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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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可蔷文集二- 第3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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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孟霆禹的电话,义不容辞来到这家位于东区的运动酒吧,陪他喝酒,看大萤幕上无聊的板球比赛。
  孟霆禹只是默默喝酒,一声不吭。
  魏元朗剑眉一挑,想也知道是谁让他如此阴郁,不动声色地端详他好片刻,才从容不迫地扬声。
  「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沈静没答应你的约会?」
  孟霆禹身子一僵,举杯的动作像忘了擦润滑油的机械人似地卡在半空中,两秒后,才恢复正常。
  「她答应了。」他闷闷地吐出声音。
  「答应了?」魏元朗不解。「那你还郁闷什么?」
  「她跟我说了一段很玄的话。」
  「什么话?」魏元朗好奇。
  孟霆禹却不答腔,慢慢地,喝着手中那杯双份苏格兰威士忌。
  魏元朗耐心地等着,就像在谈判桌上,他总是耐心地等对手自行透露出底限。
  他知道,能让一个男人迟疑这么久不说话,想必是难以启齿,但他也知道,既然孟霆禹把他叫来了,一定是有求于他,不得不对他说。
  「。。。。。。她说,人生就像在过马路。」挣扎片刻,孟霆禹终于还是选择坦然面对内心的苦恼。
  「过马路?」魏元朗讶异,怎么也没料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
  孟霆禹绷着脸,涩涩地,把今晚和沈静最后的对话告诉魏元朗。
  后者先是吃惊,继而深思,然后,俊唇若有所悟地一弯。「不愧是沈静,我就知道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霆禹撇过视线,似乎很懊恼听到他这句过分流露欣赏的评论。
  他不喜欢别的男人仰慕自己的前女友?
  魏元朗在心里窃笑,咳两声。「跟我认识的大部分女人不一样。」他一派正经地解释,星眸熠熠。「大部分的女人,面对曾经抛弃自己的前男友,不是哀怨,就是愤怒,再不然就是不理不睬,会像她这样,劝前男友放开胸怀的,恐怕绝无仅有吧。」
  孟霆禹冷哼一声。
  「你似乎对她这样的反应很不高兴。」魏元朗似笑非笑地审视他的表情。
  孟霆禹不说话。
  魏元朗笑意更深,染上眉眼。「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找她?霆禹。」
  「。。。。。。」
  「愧疚吗?后悔吗?想跟她再重来一次?」魏元朗不经意似地猜测,每一句,却都咄咄逼人。
  孟霆禹收握拳头,紧紧扣住酒杯。「我只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不好呢?」魏元朗问。
  「我会照顾她。」他答。
  「如果她过得很好呢?」魏元朗再问。「如果她很快乐,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顾呢?」
  清淡的问话如巨蟒,缠住他胸膛。
  他沉默许久,终于,沙哑地扬声。「你知道吗?以前静很不会过马路,每次看她过马路,我总是心惊胆跳,就怕迷糊的她不小心让车子给撞了,可现在,她说她已经平安走到马路那一头了。」
  「而你,却还在马路这头担心着她。」魏元朗领会他话中涵义,淡淡地接口。
  他苦笑。「她是真的走过去了吗?或者,只是在安慰我?」
  「这个嘛。。。。。。」清朗的语音悬疑地顿住,恶作剧似地拉扯着孟霆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他猛然转过头,目光清澈而锐利。「你不是说这几年,静从来没跟别的男人交往过?」
  「她是没有。听说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就是没认真答应跟谁交往。」
  既然她追求者众多,却到现在依然保持单身,难道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过去那段令她重伤的恋情吗?
  她是否,还没真正走出来?
