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你,到时候你恐怕就别想再选上下一届立委了。」
对民意代表而言,选票就是一切,尤其他这种打形象牌的金童立委,绝不能爆出任何丑闻。
否则,肯定完蛋。
路柏琛很清楚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两难境地,但他无法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疏于防备,让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他绷着脸,双手悄悄在桌底下握成拳头,翻天怒涛,在心海里狂啸。
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安稳世界,即将在一夕之间崩毁,而他,竟束手无策。
「我倒想看看,当殷恬雨看到这些相片后,还能不能义无反顾地挺你这个老公?」她笑得猖狂。
他则是气得想当场翻桌。
如果。。。。。。恬雨知道了这件事
他不敢想象,那将会是怎样的景况?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到旅馆幽会,她会怎么想?
她会主动提出离婚吗?殷家会掀起轩然大波吧?殷樊亚肯定会杀了他,而殷世裕。。。。。。或许不会责怪他的外遇,但肯定会痛骂他蠢到安抚不了自己的情妇,竟让绯闻闹上报。
但骂归骂,为了保住自己一手栽培的女婿,他的岳父说不定还会强迫自己的女儿跟丈夫站在同一阵线,在这桩丑闻中扮演一心相信丈夫清白的妻子。
但恬雨,真的还能相信他吗?她还能像从前一样,百分之百地信任自己的丈夫吗?
她做不到的。。。。。。哪个女人做得到?不可能做到的!
他会失去她!
路柏琛惊恐地领悟这一点,惊恐地发现这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害怕的。
他不怕殷樊亚的怒气,不怕殷世裕的责备,甚至不怕自己光明的政治前途蒙上阴影,他只怕。。。。。。失去妻子的信任。
到时候,就算恬雨愿意站在他身边力挺他,她的心,也不会再属于他了,他再也看不到她用那满怀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再也看不到了。。。。。。
湿冷的汗液,密密麻麻地布满路柏琛全身每一寸肌肤,就连心,也像陷在冰寒的世界尽头。
他无神地望着李相思,眼潭反照出的,不是她艳丽的形影,而是全然的漆黑,全然的阴暗。
她倏地止住笑声。「你还好吧?柏琛,你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发一语,也许根本没听见她在说话。
李相思瞪着他。
路柏琛,政坛的明星,能言善道的立委,一个就算她穿着浴袍勾引他,仍能持住理智、坐怀不乱的男人,现在竟然面如土色。
他在怕什么?怕自己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还是怕妻子离开自己?
他真的不爱殷恬雨吗?
李相思国口光一黯,玉手在桌下交握,微微地颤抖。
如果这样的表现叫做「不爱」,那她宁愿不曾被任何男人「爱」过。
她撇过娇颜,沈郁地望向窗外蓝天。
※※ ※※ ※※
天空很希腊。
殷恬雨靠在窗台边,近乎感动地仰望天色,秋季的台湾,天空却蓝得像爱琴海。
好美。
或许下一次旅行,就到希腊去吧,住在海岛边蓝顶白墙的小屋,推开窗户,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殷恬雨痴想着,她知道自己在作梦,才刚从义大利回来,心船竟又渴盼着立刻往希腊出航。
可她乐于作梦,因为和丈夫一起出游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教她无可自拔地上了瘾。
