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立珩脸上不带半点情绪,大手穿在她如瀑的发丝中,用力收紧力道,猛的将她的脑袋拽离自己的身体:“今天天气不错,中午下班还在这里,我来接你。”
男人的嗓音里充满了威胁,蒋牧霜只觉头皮发麻,甚至能听到发丝被扯断的声音。
她被迫仰着头,嘴里不时翻涌着干呕,薄汗湿透了她的脸颊,一滴一滴的顺着下巴往下落,样子惨不忍睹。
“求你,放了我……”她虚弱出声,苍白无神的面容,透着幽深看不见底的绝望。
男人纵情大笑,干燥粗粝的指尖,隔着裙身的薄薄布料,仔细描摹她胸前的曲线。嘶哑暗沉的音调里,满是鄙薄之意:“求我?那也得看你够不够资格!”
须臾,衣衫不整的蒋牧霜被他丢垃圾一般,从车上丢了下去。
黑色的无牌宝马X5,发出轻微的轰鸣,在她眼前绝尘而去。
蒋牧霜狼狈的从地上爬起,面色灰败的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车尾。艰难的迈开腿,她深深的埋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向简氏总部大楼。
没走几步,身后惊雷一般响起少年欣喜的惊呼:“蒋牧霜,真的是你啊……”
沉重的眼皮,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倏然瞌下,她身子歪了歪,迅速栽倒出去。
简云容紧张上前,在她跌到地面之前,险险扶住。
年轻稚嫩的面庞,焦急仰起,朝着白色路虎极光里的人大喊:“快来帮忙!”
半个小时后,京都妇幼保健院住院部18楼。
简云裳冷静的将简云容请出去,交给等候在外的蒋牧尘,跟着一言不发的折回病房。
带上门,她无意识的蹙起黛眉,不无担忧的问:“医生,她的情况如何?”
“撕裂性损伤,身上多处发现软组织挫伤,另外……”年逾中旬的老医生扶了扶眼镜,欲言又止。
简云裳虽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蒋牧霜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仔细斟酌一番,她压下胸口的窒闷感,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报警对吧?”
医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模棱两可的说:“医生的职责,只是救死扶伤。至于是否要报警,还请简小姐自行考量。”
说完,交代了一些服药的注意事项,欠身出了病房。
简云裳抬眸,神色难辨的望一眼床上的蒋牧霜,迟疑开门出去。
仰头对上蒋牧尘的视线,简云裳不容置喙的支开简云容:“云容,你到车上去等着,我们马上下去。”
简云容狐疑的朝病房探头望去,不放心的问:“她有没有怎么样?”
“低血糖引起的短暂晕厥,女生常见病。”简云裳笼统说完,伸手将他推开。
简云容不放心,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好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走廊里人来人往,婴儿的哭闹声不时响彻耳畔。蒋牧尘还简云裳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杵着不动,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许久,简云裳转身走开,顺着指示标朝阳台的方向走去。蒋牧尘紧握着的拳头松开,迈开长腿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
“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听意思是建议报警处理。”简云裳平淡的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不知名的远处:“你是他堂哥,还是你来做决定吧。”
“她……”男人阴鸷森冷的黑眸渗出丝丝凉气,毫不犹豫的将话说完:“被侵犯了。”
叙述的语气,隐隐透着意味深长的冷漠。
简云裳轻轻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蒋牧尘眯起星眸,突然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细不可闻的叹息,幽幽从简云裳口中溢出。她仰起头,眯着眼眸往天空上看了看,转身,迳自往楼下走去。
病房里,蒋牧霜已经醒来,神情麻木的望着站在门后,裹着一身磅礡怒气的男人。
咬紧嘴唇,淡漠无视对方的存在。
蒋牧尘单手抄在兜里,眸底神色阴霾的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迸出来句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只是男女朋友间的情趣游戏!”蒋牧霜笑容惨淡,看陌生人一样看他:“多谢大哥关心!”
森冷凛冽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伟岸的身躯直起,转身大步出了病房。
强劲的气流使得病房的门,“吱呀”着颤了颤。
蒋牧霜面色灰败,彷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般,颓然倒向床头。
住院部楼下,停车区内的路虎极光,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简云裳坐回车里,刚接完墨珍打来的电话,就见蒋牧尘黑口黑面的从住院部大堂出来,沉吟一秒开门下去将他拦住:“你把她自己丢在这里?”
“……”蒋牧尘没有说话,墨色的双眸没有半点温度,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进入角色倒挺快。”
简云裳不冷不热的睨他,语气却比以往温和不少:“你送云容回简氏,回头让亮哥过来接我。”
蒋牧尘的冷峻的面容出现一丝松动,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下,失笑:“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
简云裳眨了眨眼睛,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转身走进大堂。
——
片刻之后,她回到18层蒋牧霜的病房,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女孩充满了敌意的冷笑:“来看笑话?”
