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春的妻子李燕兰打开音响,选了张爵士乐CD,不一会儿,慵懒的歌声流泄室内。
罗恩瞳望著她,「你们在这里待很久了吗?」
「嗯,快二年了。」李燕兰微笑,以一种舒适的姿势半跪半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 。
「是因为他要被调来这里,你们才结婚的吗?」
「是啊。」李燕兰点头,忽地噗哧一笑,「说来好玩,那时我们本来是在吵架的,冷战了好久,结果他的调派令一下来,一想到就要跟我两地分隔,当天晚卜就冲去我家跟我求婚。那天外面下着雨哦,他就像个傻瓜似的在外头淋了好几个小时,只为了等我回来!」她顿了顿,眼眸因回忆抹上甜蜜的蒙雾,「唉,当时看他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打,教人想拒绝他的求婚都没办法。」
她看起来好幸福。
罗恩瞳向往地听著,明眸不自觉地流转,打量著屋内一切。
温暖而有品味的装潢,一尘不染的家居环境,饭後笑著洗碗的男主人,闲暇时酷爱做点心的女主人,以及他们俩相互对望的模样
这是一个温馨的家,…个让人羡慕也让人依恋的家。
她的心忽然微微揪扯。
「。。。。。。听说你在永晖工作很多年了?」李燕兰的询问拉回她心神。
她点点头,「嗯,快八年了。一毕业就在这家公司工作,直到现在。」语气不自觉地带著些微苦涩。
李燕兰听出来了,「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候会觉得空虚罢了。
这样日复一日地工作,日复一日地为一家公司卖命,有什么意义吗?
「听说你之前是永晖首席副总的秘书?」
「是啊。」提起邢克强,罗恩瞳精神一振。 「他是个很棒的上司,能力很强,对下属也赏罚分明。」可对她,似乎总有一点点特别。
至少,他不会用那么温柔的口气跟别的女性员工说话,唯有对她。。。。。。
想著,她的眸悄然点亮了某种梦幻般的光彩。
「看样子你很崇拜他。」
「是啊。」
「他一定也很赏识你。」
「我希望如此。」罗恩瞳谦逊地说,脸颊却淡淡染红。
首席总是告诉她,他非常需要她,她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而她听了,总不禁飘飘然,更恨不得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心力。
之所以会一直留在永晖,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他吧。。。。。。
「那礼熙呢?你对他印象如何?」
「嗄?」她…愕。
「你觉得他怎样?」
「这个嘛。。。。。。」她沉吟不语,专注的眼瞳反映山葡萄酒红。
她对白礼熙的印象如何?自然是。。。。。。非常讨厌他了。
他是刘副总那一派的人马,他的上司一向觊觎首席的职位,她与他分属公司不
同的派系,势必相争相斗。
他长袖善舞,不但在客户面前吃得开,为公司赚进大把钞票,在公司里也同样惬受欢迎,是男女员工都喜欢接近的同事。
他们拥戴他,却排斥她,他跟她,完全是两类人。
尤其是那些厌恶她的女秘书,…个个都对他著迷不已,每回一念及此,她就更痛恨他
「你不喜欢礼熙吧?」李燕兰问得直接。
罗恩瞳啜口红酒,「谈不上喜下喜欢。」她说得平淡,「我跟他不熟。」
「是吗?可是礼熙好像不这么认为。」李燕兰倾身对她微笑,「他谈起你的样子,就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她心一跳,「他怎么说我?」
「你想知道吗?」李燕兰调皮地眨眨眼。
「我想,他一定告诉你们,我是个很难搞的老处女吧。」她自嘲。
「NO,NO,完全不是这样。」李燕兰摇摇手指,「他说,你是他所见过最认真的女人。」
「认真?」
「对工作很认真,对一切都很认真。」
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不知怎地,罗恩瞳脑中忽地掠过这句广告词,芙颊不知不觉烧烫起来。
她在想什么?他当然不可能觉得她很美丽,他是在反讽她侍人处世过於严肃吧。
「他还说,跟行事散漫的他相比,你们简直是两类人。」李燕兰补充,偏头望她,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哦。」她不知该说什么。
「礼熙很少这样称赞一个女人。」李燕兰又补充。
那又。。。。。。怎样?
