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大概就是智囊团的成员吧!是她特地从各处延揽而来的人才,如今仗打到一半突然缩手,难怪他们不高兴。
「真的很对不起。」是程以萱略哑的嗓音。「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以萱!」
「我知道我让大家失望,请你们。。。。。。原谅我,我真的很抱歉。」
顾元玺心一紧。虽然没能看到她的表情,但光从这低涩的声音,他便能听出其间压抑着多少惆怅,多少伤感。
她其实不甘心的。既然不甘心,又为何强逼自己放手?
他拧眉,胸腔急遽震动,心神恍惚。
正茫然间,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一道黑色倩影闪出会议室,顾元玺直觉躲入转角,隐藏自己的身子。
程以萱带上门,来到落地窗前,秀颜一扬,面对窗外彩霞满天。
两秒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盖,「李伯伯!」故作轻快地打招呼。
李伯伯?是李衡渊吗?顾元玺猜测,眉峰更加皱拢。那老头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打电话来责备她了?
他凝神静听,想听她说些什么,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听电话。
他心慌意乱,她愈是不说话,他就愈明白这通电话非同小可,李衡渊肯定骂她骂得惨了,骂得她连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好几分钟的时间,她一声也没吭,直等老人骂累了,才哑着嗓音开口。
「李伯伯,我真的很抱歉,明天我会到您府上,亲自向您解释。」
又静默了一会儿,她低低应道:「是,再见。」
才刚结束一通电话,另一通又响起,她看了看萤幕,长长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索性谁的电话也不接。
不想接电话,却也不想那么快回会议室,她上前一步,前额抵住玻璃窗,手指无意识地在窗上画圈圈。
顾元玺探出半个身子,凝望她的背影。
那窈窕的背影,罩着浓浓的失落,在霞光掩映下,看来有些娇弱,惹人心疼。
她静静画圈圈,画完一个又一个,慢慢地,那纤细的肩头微微颤抖起来,她使劲咬住唇,可一声低咽还是不听话地逸出来。
她哭了?他震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仿佛也察觉到自己的呜咽声,她急急拿手指抵住唇,贝齿紧紧咬住。
他胸口一闷,顿时喘不过气。
傻女孩啊!要哭就哭,何必这样勉强自己?
可她倔强得很,硬是不哭出声,泪珠一颗颗滑落,却悄无声息,他看得心疼不已,终于无法忍受。
他走向她,一把转过她轻颤的娇躯,将她揽入怀里。
她吓一跳,半晌,只是僵住不动。
「要哭就哭吧!」他紧紧拥住她,「何必强忍?」
「你怎么。。。。。。上来的?」她哽咽,「我明明交代过不见你。」
「我自作主张硬要上来的,别怪她们。」
「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很忙。。。。。。」她想推开他。
他却不容她推拒,钢铁般的手臂强悍地箍住她,带着她走向私人办公室。
「我在开会。。。。。。」
「我有话跟你说。」他不理会她的抗议,也不顾赵秘书惊愕的表情,径自将她拖回办公室,关上门。
「你到底想怎样?」她生气了,用尽力气推开他,还泛着泪的眼点亮火,楚楚可怜又咄咄逼人。
他却只看到她楚楚可怜的那面,一颗心打结。
「你这傻女人,你根本不想放弃,对吗?」他柔声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别过头。
「为什么接受部长的决定?你可以反对啊!」他叹息。
「反对有什么用?反正官股已经站在你那边,我势单力孤,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你还能号召小股东帮忙啊!」他抬起她下颔,温柔凝视她。「你不是还能征求委托书吗?」
「我征求委托书,京信跟财政部也可以,我难道抢得过你们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不必试我也知道。」她敛下眸。「这场游戏我输了,我甘愿认输。」
「真的甘愿吗?」他摇摇头,不相信,「甘愿的话就不会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了。」
「我没哭。」她还要装酷。
「那这是什么?」他好笑地拿拇指点起一颗盈盈粉泪。「别告诉我室内也会下雨。」
他嘲弄她!都到这地步了,他居然还这么坏心?
