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她还瞧不起云霓的率直,这一刻,她却又向往那般的潇洒。
她方寸一凛,恼起自己的动摇,〃话别说得那麽好听!你现下也不过是殿下的女奴,就算哪天他纳你为妾了,你以为自己真能独占地的宠爱一辈子吗?〃
这嘲讽冷锐如冰.尖锐如刀,云霓听了,却只是浅浅抿唇。〃我没打算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什麽?!〃雪色惊骇。
云霓却不再答腔,侧过秀颜,玉手执帘,继续欣赏窗外雪景。
一阵踢踏声响起,踏过雪地,一匹黑色骏马奔来这篷车窗边。
〃你在做什麽?〃马上,射来两道炯炯目光。
云霓流转眸光,迎向一张冷凝的俊脸是羽帆。他干嘛老是对人板著一张脸啊?果真是个阴阳怪气的男人!
〃我在看风景啊!这也不许吗?〃她又无奈又好笑,皱皱俏鼻,朝他扮了个小鬼脸。
他没答话,似是让她精灵的表情给惊著了,脑海霎时空白。
直过了好半晌,他才抓回飘散的神智,〃天冷,你还这样让风吹?不怕又染上风寒吗?〃板起一张脸怒斥,〃快给我放下帘子!〃
〃不要!车里好闷。〃乾脆的拒绝让羽帆脸色一变,更让一旁的雪色忍不住倒抽口凉气。
〃我能不能也骑马?〃彷佛还嫌给两人的震撼不够似的,云霓进一步请求道,〃我的骑术很好的,你分给我一匹马骑好不?〃
〃不好。〃羽帆气恼地掷回她的请求。竟在人前当场漠视他的命令,这女人不想活了吗?
〃我保证,不会伤害那匹马一丝一毫的,你允了我好不好?〃
〃我说不行!〃
〃真的不行吗?〃云霓幽叹,翠眉揪著,樱唇嘟著,撒娇般的神态好诱人。
羽帆瞪著那爱娇的俏颜,方寸一牵,不知怎地,竟有些不舍,真想乾脆答允她算了,可眸光一转,车内雪色惊愕的表情却让他怎麽也拉不下脸。
他蓦地一甩头,手上长鞭一挥,骏马昂首嘶呜,载著他摇晃的心往前狂奔。
jjwxc jjwxc jjwxc
经过一日奔驰,一行人终於赶在日落时分进了羽樱外城门。
进了城,羽帆使命属下将剩馀的米粮酒肉全给了难民,又分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好让他们在这边城附近或开垦田地,或做些小生意,自行营生。
难民们对此恩德,一个个感激涕零,叩头离去。
〃我说你对这些人,也真够仁至义尽了。〃东方傲坐在马上,目送著难民们逐渐离去的背影,摇扇感叹道,〃不但有粮食,连银子都给了,起码几个月不愁吃穿了。〃
〃反正这些东西留在身边也是多馀。〃羽帆淡道,〃进了这边城,齐威将军自会殷勤招待我们。〃
〃那倒也是。供吃供住,还送礼呈贡,以後的路费也有著落。〃东方做诡笑道,〃他镇守这边城,油水捞得不少,咱们从他身上沾点也不算过分。〃 .
羽帆冷冷一哂,〃叫大夥儿上路吧。〃
〃遵旨〃东方傲戏谑地应道,手一挥,车队鱼贯往羽樱内城门前进,刚来到检查哨,只见齐威将军已率领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亲自来迎。
〃二殿下驾到,下官迎接来迟,还请恕界。〃一见面就打官腔。
〃将军大人何罪之有?〃羽帆也面无表情地说起客套话,〃是我不识相,在齐将军百忙之际还前来打扰。〃
〃哪里哪里,殿下光临是老夫的荣幸。〃齐威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请随老夫往府里去。〃
〃那就劳烦齐将军带路了。〃
在齐威的导引下,一行人来到位於城东悬崖边的将军府,宏伟的府邸占地广阔,背山面海,景致丝毫不逊皇宫内苑。
这府邸,羽帆并非第一次来,每回造访,总发现某些地方又改建了,比之前更精致了几分,显见齐威这几年镇守这商贸边关,确是赚进大把银两。
〃齐将军真懂得过日子呢。〃他不冷不热地赞道,〃瞧你这儿小桥流水,雕楼画楝,既气派又优雅.连我都想乾脆搬出皇宫,一辈子在这儿定居了。〃
〃殿下您说这哪儿的话!〃齐威、心下一惊。表面却是呵呵笑道:〃不过是边关小城罢了,哪能跟咱们羽竹的皇城比?我这小小的将军府又怎比得上皇宫内苑?〃
〃你这儿是没宫里大,但精巧细致我看犹有胜之。〃羽帆盯著他,似笑非笑。
〃这个。。。。。。〃齐威老脸一颤,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一个精巧.一个豪华,我看是各有千秋,各擅胜场啦。〃东方傲笑著插口,似是打圆场。
