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edule?她愕然接过。一个读幼稚园的孩子有行程表?瞥了一眼以雷射印表机印出来的表格,上头密密麻麻的程度令她一惊。
礼拜一英语课,礼拜二电脑课,还有柔道、书法、钢琴。。。。。。老天!望子成龙也不是这样吧?他不怕把孩子逼疯?
「你的责任是确保他按时完成行程表上的每一个事项,如果他有不懂的地方,就给予必要的指导。也就是说,我希望你不只是个保母,还能担任家庭教师的角色。」他淡淡地道,「所以我才付给你相当于一般行情的双倍薪资,明白了吗?」
「明白了。」她点头。
「关于翔飞其他的一切包括他喜欢或不喜欢吃的东西,吴妈会慢慢告诉你,你要确实记起来。」
「OK。」
「很好。现在跟我走。」他率先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
「接翔飞放学。」
不出单白芷所料,她坐上的是一辆名贵跑车。银亮的板金,流线的造型,虽然她搞不清楚是宾士哪一款,但可以确定绝对是那种会出现工夫展的时髦跑车。
车子以一种跑车不该有的速度平稳前进。
她偷偷打量目不斜视的楚怀宇,他侧面的线条十分俊朗有型,挂在耳际的无框眼镜更添几分斯文书卷味。
一个事业有成、年轻英俊的单亲爸爸不晓得他平日都是怎么眼儿子相处的呢?「有什么问题吗?」突如其来的询问震醒她迷蒙的思绪。
「没、没什么。」俊容一偏,幽深的眸光宛如两支箭矢,刺得她全身一颤,「有问题尽管问,单小姐。」
「请。。。。。。请直接叫我的名字,白芷或小芷都可以。」这个男人眼神实在太有力,让她莫名紧张起来。
「单小姐。」他依然坚持这个称呼,声调无一丝起伏,「有的时候我们最好谨守礼节,包括你以后跟翔飞相处的模式,我希望你不要超过分际。」
「超过分际?!」她一愣,「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跟他培养出太深厚的感情。最好让他明白,你只是保母,而他是你负责照顾的孩子。」她还是不懂。
「也就是说,别让翔飞对你付出感情。」他直视道路前方,「否则当你辞职时,他会很难受。」哦,她懂了。他不希望孩子的感情受到伤害。
领悟以后,她的心一扯。什么样的父亲会希望保母对自己的孩子冷淡?他是太过保护孩子,或是对孩子太过严厉?「你在进行心理分析吗?」
「嗄?」她闻言,呼吸一颤,急急收回流连于他脸庞的眸光。
「我请你来是当保母的,不是心理医生。」他冷着嗓音。
「啊,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这男人感觉太敏锐了。「我只是。。。。。。呃,很好奇你为什么录用我。」随便抓了个藉口。
「是这样吗?」
「嗯,是的。」她用力点头,「为什么楚先生决定用我呢?因为我笔试成绩很好吗?还是我面试时的回答合你心意?或者,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
「我说过不是那个原因。」
「那到底是为什麽?」他静静瞥了她一眼,良久,才淡淡开口,「因为翔飞没有选你。」
「什么?!」
「因为你是翔飞最后一个选择。」最后一个选择?她僵住身子。这见鬼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在所有面试者中,那孩子最讨厌我?」
「不错。」单白芷容色蓦地刷白。怎么可能?从初中开始帮邻居带孩子以来,她一向很受孩子们欢迎的啊,就连补习班那些半大不小的青少年一个个也都喜欢围在她身边,跟她唇枪舌剑这样的她,竟然留给楚翔飞那么差的印象?「既然翔飞讨厌我,为什么你还录用我?」孩子的想法她无法理解,老爸的决定更令她莫名其妙。
控诉般的质问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致,唇角微微一扬。
他在嘲弄她吗?她有些不解,更难抑愤怒,紧紧咬牙。
「请你告诉我原因。」俊唇一敛,「因为他愈不喜欢你,以后就愈不容易受伤。」悠然的回应恍如夏季闷雷,劈得她为之一愕。她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窒闷。
为什么。。。。。。竟会是这样的理由呢?为什么她听到这样的理由竟觉得心痛?她感觉自己似乎能理解他的想法,内心深处某扇蒙尘的窗扉悄悄打开一丝缝隙不行!不能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以最淡定的语气回应,「我明白了。」