她又气愤,又委屈,又要假装不在乎,神色千变万化。每一道变化,都让他更加心折。
「别介意我大哥的话,他胡说八道。」他拥抱她,右手卸下她发簪,让墨黑的发瀑自由流泻。
「你大哥?他没说什么啊!」她装傻。
「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他轻轻爱抚她的发。「他是不是说你在利用我的感情?」
她默然。
「你是为了我,才决定放弃的吧?你不想再让我困扰,对不对?」
「你。。。。。。想得美!」她不肯承认,「我干嘛为你放弃钰华?」
「因为爱我?」他替她找理由。
「你!」她猛然扬起秀颜,狠狠瞪他。
「难道你不爱我吗?」他无视她的愤慨,一本正经地问她。
她不说话。
「我知道你爱我。」他径自下结论,眼眸灿亮如星,一闪一闪的。
她气白了脸。
他低下头,气息性感地吹拂她鬓边发丝,「因为爱我,才为我退出这场战争,因为爱我,才那么介意我大哥说的话,因为爱我。。。。。。」
「别说了!」她尖声阻止他。
他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这些,都是为了我对吗?为了我挨衡公骂,为了我被智囊团的成员埋怨,为了我放弃让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大好机会,为了我连想向你父亲证明自己的愿望都可以暂时忘了。。。。。。」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可以了吧?」她再也受不了了。他这么一字字、一句句解剖她的心,不觉得残忍吗?不觉得冷酷吗?
她承认自己没用,连想装潇洒都如此失败,一下子便让他看透了,还这样以言语玩弄她。
「你好过分!顾元玺,你真的很过分」她抓住他衣襟,脸颊埋入他胸膛。
「对不起。」他柔声道歉。
「我是。。。。。。我喜欢你不可以吗?我不要你让我,不要你为了我挨你父亲骂,不要你大哥对你失望,我这么做,不可以吗?」她紧紧扯住他。「你大哥说,你为了我,都变得不像你了,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啊!」
「以萱。」他震撼。
「我觉得好难过,我知道你很想快点做出一番成绩给你大哥看,我知道你想超越他,可是你。。。。。。你明明可以走得很快的,却为了我一再一再放慢脚步,我不希望你停下来等我,我不要你纵容我!」她哽咽哭喊,嗓音破碎,割痛他的心。
「我没有纵容你,你别听我大哥乱说。」他心慌地安慰她。
「没有吗?」她抬起容颜,泪眼莹莹。「那你明知道我偷看你手机,偷翻你的公事包,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以为只有你这么做吗?」他爱怜地点点她鼻尖。「我也看过你的手机啊!那天我帮你接电话,也看到简讯了,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打算征求委托书?」
她一愣。「你也看到了?」
「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当商业间谍吗?」他笑望她。
她顿时惘然。
「所以别再说谁让谁了。我没让你,你也不必让我。」他温柔地替她拭去颊畔泪痕。「去征求委托书吧!」
「可是。。。。。。」她又红了眼眶。「你大哥会骂你。」
「他不会的。就算他说了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呢?我会心痛啊!我知道你最在意他对你的看法,我不要他误会你,我。。。。。。我也不要你输,你输了,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一定要赢!」
她居然希望他赢。她说她为他心痛。她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顾元玺喉间一紧,胸臆间,满满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他觉得好激动,这辈子不曾如此激动过,他竟然。。。。。。有点想哭。
「以萱,以萱!」他紧紧抱着她,俊容贴上她颈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唤她芳名。
他的以萱啊!她正用她的方式疼着他,宠着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渴望有人这么对他。她爱他吧?她是真的爱他吧?如果不爱他,怎能这样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不顾自己?