罗恩瞳咬唇,脸更烫了。她敛下眸,「对他而言,女人大概只是甜点吧,可有可无,我不觉得他会特别看重哪个女人。」
「别忘了,他可是很爱吃甜点的哦。」争燕兰吃吃笑了,「为了甜点,他可以放弃很多事。」
「甜点?谁在说甜点?」兴奋的男声扬起,「燕兰,你做了甜点吗?可以吃吗?」
是白礼熙。他正跟卓尔春一起走出厨房,双眸发亮,期待的神态就像个小男孩。
李燕兰笑得更开怀了,「今天没有,礼熙。白天我跟一群台湾太太聚会,来不及做。」
「什么?你明知道我要来,却没准备?」白礼熙失望之情尽显。
「改天一定做给你吃,好吗?」李燕兰笑道,像在安慰小男孩一样,「现在先吃Chese,这个拿来配红酒很不错的。」
白礼熙依言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如果是起士蛋糕就好了。」咀嚼数秒後,他喃念著。
两个女人交换一眼,瞳眸同时笑弯。
「说到起士蛋糕,Swiss Hotel做得不错,是我在北京吃过最好吃的蛋糕。」卓尔春说。
「真的?」白礼熙眼睛再度发亮。
「当然。你不知道,北京好吃的蛋糕不多,应该说几乎都很难吃,可那次我们去Swiss Hotel喝下午茶,那些蛋糕啊」
「停。」白礼熙举起手掌阻止好友继续,「不必形容给我听,直接把预约电话给我就行了。」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啊?」卓尔春嘲弄他,「以前我们去Pub把美眉时,也不见你如此急切。」
「美眉哪里比得上蛋糕呢。」白礼熙自然而然地接口。
罗恩瞳闻言扬眉,看了李燕兰一眼,两个女人同时洒落一串银铃笑声。
「干嘛?你们笑什么?」卓尔春莫名其妙。
「大概是在笑我吧。」白礼熙颇有自知之明,深亮的眸直直盯住罗恩瞳。她呼吸一窒,急忙撇过头,不敢与他的视线交接。
他笑了笑,迳自转向车尔春,「对了,尔春,你知道怎么联络David王吗?我最近都找不到他。」
「David?」卓尔春睑色一变,「你还不知道吗?」
「怎么了?」
「他回台湾了。」
「真的?」白礼熙微感讶异,他本来还打算来这边跟David的公司谈合作代理事宜的。「怎么这么突然就被调回台北?」
「不是调回去,是Fire。」卓尔春面容严肃,「他们在这边的公司已经上轨道了,老板看他没利用价值,薪水又高,索性找了一个大陆主管来取代他。」
白礼熙闻言,沉默不语,
反倒是罗恩瞳开了口,「怎么这样?」
「这是常有的事,很多来大陆工作的台干都会碰到这样的问题,我们听太多了。」李燕兰黯然解释。
失去利用价值後,便被公司一脚踢开,这是许多来大陆为公司开山辟路的台湾干部将会面临的危机,事实上,每个人都预期那一天迟早会来。
「所以,当我们听到礼熙也要过来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卓尔春摇头,「明知是火坑还往下跳。」
罗恩瞳忍不住说:「他是因为能力好,才被上面派来开展大陆业务,而且董事长还升他为分公司总经理」
「明升暗降吧。」卓尔春撇撇嘴,「边疆的总经理会比集团里的经理强吗?礼熙本来负责整个亚太业务的,现在却被外放到大陆来。就算现在永晖为了开疆辟土需要他帮忙,可以後呢?他还回得去吗?」
「这个。。。。。。」罗恩瞳愕然。坦白说,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从没想到白礼熙自愿调派北京是冒著极大的风险。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了比较高的薪资津贴吗?她迷惑地望向他。
白礼熙却只是漫不在乎地耸耸肩,「大陆也算亚太的一部分吧,公司只是把重点从东京、香港移到北京来而已。我身为亚太业务部经理,亲自披挂上阵也没什么。」
「可是礼熙,你明知道你们公司权力斗争那么厉害」卓尔春还想说些什么。
白礼熙及时阻止他,「放心吧,我相信希平不会负我的。」然後,他以一个夸张的手势转开话题,「别谈这些了。你们这对甜蜜夫妻倒说说看,什么时候打算生个孩子来玩玩啊?」
心知他不愿破坏和乐的气氛,卓尔春只得尽力配合。他暗叹口气,表面却扯开笑容,「嘿!你说这什么话?孩了可不是用来玩的。。。。。。」
於是,两个男人展开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
罗恩瞳怔怔望著他们,好片刻,思绪一片迷惘。
李燕兰微笑扯了扯她衣袖,「怎样?跟你想像的不太一样吧?」
「什么?」她愣愣回头。
「我说礼熙啊。他跟你想像的大不相同吧?」
「别看他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其实他是个很认真的男人,也很温柔。」
「。。。。。。温柔?」她差点被这两个字呛到。
「不相信吗?」李燕兰摇摇酒杯,明眸熠熠发亮,「等你跟他多相处一段日子之後就知道了。」
她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一点也不了解。
除了大家眼中看到的那个白虎,真正的他是怎样的人,她其实一无所知。
比如他对甜点的痴迷,这一点就让她难以置信。…个成熟的大男人竟有这样。。。。。。呃,孩子气的癖好?