幼稚园里似乎正在举行某种庆祝活动。
当宾士跑车缓缓驶进幼稚园雕花大门,原本宽敞的道路忽然变得狭窄,两旁栉比鳞次地停了一辆辆豪华轿车。
「哇哦!」单白芷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在办车展吗?」
「只是家长日。」楚怀宇淡淡地回答,右手一打方向盘,跑车潇洒旋了个弯,稳稳滑人停车位。
「家长日?」
「园方邀请家长来观摩教学。」
「哦。」单白芷下了车,打量两旁一辆辆显然是用来炫耀主人品味的各式昂贵轿车,其中甚至还有几辆是最近流行的休旅车。
开休旅车到幼稚园来?她忍不住想笑,「原来台湾也有BOBO族。」
「BOBO?」他挑眉。
「Bourgeois跟Bohemian,中产阶级与波西米亚人的综合体,简称BOBO,是我读过的一本书上这么说的。」她解释,「明明是城市里的资产阶级,却渴望过流浪的生活。他们会去买一些昂贵的休闲设备,比如一辆宾士休旅车,可却只是开来幼稚园参加家长会。一本很不错的书,很犀利地讽刺了现代那些富裕的中产阶级。。。。。。」嗓音渐弱,她尴尬地红了脸,忽然想到自己正跟谁说话。
她身旁的男人不就是所谓富裕中产阶级的其中一员吗?「呃,我的意思是--」她狼狈的神态似乎令他颇觉好玩,「没关系,单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不明白,其实我不是说BOBO族不好,只是他们有些行为模式很可笑。。。。。。」她再次想咬掉舌头。
「可笑。」他煞有其事地点头。
「不!你别误会!」她慌乱地用双手抚着脸颊,「我是说,其实他们也只是想让自己在忙碌的生活中得到一些补偿而已,渴望灵魂的自由是人的天性嘛。」
「灵魂的自由。」他再度点头。
「我是说,谁都想自由自在地到处旅行啊,只是如果一般人选择到巴黎度假,BOBO族偏偏要去西藏高原,为了显示与众不同的品味。。。。。。」
「与众不同的品味。」剑眉挑起。
「不是,也不是这个意思。。。。。。」天!怎么好像愈解释愈纠缠不清了?「我是说,其实我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是很可爱的一群人。」
「可爱。」黑眸点亮笑意。
「不,也不是可爱啦,只是真的很好玩。。。。。。」不行,愈说愈糟了,她决定放弃。
「怎么不继续?」他竟然还催促她。
「对、对不起,你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好了。」她虚软着嗓音,尴尬地扬眸。
映入瞳底的俊颜令她一怔。他在。。。。。。笑?她眨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可随之在空中旋的清朗笑声却证明她视力完全正常。
他真的在笑?总是面无表情、人称「冷面杀手」的楚律师居然在笑?好一会儿,他终于停住笑声,湛亮的眸凝定她,「也就是说,我是BOBO族?」她愣了愣,「也不完全是,因为你开宾士跑车。」
「什么意思?」她咬唇不语。
「说啊。」
「因为BOBO族讲究炫耀得不着痕迹,宾士大家都知道,显得品味太差。」她无力地解释。
天!让她死了吧。她没事提起这个话题干什么?开宾士显得品味太差?这不是明摆着让她的雇主难看吗?「我了解了。」不,他一点都不了解,不了解她后悔得想撞墙。
「谢谢你替我上了一课,单小姐。」这是嘲讽吗?一定是。他生气了吗?那当然。
她仰头,徒劳地想道歉,却在对上他难得的笑脸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笑起来有些像孩子,蕴着几许调皮意味。
可他不该像个孩子的,他是。。。。。。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冷面律师啊。
莫非她因为打击太大,神志迷糊了?「我们走吧。」
「去、去哪儿?」
「去找翔飞。」他微笑,语气却带点嘲谵,「你该不会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哦,当然,我当然记得。」她急忙跟上他迅捷的步伐。
在园长的亲自带领下,他们在园区左侧的小型礼堂里找到了楚翔飞,他正在台上表演,小小的身躯端坐在一架赭色钢琴前,弹奏着曲子。