他,得到了她的爱。。。。。。
「以萱!」他捧起她芙蓉般水润的脸,颤抖的唇凭本能寻找它一生的依归。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泪,吻飞上她颊畔的红云,如果可能,他最想吻她的心。
能不能捧起一个人的心,将它护在掌钵里,小心翼翼地亲吻?
能不能把一个人的爱,折成一千只羽鹤,封在玻璃盅里,不让它们飞走?
他好怕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爱,他害怕失去。
大哥说得对,他不像他了,现在的他,软弱得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怎么办?
第十章
他在躲她。
那天,她哭倒在他怀里,在他半哄半劝下,她终于决定推翻之前的协议,宣布自组委托书征求团,和京信继续斗下去。
他一方面高兴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一方面又提议在钰华金召开股东大会以前,他们俩最好不要见面,以免影响彼此的情绪,不能做出最好的决策。
他说,让他们俩都心无旁骛地去打好这场战役,只要真的尽力了,到时结果不论谁赢谁输,都能无悔无憾。
他这么说,冠冕堂皇地,可她却知道,他只是不想见她。
他在躲她。
会议中,程以萱紧紧咬着唇,智囊团几个成员讨论得不亦乐乎,她却恍惚走了神。
从那天以后,他便一直不曾在她面前现身,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
这算什么?还说爱她、想娶她呢,真爱她的话能忍得住这么久不与她见面,不问候一声?
哪个男人会这样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真的爱她吗?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爱她?
程以萱心发慌。不知怎地,她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怕他不再喜欢她了。。。。。。
「以萱,你觉得怎样?」一道女声拉回程以萱心神。
她眨眨眼,眸光流转,几张满是期待的脸孔回迎她。
他们刚刚问她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见!
强烈的罪恶感漫上程以萱胸臆,她绷紧身子,暗斥自己魂不守舍。
这些人都是为了帮她打赢这场仗才不惜开会讨论到三更半夜的,结果她这个主帅居然还不专心,净想些风花雪月!她咬牙,在心底痛斥自己。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头痛,没听清楚你们的问题。可以再说一遍吗?」
小组成员们互看一眼,虽是讶异,却没人责怪她的疏忽。其中一个男人耐心地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我们刚说到,煜丰证券评估,他们在全台将近一百个分公司据点,大约可以帮我们征求到8%的股份委托书;另外其他几家比较小的券商,大概可以帮我们征求到5%左右。」
「这样的比率还是太低。」另一个女人接口,「所以我们正在讨论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散户将委托书卖给我们的意愿。」她顿了顿,望向程以萱,「你觉得由你出面写一封公开信给小股东,采柔性诉求如何?」
柔性诉求?程以萱沉吟,「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在报上登公开信吗?」
「嗯。重点是号召小股东支持公司派,不要将委托书卖给市场派。京信的顾元玺形象一向强悍,你正好可以从温柔婉约的一面切入。」
要她以哀兵姿态恳求小股东支持她?程以萱唇角一弯,苦笑。
「你在媒体的形象不错,我们认为这招应该有用。」智囊团们以为她不情愿,加紧游说她,「虽然你可能觉得。。。。。。」
「我会写信。」程以萱打断他们,冷静道,「任何能打败京信的办法,我都愿意尝试。」
身为主帅,她不能辜负官兵们对她的期望,更不想辜负敌人对她的期望。
他不是希望她认真尽力打一仗吗?
好,她就打给他看!
「。。。。。。关于征求委托书,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智囊团成员好奇地望向她。
「从前大家要征求委托书,都是透过券商帮忙,因为他们营业据点多,小股东要去办理相关股务比较方便。」她淡淡说道,「其实很多小股东不卖委托书,不是不想卖,是懒得卖,因为不方便。」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才要请券商帮忙啊。」大伙儿还不太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她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券商的营业据点再多,也比不上便利超商吧?」
「便利超商?」
「台湾的超商多如牛毛,几乎每条巷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