。。。。爱我。〃
是吗?汪明琦咬住牙,拚命克制想要回嘴的冲动。
〃他真的。。。。。。爱我。〃汪母重重喘气,〃我。。。。。。知道。〃
〃妈,你不要再说了。你快点休息。。。。。。〃
〃让我说。〃汪母打断她的话,嗓音细碎而微弱,〃你爸。。。。。。爱我,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妈〃
〃别怪他。〃
〃妈,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听我。。。。。。说。〃汪母坚持,张大一双泛红的眼,〃丢下他,我很。。。。。。不放心。〃
她快死了。
听着母亲一句比一句细弱的嗓音,汪明琦知道自己将失去她,
她要失去她了。
她木然地紧绷身子。
〃替我。。。。。。照顾他。〃
她不语,只是呆呆望着母亲。
〃求你。〃泪水划过汪母的颊,〃求你。〃
她恳求着自己的女儿,恳求她照顾她放心不下的良人。那个人,其实只是个孩子,对她而言,他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只是。。。。。。孩子〃她拚命喘气,拚命想凝聚仅剩的力量,可眼神依然渐渐涣散。〃答应我。。。。。。照顾他。〃
汪明琦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汪母绝望地吐出最后的请求。
胸膛宛如遭受冰雹重击,又冷,又疼。
望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交代遗言的母亲,汪明琦忽然觉得好累,好累。她不了解这些,真的不懂。
为什么一个女人能这样爱着一个男人?
〃。。。。。。我答应你,妈。〃
〃谢谢。〃汪母微笑,那笑是温暖而欣慰的,就好像她从此后在这世上已了无牵挂。她转向汪父,深深地、满怀情意地睇他,然后,掩上了眸。
苍白纤瘦的手无力地滑落。
汪明琦瞪着,好半晌,脑海只是一片空白。
直到一声砰然闷响唤回她出走的心神。
她茫茫回首,望向跌坐在地的父亲,他紧紧拽着床脚,用力到十指泛白。
〃爸?〃她低声唤。
他应声抬头。
而她蓦地一震。
那张涕泪纵横的老脸真的是属于她父亲吗?那全身颤抖、蜷缩在病房角落的模样,和平素严酷威猛的形象实在相差太远。
〃爸,你没事吧?〃她问,担忧地朝他伸出手。
他立刻抓住,〃你妈她。。。。。。真的丢下我了吗?〃他问她,无助的神态恍若迷了路的孩子,〃她真的走了?〃
她没回答,声嗓梗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真的走了吗?她怎能这样说走就走?〃汪父站起身,像只无头苍蝇在病房内狂乱地绕,〃她不能走,她不会走的!〃
〃爸!〃她沉痛地唤。
〃她不会走的,对吧?明琦。〃苍老的脸庞急切地转向她,寻求她的保证,〃对吧?对吧?〃
她别过眸,不忍再看父亲惊慌失措的模样。
泪珠晶莹而剔透,静静停栖她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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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那边一切顺利吗?〃方保志一面讲手机,一面舀起一勺冰淇淋,喂向坐在身畔的女伴。
〃讨厌!人家说了不想吃甜食嘛。〃女人娇声抱怨。
〃就吃一点。〃他哄道,〃我爱看你舔冰淇淋的样子。〃
〃你这色鬼。〃她刮他的脸颊,酥软的声嗓足以麻痹任何男人的神经。
但不包括殷贤禹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要打情骂俏也请等挂断电话后,OK?〃
〃当然有,老大吩咐,小的怎敢不听?〃方保志亲了女伴一口,〃你要的资料我刚刚已经弄好了,等秘书整理好后就会E给你。〃
〃我一个小时后就要跟客户开会了。〃
〃我知道,保证及时送达。〃
〃最好是这样。要是误了本事务所历年来最大的一件Case,年底咱们就召集所有合伙人来好好谈谈新的股权比例吧。〃殷贤禹含笑威胁。
〃放心吧。你出马,我后援,这件Case绝对到手。〃方保志信心满满,〃谈完生意后,你就尽管在香港多玩几天。香港美眉很漂亮的,到兰桂坊多把几个吧。〃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参考的。〃殷贤禹嘲讽地说,〃就这样啦。等我好消息。〃
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将笔记型电脑接上网线收信,果然接到秘书传来的资料。
他打开档案,浏览着经过精密计算得到的数字,嘴角勾起浅笑。
果然和他之前评估的差不多,有这些数据在手,谈判起来轻松多了。
他关上电脑,正对镜换装打领带时,一声短暂的叮铃声匆地响起。
那是什么?