「他今天表演的曲目是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园长笑着说,「当然,有些部分简化了,不过以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他弹得相当好。」的确不错。
就连不善欣赏音乐的单白芷在听着那流畅的琴音时,也不禁如沐春风。
「这孩子很有音乐天分。」园长热情地补充。
楚怀宇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儿子在台上表演。
单白芷悄悄观察他的表情。他看来并不怎么高兴,一般家长听到外人对孩子的称赞,通常会很开心,可他却不,不仅敛去了笑容,神情甚至有点阴沉。
演奏完毕,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楚翔飞站起身,礼貌地对台下听众鞠了个躬,然后目光在触及站在礼堂门口的父亲时,小巧的脸蛋明显一亮。
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奔下台,匆匆往这儿赶来。
「爸爸,你来了。」他拉住父亲的手,「你来参加家长会吗?来看我表演吗?我弹得怎样?还可以吗?」
「不错。」楚怀宇只是淡淡回了这么一句。「跟单小姐打个招呼,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新保母。」
「新保母?」楚翔飞调转眸光,在认出单白芷时一愣,「蛋白质?是你!」
「你可以叫我单姊姊或单阿姨。」单白芷微笑。
「我什么也不叫。」他皱眉,转向父亲,「为什么是她?爸爸。」
「叫单姊姊。」
「我不叫!」
「我要你叫。」楚怀宇冷声命令。
楚翔飞愤恨地瞥了单白芷一眼,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单姊姊。」
「乖。」虽然明白自己不受欢迎,单白芷还是加深了唇畔的微笑,蹲下身,摸摸小男孩的头。
他往后一退,气恼地瞪她。
「单小姐会照顾你,等会儿会先送你去学柔道,再送你回家。」
「她送我?那你呢?爸爸,你不留下来吗?老师说,教室里会展出我们画的图。」他希冀地抬头望着父亲。
「我还有事,翔飞。」
「可是。。。。。。我以为你是来参加家长会的。」他声音落寞。
「我只是顺路带单小姐过来而已。」楚怀宇解释,转向单白芷,「翔飞就麻烦你了。」
「啊,好的,你放心。」
「翔飞,爸爸走了。」楚翔飞点头,默默目送父亲离去的背影。
他没抗议,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可任谁也能感觉得出他小小的心灵因父亲的冷淡而受了伤。
单白芷心里很是不忍,蹲下身,「翔飞,带姊姊去看你的画好吗?」回应她的是一记白眼。
楚翔飞很不开心,而且,真的很不喜欢她。
自从楚怀宇离去后,他一直表现得像个难缠的小怪物,对她要嘛不理不睬,要嘛夹枪带棒。
上柔道课时,对方只是轻轻地用腿扫了他一下,他却像头脾气暴烈的小猛兽,狠狠以双腿剪住对方,紧紧压住一个比他还高上几公分的男孩,还把他的双手反转过来。
那个小学二年级男生的哀嚎声,差点没掀了柔道馆。
单白芷在一旁看着,禁不住有些心惊。怪不得那天他随便一推,就让她撞伤前额,不愧是经过训练的孩子。
她怀疑以后自己若要制伏这个孩子乖乖听话,恐怕得付出鼻青脸肿的代价才行。
而这个猜想在两人回家后,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他拒绝她每一个要求、每一项命令,基本上,只要她指向东,他就偏偏往西;要他练字,他宁愿弹琴;要他吃饭,他却坚持洗澡。
他洗澡时,将整问浴室弄得像刚淹过大水,吃饭时,米粒、菜渣掉了一桌一地。
管家吴妈的脸色可难看了,一面收拾,一面瞪她,彷佛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她只能苦笑。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点,终于可以送小煞星上床睡觉。
「翔飞,要不要姊姊读睡前故事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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