那些花痴女口中英挺、帅气、幽默,偶尔有些邪酷的男人,那个公司内绝大多数女性员工最想亲吻的男人。。。。。。爱吃甜点?
真相一旦被知晓,肯定会跌破众人眼镜吧?
一念及此,罗恩瞳不觉吃吃笑了起来。
她将长长的湿发拧乾,包入毛巾里,然後穿著绘有米老鼠图案的浅粉色睡衣踏出浴室。
在梳妆台前坐定,她习惯性地瞪著镜中的自己。
这真的是一张很无趣的脸孔。眼睛不大,却也不算小:鼻子不太挺,却也不扁:唇形还算饱满,颜色却过于苍白:肌肤不够细致,但以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标准来看,好像也还过得去。
就是这样,一张毫无特色、平凡至极的脸孔。
她想,没有任何男人会喜欢上这样一张脸吧。也罢,反正她早已打算一辈子做个单身女郎。
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熟悉的心痛如潮水般在胸口翻腾,她站起身,选择忽视那激动的波浪。
她找出吹风机,正打算吹头发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首席!罗恩瞳一下子就从专属的音乐铃声认出来电者,她急急跳上床,接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恩瞳吗?」沉朗的嗓音传来。
她心一跳,「我是,」
「到北京了吗?一切还好吗?」
「很好。」首席是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吗?她好感动。「这边的公寓很不错,明天我们会到办公室去。」
「把你跟白礼熙安排住在一起,你不会介意吧?」
「呃。。。。。。」她当然介意,却说不出口。
「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起码这样我也比较容易掌握他在做些什么。」她半无奈地补上一句 。
「对啊。」邢克强笑,「恩瞳,这就是我为什么特别指示你们两个一定要住在一起的原因,方便你替我看著他。」
什么?罗恩瞳一愣,原来这是首席特别指示的?「。。。。。。我明白了。」莫各的难受滋味在胸口漫开,她说不清是什么,只隐隐感觉似乎是失望。
清脆的敲门声忽地响起。
她警觉地绷紧身子,压低嗓音,「对不起,首席,有人敲我房门,我想应该是白礼熙。」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邢克强当机立断地切线。
罗恩瞳愣愣地望著手机萤幕一会儿,然後才扬声问:「谁?」
「还有谁?当然是我。」隔著门,依旧听得出白礼熙的嗓音带笑。
「有什么事?」
「干嘛这么紧张的口气?怕我吃了你啊?」他开玩笑。
一股冲动窜上脑际,她倏地跳下床,拉开门,「干嘛?」
他没立刻回答,湛深的黑眸兴味十足地打量她。
她直觉抓紧包住头发的毛巾,「看、看什么?」
「没想到你会穿这么可爱的睡衣。」他紧盯著她,「米老鼠呢。」
「不行吗?」她瞪他…眼。
「当然可以。」黑眸闪过一丝异样,「只是你穿这样,看起来跟平常女强人的形象不太一样,挺。。。。。。柔弱的。」
柔弱?她一呛。他没搞错吧?拿这种形容诃套在她身上?
他笑著递上一杯热牛奶,「给你。」
她疑惑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