她亮着星眸,手指把玩着罗马帘,不由得忆起停留在托斯卡尼的最后一天。那天,她发烧退去,病体尚未完全痊愈,他却已迫不及待,闯进她身上每一处禁地。
她说,她会将病毒传染给他。
他说,他不怕,因为被情欲主宰的男人是最勇敢的战士。
她烫红了脸,忸怩地嗔他昏了头。
他以行动来表示,他不介意昏头。。。。。。
粉唇,偷偷地逸出一串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笑声,颊叶亦如同那天在托斯卡尼,羞涩地染霞。
殷恬雨退离窗边,步履飘浮在云端,幸福地走不稳。
是的,她很幸福。
因为她敢确定,柏琛已经做了决定。
他不会离开她。
那天,他温情而亲昵的抚触暗示了他的抉择。
她确信。
所以,即使他一回台湾便去赴一个神秘约会,即使他这两天,都在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一点都不担心。
她的丈夫,回来了。
殷恬雨哼着歌,来到琴房里,掀开琴盖,随手滑了一串琶音。
她听着那叮叮咚咚的琴声,一时想不到要弹什么,情绪太亢奋了,High得像喝醉了酒,定不下心。
就连电话铃声响起,她也迷蒙地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片刻,才恍然大悟。
她微笑着起身,几乎是滑着舞步前去接电话。
「喂。」
「恬雨吗?我是海棠。」
「海棠啊!」她笑容满点,仍然沈浸在愉悦的粉红泡泡中。「你这大忙人,居然有空打来。」
殷海棠沈默两秒。「你好像心情很好?」
「是啊!」她快乐地点头。「你知道吗?我跟柏琛前两天才刚从义大利玩回来喔!义大利真的棒透了,罗马很壮丽,威尼斯好浪漫,还有托斯卡尼。。。。。。哎,简直是人间仙境!」
「是吗?」
「还有啊,义大利菜好好吃,我们住在托斯卡尼时,每天都会去一家小餐馆吃饭,那个老板手艺超好的,一级棒!还有啊,还有。。。。。。」她顿了顿,噗哧一笑。「义大利男人真的很热情,走在路上,他们也不管我身边有没有伴,拚命对我挤眉弄眼吹口哨,弄得我好尴尬。」
「看来,你玩得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海棠,你有空也休个假吧,不要老像个工作机器,偶尔也要让身心放松一下啊。」
「嗯,我知道。」殷海棠的回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低气压。
殷恬雨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收拾过分兴奋的心情。「怎么啦?海棠,你打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一片沈寂。
殷恬雨秀眉微颦。「海棠?」
「恬雨,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柏琛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
「什么样的决定?」
「你还不知道吗?难道他事先都没跟你商量过?」殷海棠口气严肃。
殷恬雨心一沈,不祥的预感当头笼罩。
「到底是。。。。。。什么事?」她颤着嗓音,心韵顿时仓皇。「柏琛他。。。。。。做了什么?」
「看来你真的不晓得。」一声叹息。「你打开电视吧,他现在正召开记者会说明。」
柏琛开记者会?他想宣布什么?
殷恬雨心下惊疑,握着话筒的掌心不安地出汗,她走回卧室,拿起遥控器一按。
液晶萤幕现出清晰的影像,她继续按钮,寻找新闻频道。
不数秒,萤幕上便秀出路柏琛俊挺有型的脸庞,她停下动作,怔怔地注视着他摊开面前一张声明稿,逐字宣读
「我路柏琛在此宣布,退出下届立委的竞选活动,这个决定已经获得我党主席及立院党团的同意。。。。。。」
砰!
遥控器从殷恬雨掌间滑落地,她睁大眼,失神地瞪着电视萤幕,血色自脸上褪去,只余一片雪白。
柏琛。。。。。。不选立委了?!