  「你该不会认为她还忘不了你吧?」魏元朗仿佛看出他的思绪。
  他白他一眼,没猖狂到点头,却也不甘心摇头。
  「嗯,你这猜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魏元朗微微一笑,手指揉着下颔。「她心里说不定真有什么疙瘩,否则怎么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在她身边晃,她都一点不觉得心动呢?」他半开玩笑似地抛下疑问。
  孟霆禹再度横他一眼。
  魏元朗暗暗觉得好笑,他那眼神,很明显含着「她才没那么瞎会看上你」的意味。
  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呢?或只是没来由地吃醋?魏元朗发现自己坏心地很想弄清楚。
  「我想弄清楚。」孟霆禹突如其来一句。
  魏元朗一愣。「弄清楚什么?」
  「我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快乐。也许她其实根本不快乐,只是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是说,沈静表面上那种快乐自信的单身熟女形象都是装的吗?」魏元朗瞠眸,用一种看到白垩纪巨怪的眼神打量他。「相信我,她是真的很快乐。」
  或许吧。
  孟霆禹失神地瞪着酒杯,透过金色酒液看到的,是过去那个老像无尾熊缠着他的甜美女孩。
  她总是对他撒娇,总是笑着依赖他,她说自己一辈子都要跟着他,她永远爱他
  那个女孩,真的已经完全消失了吗?他真的,已经完全失去她了吗?
  「我要去找她。」他忽地重重搁下酒杯,一字一句地宣布。
  「你还要去?」魏元朗呛了呛。「人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从今以后,你们各自走各自的,谁也不必为谁停留」
  「我要去找她!」他坚决地扬言。「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我不会放弃!」
  魏元朗深深望他,仿佛要看清他那双如火又如海的眼眸里,究竟藏的是怎样的情感。
  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很难缠,霆禹,怪不得你可以跟在谭昱那变态底下做事。」拇指弹了下晶透的酒杯,嘴角衔着半调侃的笑
  「不管你以前认识的沈静是怎样的,她现在可不好对付,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喽。」

  礼拜六。
  清晨六点半,沈静便醒了,侧过身子,看晨光溜过窗格,滑下粉墙,在木质地板上调皮地跳舞。
  周末,安亲班不上课,她不必上班。
  有的是时间。
  她懒洋洋地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转亮床头欧风的古典台灯,随手抓起昨天看了一半的罗曼史小说,慢慢翻阅。
  最后一页,圆满的结局,男女主角在树下甜蜜地拥吻,句点。
  她满足地轻轻叹息,将书丢在一旁,又发了好片刻的呆,才翻身下床。
  今天的行事历上是一片空白,没有跟朋友的聚餐,也不必跟姊妹们例行相会。
  完全的空白,完全的自由。
  她打开音响,一面梳洗打扮,一面跟着那强烈的电音节奏摇摆。
  九点钟,一道帅气的倩影走出社区大门。
  白衬衫,维多利亚式缀着浪漫蕾丝的领围,黑色长裤,修饰出两条曲线窈窕的长腿,黑色短靴,潇洒又俏丽。
  她向社区警卫道早安,神采奕奕。
  「沈小姐今天有约会吗?」中年警卫用一种很惊艳的眼神目送她。
  「是啊。」她甜甜地微笑。今天她和自己有约。
  天气很好,她决定不开车,好整以暇地散步到淡水捷运车站,在车站前的咖啡店悠闲地吃早餐。
  她坐在二楼,啜饮着咖啡,有时候翻翻报纸,有时候凝望玻璃窗外的街景。
  她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两道视线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
  目光的主人,跟着她进了咖啡馆,坐在远远的一个角落,摊开报纸挡住自己的脸,锐利的双眼却不时绕过报纸,望向她。
  没错,这个在一旁偷窥她的男人就是孟霆禹。
  从她一踏出社区大门,他就跟在她身后了,而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居然一直未察觉。
  他应该放心的,毕竟若是让她发现他在跟踪自己,会不利他的计划,但不知怎地,他竟微微恼怒。
  这女人,一点警觉性也没有,今天幸亏跟在她后头的人是他,如果是个作奸犯科的坏蛋呢?
  而且她到底在干么呢?整个早上,她就这样闲闲地晃过,除了偶尔看看书报,一事无成!
  她不觉得无聊吗?
  孟霆禹不悦地揪拢眉苇,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正懊恼自己被女友放鸽子。
  但他管不了别人怎么想,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沈静可以如此浪费宝贵的时间?
  终于,在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她有了行动。
  他以为她终于要离开了,没想到她只是抬起玉手,招来服务生,加点一份义大利面。
  不会吧?孟霆禹差点没跌下椅子。她还打算在这里混多久?