他微微讶异,却无暇细想,提起笔记型电脑走出饭店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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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明琦茫然地瞪着天花板。
为什么会想要打电话给他?
她在电话簿里输入了这么多人名,有湘爱那几个死党,也不乏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男人,为什么却偏偏拨了他的号码?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在最需要的时候,她只想到他?
不该是他的啊。
她呻吟一声,将脸庞埋入枕间。
不该想他的。
抬手抓起床头的矿泉水,才饮一口,还来不及解喉间焦渴,便狼狈地泼了小半瓶在睡衣衣襟。
她看着,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善后的打算。
没力气了。
她将空瓶随手一丢。现在的她头好晕,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睡觉。
睡了,就能忘了太阳穴磨人的痛楚吧:睡了,就能摆脱全身发热的不适吧。
她想,朦朦胧胧坠入梦乡,睡梦中偶尔不安稳地扭动着,气息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火烫的焦躁唤醒,茫然睁开了眼。
映入瞳底的是一片深幽的黑暗,就连窗扉外也是无星无月,无虫鸣无人声,绝对的死寂。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世上,该不会只剩她一个人吧?
苍白的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她嘲弄自己无端的寂寞与自怜,一面翻身下床,扶着楼梯把手,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忽地,晕眩急遽袭来,她踉脍一下,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宛如一颗球直滚向楼梯底。
好痛。
全身骨头,像被拆散似的,无一处不痛。
好痛。
她扬手覆眸,唇间逸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狂笑。
真是。。。。。。倒楣透顶了。又是一次〃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最佳示例。今天该不会是继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以来最倒楣的日子吧?
她想喝水。体内的燥热逼得她发狂。
可是动不了,骨头沉沉的痛感像巨石,压得她无法动弹。
该怎么办?
想着,眼眸莫名一酸。她急忙用力咬住牙关。
叮咚、叮咚。
清脆的声响击落她昏沉的脑海,她缓缓睁眼。
是什么声音?
叮咚。
啊,是门铃。有人来了。
可惜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走开,别烦我。〃她喃喃自语。
对方却执意不走,依旧继续按着门钤,不一会儿,连屋里电话都加入呼号的行列。
拜托!可不可以饶了她?
她闷声呻吟,伸手掩住耳朵。
好半晌,那人似乎放弃了,屋内重新回复静寂。
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静寂。
她放下掩耳的手,改抱住自己的臂膀,感觉全身匆地窜过一束冰冽冷流,木板地面的寒温似乎正慢慢从她背脊渗透。
她开始发颤。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时,一道仓皇声嗓蓦地在她头顶扬起。
〃明琦!你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跟着,一双温暖的大手探向她,〃你发烧了?〃
他惊异地喊,急急展臂,将她稳稳抱起。
她展开迷蒙的眸,望向眼前写满焦虑的男性面孔,那因担忧而紧紧锁住的眉宇扯痛了她的心。
泪水无声无息地逃逸眼眶。
为什么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总是他及时出现来伸出援手?
〃贤禹,你怎么。。。。。。会来?〃
〃你打手机给我不是吗?〃虽然一下子就切断了,但他后来依然从手机留下的未接讯息中查出是她。〃我回电时你不接,打到店里,服务生告诉我你已经两天没去了。我想你可能出事了。〃于是他立刻从香港赶回,一分钟也不多留。
〃只是。。。。。。发烧而已。〃她很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喉头却不争气地哽咽。
为什么在见到他以前她可以强忍住自怜,见到他后,所有的委屈、心酸、神伤便一古脑儿泉涌而出?