「他说这届立委任期届满后,他会暂时退出政坛,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确定。」电话线另一端,殷海棠幽幽地解释。
但她,已然听不见了。
※※ ※※ ※※
他的退选声明在政坛上投了一枚震撼弹。
其实早在前一天,他向党团及主席报告这个决定时,就已引起一阵不小的风波,几个党内大老轮流以电话轰炸他,甚至有人还想直接去问他的老丈人怎么回事。
幸亏殷世裕这两天恰巧出国了,才让他暂且逃过一劫。
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路柏琛很明白,自己总有一天必须向岳父解释清楚一切,而且,还得绞脑汁编出一个足够高明的理由。
否则,他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当务之急,是怎么向殷恬雨交代这件事,这才是他现今最烦恼的。
「。。。。。。你那声明是怎么回事?」
记者会开完,路柏琛一个人闪进办公室,才过不久,便接到卫襄的电话。
「你不会真的打算退选吧?」卫襄质问。
他黯然。「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卫襄不敢相信。「你可是你们党内年轻一辈最被看好的新星啊!竞选连任可说是手到擒来,当选的机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为什么要退出?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想继续在政坛往上爬了吗?」
「我当然想。」他自嘲地勾唇。「但现在不是时机。」
「为什么?」
「因为我犯了个大错。」
「什么错?」
路柏琛苦笑,将两天前与李相思面对面交涉的过程一一道来。
卫襄听罢,沈默半晌,才哑声问:「你宁愿退选,也不愿意跟你老婆离婚?」
「。。。。。。是。」
线路另一端传来沉重的呼吸。「你确定这样做事情就会解决了吗?李相思可没说只要你退选,她就不把照片公开。」
「我知道,可我也只能赌一赌了。」路柏琛无奈地闭了闭眸,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我不能跟恬雨提离婚,更不能让照片公开,那些媒体会逼死恬雨的。」而恬雨,将永不再信任他。「不管是谁主使相思这么做的,只要我退出战局,他应该也没兴趣紧咬着我不放了。」
「你赌对方会放过你?」
「事情闹大了,对方未必有好处,殷家绝对有能耐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既然想得出这样的计策,就该懂得权衡利害关系。」
「你就这么确定背后有人唆使李相思?说不定只是她一时妒火攻心,你应该知道,女人抓狂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肯定她背后有人。」路柏琛很坚定。「而且,是个男人。」
一阵奇异的静默。「你怎能确定?」
「第六感。」
「第六感?」卫襄不可思议似地提高嗓音。
路柏琛再次苦笑。「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很好笑,但我真的有这种感觉,相思的背后,有个男人。」
卫襄再度沈默,两秒后,深吸一口气。「你应该很清楚,这次你退选,不一定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就算有,你还是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上。」
「我知道。」
「与其自毁前途,离婚不是比较好吗?也许李相思真的会把底片给你。」
「我不离婚。」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失去恬雨。
因为他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
挂断电话后,路柏琛起身,静静地凝望窗外蔚蓝无涯的长天。
结婚多年,他竟到如今才恍然顿悟这一点,该说自己蠢吗?
他自嘲地嗤笑。
或许,他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聪明吧。
所以,即使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妻子,但仍茫然得弄不清怎么回事,他不懂为什么,最初他接近她,只是想利用她,不是吗?
什么时候一枚应该在棋盘上随他摆弄的棋子,反过来掌控住他了?
简直可笑,太可笑了。。。。。。
低沈的音符,一串串,滚出路柏琛喉咙,他笑着,呛着,咳着,无法自已。
忽地,几声轻叩剥响门扉,接着,门推开,一个女人不由分说地闯进来。
难听的笑声戛然止住,他愕然睁眼,瞪着僵硬地挺立在他面前的身影是殷恬雨,他的妻子。
「恬雨!」他心跳一停。「你怎么来了?」
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站成一座冰凝的雕像。
他约莫猜出妻子的来意,眉宇收拢,伸手将办公室门落了锁,不让其他人进来打扰。
「你听说我要退选的事了?」他柔声问。
她旋身,迎向他的容颜苍白似雪。「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本来打算晚上回去再跟你解释的。」他微微一笑。
而她,瞪着那抹他勾在唇畔的浅笑,仿佛难以置信他还能那样笑。慢慢地,她的神情变得哀伤,目光黯淡。
「我非得是那个全世界最后知道的人吗?」她哑声质问。「要不是海棠打电话来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我会跟你说的,只是晚一些。」
「晚一些?」她短促地讽笑一声。「你就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先跟我讨论?」
他愕然,初次见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时怔住。
「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退选?你不是说过吗?从政是你这一生的梦想,是你最大的抱负!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舍弃?」连串掷出的问题逼得路柏琛差点透不过气。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某个正在国会殿堂上接受民代质询的狼狈官员恬雨何时学会这种机关枪扫射似的说话方式了?
他呆了半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