〃东方公子这话言重了!下官这陋宅。。。。。。怎敢与皇宫各擅胜场?〃这司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齐将军别绷著脸啊。傲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将军府固然富丽堂皇,比起皇宫是还逊色一点。〃逗得够了,羽帆闲闲收手。
〃是、是,当然,殿下说的是。〃齐威这才松了一口气,陪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该累了吧?殿下最爱的那问西厢房下官还一直空著呢,料想著今年殿下可能也会来,前日刚命人打扫过,就请您先行移驾歇息,待老夫命厨房准备酒宴,晚一点为您接风洗尘。〃
〃嗯。〃羽帆点头。
齐威忙命家仆们扛行李,命府邸总管带路,安排羽帆和东方傲在面海的西厢住下,随从武士只留几名同住西厢,其他人住在较偏远的的厢房。
〃殿下的侍女们也要一同住这问房吗?〃总管问道。
〃把雨儿带来。〃羽帆指示道,〃其他人随你安排吧。〃
〃是。〃
总管退下,羽帆推开窗扉,眺望远方苍黯的海平线,海涛声在夜色里传来,听来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那就是海潮声吗?〃一道清脆娇嗓在他身後扬起.蕴著雀跃。
他方寸一动,回过头。〃是啊。〃
〃真是海潮?〃云霓兴奋不已,秀影翩然如蝶,飞扑而来,撑著窗棂,她俯身往外看,远处却是一片幽蒙。她看不清海,却确实听见了幽幽翻滚的浪涛拍岸声。
双手圈在耳蜗前,她细细聆听,良久,樱唇一吐,逸出甜蜜的叹息。
〃我第一次听海潮,原来如此动听。〃她眯著眼,好生享受。
他震颤地望著她。
〃怎麽啦?〃她察觉他异样的眼神,丁香舌俏皮一吐,〃是不是我太少见多怪了?〃
他忙别过头,一声不吭,胸膛里却是猛烈跳动。他是怎麽了?他竟有些不敢看她娇丽的容颜!女人他见多了,更不乏倾国绝色,但要不足端庄的大家闺秀,便是扭捏的小家碧玉,如她这般清灵可喜的,却是生平仅见。
他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那生动的表情,灵动的眼波。
他咳了咳,掩饰自己的不安,〃只不过是海嘛。〃语气有意粗鲁,〃值得那麽大惊小怪吗?〃
〃人家第一次看海嘛。〃她抛给他一记不服气的眼神,娇娇地为自己辩驳,想了想,又噗哧一笑,〃不过也难怪你们会笑我啦。海的儿女竟没看过海,的确不可思议呢。〃
〃你爹爹从前都把你关在屋里,不让你出门吗?〃羽帆一愣。
〃我爹爹?〃云霓稍稍一愣。她父王早在多年前便去世了,现下能管束她的,唯有那个严厉的风表哥,但她自然不能说实话,〃我从前。。。。。。确是很少出门,爹爹怕我危险,不许我四处乱走。〃
〃他是对的。〃羽帆点头附和,〃一个姑娘家本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那是你们羽竹人的想法,我们千樱可没这样的规矩。〃云霓皱了皱鼻尖,反驳道,〃我们千樱连王位都能由公主来继承了,何况让一个女子外出行走?〃
这倒是。羽帆剑眉一扬。千樱王室的传承确实与众不同,在羽竹,三宫六妃想的都还是怎样生出皇子,谁也不希望辛苦怀胎九月,只弄来一片没用的残瓦。
只不过就算生出皇子又如何?不是嫡长子,想当上太子仍是难上加难。
他那亲生的娘也是因此成郁,缠绵病榻。念及此,俊唇冷峭一抿。
〃你好似不太开心的样子?〃云霓敏感地瞧出他不愉的脸色。
〃没事。〃他袍袖一拂,转开话题,〃齐将军等会儿会设下接风宴,你和我一道出席吧。〃
〃我?〃她讶异。
〃怎麽?有疑问?〃他横她一眼。
〃贵国将军大人为你这个二皇子接风洗尘,关我什麽事?不必带我赴宴吧?〃
〃你、你、你。。。。。。正如你说的,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你这样你呀、我的。成何体统?〃他板起脸斥她。
又生气了。云霓轻轻叹息,〃是!小的僭越了,请殿下原谅。〃她毕恭毕敬地改称谓。
只是他听了,却更不高兴,剑眉揪拢。〃你故意气我吗?〃
〃嗄?〃她无辜地眨眨眼,〃小的哪里冒犯殿下了?〃
〃什麽小的、大的!〃他肝火上升,〃你有意讽刺吗?〃
恭敬不成,不恭敬也不成,他到底想要她怎样?