〃为什么不开门?幸亏我事先跟小爱借了钥匙,否则你在屋里病上几天也没人知道。〃责备中蕴着浓浓关怀。
〃对不起。因为。。。。。。我摔下来了,不想动。〃
〃摔下来?〃他惊恐地瞪她,〃从楼梯上吗?〃
〃嗯。〃
〃天!〃他连忙迈开步履,轻轻让她躺落沙发上,〃你没受伤吗?有没有哪里骨折?我马上叫救护车!〃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别紧张。〃她阻止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他打开枱灯,心慌意乱地审视她的脸跟手,〃有没有撞伤哪里?有淤血吗?痛不痛?真的不要我叫救护车?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没事。〃他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她唇角一弯,噙起浅笑,可盈于眼睫的泪水也纷纷坠落。
〃你哭了。〃他伸出拇指抚过泪痕,神色又是懊恼又是心疼,〃还说没事?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因为痛才哭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痴痴地望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好脆弱,好哀伤,却又好幸福。〃我很高兴你来了。〃她低声道,闭上眸,极力压抑过于激动的心绪。
〃我抱你上楼吧。躺在这里不舒服。〃
〃嗯。〃她没有拒绝他的体贴,展臂搂住他的颈项。
在湿润的脸颊偎入他的颈间,嗅到属于他身上一种温暖、坚定的男人味时,她忽地再也克制不住了。
〃贤禹,我妈妈她。。。。。。过世了。〃她低低地,哽咽地诉出近日来承受的重大打击。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停下步伐,只是扬起温厚的声嗓,〃嗯。〃
〃她到临死前都还惦记着我爸,一直拜托我照顾他。〃
〃她很爱他。〃
〃爱惨了他。〃她短促尖锐地笑,〃我没想到她还那么爱他,那么放不下他。〃
〃明琦?〃察觉到她神智濒临歇斯底里,他柔声低唤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藕臂一拢,更加偎近他,〃我以为她会怨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批评她、使唤她,把她当木娃娃一样摆布。。。。。。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怨呢?为什么到最后她最牵挂的还是他呢?我真的不懂,不懂〃
肩颈一片湿意。
他知道她又哭了。这是第一回她在他面前哭得如此肆意哀痛,而他发现自己一颗心揪得无法透气,胃部如遭重击。
他拚命吸气,沉定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轻轻地将她放上床。
然后,他从床头面纸盒拉出几张面纸,温柔地为她拭泪,接着又斟了一杯温水,喂她慢慢喝下。
〃谢谢。〃
他深深望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明琦,你妈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可我不明白她的选择。〃她红着眼眶,〃让一个男人践踏自己的尊严真的会快乐吗?〃
〃也许她并不觉得那是践踏。〃
〃为什么?〃
〃也许她太爱他了,所以愿意忍受他孩子气的行为。也许她把那些当作小孩子要脾气,一笑置之。〃
汪明琦恍然一震。
他只是个孩子。
是的,她记得母亲确实如此说过。
〃可他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不是个孩子!〃她锐声反驳。
〃那是你的想法。〃他温声道。
她瞪他,好一会儿,颤着嗓音问:〃我错了吗?〃
〃你没错,明琦。〃他抬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神是爱怜的,〃你有你的想法,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认为对的选择。〃
她怔然,为他温煦淡定的神态心折。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成熟?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孩子。〃自以为是,耍性格,坚持一些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想法。
〃我喜欢你在我面前任性。〃他低低笑了,笑声满是包容与宠溺,〃如果你肯,我愿意把你当任性的小女孩那样来宠。〃
她一窒,〃我不是小女孩。〃
〃我知道。〃他微笑,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母亲也知道。〃
她呆了半晌,匆地顿悟。
原来母亲也只是一心纵容着父亲,把他当任性的小男孩来看。她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宠着他。
而一向威严的父亲,在面对母亲的死亡时,果真也痛哭流涕,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真的不懂。〃她掩落眼睫,头好晕,身子也疲倦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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