  他无奈,只得跟着也点了一份午餐,一面吃,一面偷窥她表情。
  她优雅地咀嚼着食物,偶尔,那玫瑰般的红唇会绽开一朵清甜的微笑,甜得令他一阵失神。
  看来她似乎对午餐很满意。
  孟霆禹迟疑地落下视线,望向自己面前这盘咖哩饭或许他点错了,或许这家店脍炙人口的招牌料理是义大利面,不是他点的这道愚蠢的咖哩饭。
  相较于她的愉悦,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挨完了午餐,她忽然起身。
  她总算要离开这家蠢店了吗?他连忙跟上,确定她走出店门后才匆匆丢下一张大钞,对一脸莫名其妙的服务生挥挥手,要对方不必找了。
  然后,他继续做个跟踪狂。
  她过马路,走向对面的捷运站。目送她过马路时,他有瞬间停止心跳,等他醒悟过来她行进的步履有多从容时,她已刷卡进了车站。
  她进了捷运车厢,他也跟进,在隔着几张座椅的斜后方,看着她从背包里取出i-pod,听音乐。
  她有音乐可听,他却没别的事做,只能观察她的表情。
  而这绝对不是一件无聊的事。就算只是坐在捷运车厢里,就算只是戴着耳机听音乐,她的表情依然变化多端。
  她偶尔会微笑,偶尔会微微摇晃着头,似是跟着节奏打拍子,偶尔会逗逗在车厢里尖叫吵闹的讨厌小鬼,偶尔会望向车窗外,凝视不知名的远方。
  当她望着远方的时候,她清秀的侧面会忽然隐在一层迷蒙的雾里,让她脸部的线条更温柔,更令人捉摸不定。
  他揪着胸口,几乎是渴望地瞪着她那样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到中山站,她起身下车。
  跟在她后头走路并不容易,她行进的节奏就如同某种蔑视规则的非主流音乐,一下快,一下慢,且往往在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留下一段长长的空白。
  她会驻足在某个奇怪的地方,观察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比如现在,她就停在人行道上,仰头看一株树。
  树有什么好看的?他愕然,跟着她调高目光。是开花了吗?树叶落下了吗?还是长出什么可爱的水果?
  都不是,就只是一片稀疏的绿荫而已。
  他不解,不明白奥妙之处在哪儿,但她却好似看得很入迷,眯着眼,看了好久好久。
  沈静啊沈静,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在心里暗暗担忧。
  她在树下伫立了好一阵子,正当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因极度的困惑而咆哮出声时,她,移动了。
  高高悬起的心,安落。
  他尾随她来到中山北路一栋白色屋宇,接近美国南方殖民地风格的建筑前,雕花铁门旁的金属立招牌,写着「光点台北之家」。
  穿过户外的露天咖啡座,她笔直走进室内。经过诚品时,他以为她要逛书店,脸色一变,懊恼着这下不知又要耗掉多少时间,但她却略过书店,往走廊深处的电影院走去。
  原来要看电影。
  孟霆禹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看电影不错,正好,他也好几年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他庆幸她没选择其它令他难以打发时间的地方,要是她再找一家书店或咖啡馆闲晃,他恐怕会抓狂。
  只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就连看电影,也可以令一个男人闷到发疯。
  因为,她选的是一部天晓得是哪个无名导演拍的、宇宙超级无敌冗长的纪录片

  沈静红着眼眶走出电影院。
  眼皮有点肿,眼角还残余着因极度感动而晃漾的泪光,粉颊融着点点透明的泪痕。
  哭得好惨。
  她探出手指,点去眼角的泪,樱唇浅抿,噙着淡淡自嘲。
  真是一部好片,虽然导演运镜的手法有点缓慢,有时甚至称得上沈闷,但影片中所观察到的人性,却发人深省。
  好棒的片子!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流泪,真好。
  她微笑,先进了化妆室,洗了把脸,将微乱的头发梳了梳,重新扎起高高的、俏皮的马尾。
  然后,她取出零钱包,正打算去星巴克买一杯焦糖卡布其诺时,忽地瞥见一个男人从电影院走出来。
  他步履有些微凝滞,头发尾端似是因为靠在椅背时压着了,正可笑地翘起,他眨眨略显惺忪的眼,好像还没从昏睡中清醒似的。
  他怎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沈静隐在角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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