云霓好无奈,〃敢问殿下,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您要我自称一声奴家吗?〃
他瞠瞪她,她镇静地迎视他,启唇轻声道:〃我不喜欢这麽称呼自己,不过若是殿下坚持,我会照做。〃
他蓦地语窒,胸窝沉闷。〃罢了罢了!〃懊恼地一挥手。〃你爱怎麽叫就怎麽叫吧!随便你。〃简直莫名其妙!他竟拿这麽一个丫头毫无办法。羽帆暗暗气恼。
云霓静静瞅著他那忽青忽白、阴晴不定的脸色,樱唇浅抿,微微地笑了。
〃我可以不赴宴吗?〃她柔声问道。
〃你说什麽?〃他不敢相信她又想违抗他的命令。
〃我不想去。〃
〃为什麽?〃他气得磨牙。
〃官家贵胄的夜宴,我一个女奴跟去做什麽呢?徒惹他人闲话罢了。〃
〃我要你跟著你就去!谁敢说什麽闲话?〃
〃我不想去。〃她还是这麽一句,娣著他的瞳眸清清朗朗,宛如水晶通透。
该死的女人!竟该死地挑战他的耐性!她一点也不畏惧他吗?
羽帆怒极,几乎当场想掐住那修长柔细的玉颈,折断她身上大胆的傲气。可不知怎地,当他锐气的眸对上她水晶似的眼,他发现自己的胸口,不可抑制地颤动了。
俊颊因此淡淡地发热。他蓦地收回视线,赌气似地撂话
〃那你就给我在这屋里乖乖待著,不许外出一步!〃
jjwxc jjwxc jjwxc
羽帆命她留在厢房里。不许她踏出房门。
身为他的女奴,云霓明白,自己对他的话,除了遵从.还是只能遵从。
但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乖乖听令的好姑娘,从前在千樱王宫里,她的活泼调皮便总是让一干宫女、随从大伤脑筋,连她那个总是气定神闲的摄政王表哥,偶尔也会对她感到头疼。
〃只是到院子里走走,应该没什麽吧?〃云霓自言自语.〃大不了在他回房前我抢先一步赶回来就是了。〃无人看管,她大著胆子,提著灯笼,悄悄推开门扉。
冬夜寒风袭来,她身子一颤,连忙拉紧披风领口,蹑手蹑脚地,她穿过一道回廊。走过卵石砌成的小径,来到西厢院落里一座红色凉亭。
亭前,立著块石碑,刻著岛上三国通用的文字。
〃听潮亭。〃
云霓低声念出碑上飞扬跋扈的字迹,微微一笑。
她拾级进了亭子,搁下灯笼,站上白石雕成的座椅,极目眺望。
月牙儿,俏皮地从一片浓浓的乌云後探出眉眼,月华温柔地洒落海面,隐隐约约可见波光邻邻。
是真的见著了,还是幻想?云霓也弄不清,只是凭著亭柱,踮高脚尖,想看得更宽更远。
花信说过,总有一日他定要从羽樱出港,到那遥远的西方大陆见识一番;火影也说,若能征服海上惊涛骇浪,才不负千樱第一武士之号。
而她自然也曾想过,某天或许也能挣脱身为公主的束缚与责任,自由自在地游历四方,只是她再如何想,也料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分踏上异国的土地,来到这向往已久的海港。
念及此,云霓涩涩苦笑,收回目光,坐下,靠著亭柱合眼,静静听海潮声。
月影横斜,柔辉镶在墨黑秀发的发缘,在每一次夜风吹来时,扬起漫天金粉,云霓敛著眸,恍惚地作梦,梦里,她见著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名好友,也见到了她曾经深深迷恋的风表哥。
他发现她遭遇危险了吗?
他是否会派人来寻她,带她回宫?
或者,这一切正是他密谋的,他宁愿永远不要再见到她?
是这样吗?云霓发了个冷颤,微微不安地扭动,然後,另一个人忽地闯进她梦里。阴郁的脸,苍黯的眸是羽帆。
那阴阳怪气的男人啊,他似乎总是不开心。
他为何总是不开心呢?她又为何,要为他的忧郁感到难过呢。。。。。。
〃你接到飞鸽传书啦?〃清朗的声嗓忽地乘风送来。
〃嗯.刚接到。〃
糟糕,是羽帆!乍然听闻那微蕴著沉郁的独特嗓音,云霓神智一凛,惊跳起身,倩影一旋,隐在亭柱後。
来人正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