女孩的嘴角,疑似留着一抹淤青,眼神凶悍又凌厉,横在被子上的手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整个人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简云裳平静搬来椅子坐下,把玩着手中的平板,不置可否的拿眼看她。
她不是第一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是自己的记忆没出错,那天在婚宴现场,挑衅自己底线的女孩,转身之前就是和她在说话。
简云裳自认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树敌。
如果说之前被打的那位,是因为嫉恨自己嫁了蒋牧尘,那蒋牧霜的恨意,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相差无几的年纪,简云裳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里,实际锐利无比。
此刻,她喜怒难辨的神色,更让蒋牧霜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剥光了,赤条条丢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瞻。
这种可怕的压迫感,比薛立珩羞辱她还难受。
抬起下颚,她装腔作势的摆出倨傲的姿态,再次开口:“我要休息了,嫂子请回吧。”
“你在逃避什么,还迁怒于我?”简云裳平静无波的嗓音,清晰响起:“昨天下班之后,你去仁盛医院见了谁。”
话音落地,病房里的空气倏然沉寂下来。
一丝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斑驳落到病床的白色棉被上,泛起一层极淡的白色光辉。涌现在蒋牧霜苍白面容上的惊愕、不堪,亦照得清清楚楚。
简云裳拧眉,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淡然看她:“不说?没关系,我和你哥哥有的办法查出来。”
“他是我男朋友!”蒋牧霜情急之下,忍著作呕的冲动,讽刺笑出声:“真是一对有意思的夫妻,你们难道不知道,情到浓时自然会留下一些印记,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简云裳照旧反应平平,指若青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交叠曲起的膝盖,没说话。
情到浓时?!她可清楚记得刚才急救室里,老医生给她清理口腔时的凝重神色。
一大早险些晕死在简氏总部附近,身上到处是青紫的印记,口腔里还残留着属于男人才有的液体,见鬼的男欢女爱,情到浓时!
“不说也没关系,警察大概半个小时后到。”简云裳闲闲收起平板,平静说着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事:“到时候请你男朋友自己和警察说吧。”
“简云裳!”蒋牧霜急气攻心,双眼愤怒的瞪着她:“蒋牧尘都不管的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需要你那廉价的同情,谁给你报警的权利!”
“啧啧……”简云裳端详着她扭曲的面容,忍不住摇头轻笑出声:“叫我一声嫂子原来让你那么不情愿!既然不愿意将犯人绳之于法,我自然不会勉强。有一点你也说错了,我从来不同情懦弱的人。”
蒋牧霜冷漠别过脸,左手无意识的抓紧床单。
恍惚中,耳边依稀传来薛立珩阴森骇人的警告:你敢报警,就等着在网上欣赏自己投入的样子。
一步错,步步错,除非那个男人死,否则这段不光彩的影像资料,迟早会暴露。她还年轻,还是蒋家尊贵的二小姐,她输不起……
“你好好休息吧!”简云裳没有忽略她的神色变化,也没继续深究的兴趣。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这种事她父母都不教,自己一个外人,何苦费那个劲。
优雅起身,她弯腰抚平裙子上的皱褶,语气随意又温柔:“你父母那边,蒋牧尘已经去了电话解释,他们不会知情。”
说罢留下一脸错愕的蒋牧霜,从容开门出去。
房门闭合,女孩横在被子上的手臂动了下,始终攥紧的掌心松开,露出闪耀着金色光辉的U盘外壳。
颤抖爬下床,她跌跌撞撞的举着点滴瓶冲进洗手间,虚软无力的关了门,坐到马桶上激烈的天人交战,权衡利弊。
毁了简氏、毁了牧天,她就是人人见着都得尊称的蒋家大小姐。
然而惹怒蒋牧尘,她只会死得更加难看……
——
简云裳在住院部楼下等来沈亮,上车回到简氏,京都刑警队的沈队带着属下,已经在总裁办公室旁的接待室等候多时。
她放下包,平静给蒋牧尘去了电话,跟着通知汤燕玲将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
“沈队您好,您的来意助理和我解释了下,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简云裳落落大方的请他们坐下,转头望向汤燕玲:“汤助,通知她们送两杯茶水进来。”
“简小姐您好!”沈北微微颔首,跟着从资料袋里拿出赵子敬的照片:“请您确认下,前晚夜闯简氏总部的人,是不是他。”
含笑接过赵子敬的照片,两道黛眉无意识的皱了皱,简云裳仰起头,笃定的答:“确实是他没错,当时他被困在电梯的机关里。”
“好,小郭,你记一下。”沈北点头,曲起手指在下属眼皮底下的桌面上敲了敲:“贵公司丢失的物件,价值几何。”
简云裳闻言,面露难色:“这个可不好说了。小偷拿的是我们简家的传家宝,国家博物院的专家曾经给估过价,说市值大概5千万。不过若是送去拍卖行,拍出一亿往上的高价也不是不可能。”
沈北嘴角抽了抽,转到下一个问题。
简云裳积极配合,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
送走刑警队的人之后,汤燕玲敲门,说是有位姓许的先生在大堂要求见她。
“许先生?年轻的还是老的。”简云裳放下手中的文件,沉吟片刻,又说:“请他上来吧。”
来的是许振霆,简云裳礼貌的笑笑,客气请他落座。
之后亲自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许教授最近不忙吗?”
许振霆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还是天天做课题,家父听说你结婚了,命我给你送份贺礼。”
简云裳唇边露出感激的笑容:“难得他老人家有心,等他什么时候方便了,我想当面道谢。”
话音刚落,箫碧岚的大嗓门携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龙卷风似的袭入总裁室:“亲爱的云裳,你要当面干嘛!”
“啊嚏!”简云裳一接触到过敏原,立即打了个喷嚏,同时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大力的将她往外推:“扔掉你手上的花。”
“糟糕!”箫碧岚惊叫一声,娇俏的身影已经跑出门外。
随手将花束丢给汤燕玲,她刚转过身,又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视线落到许振霆疑似变得暗红的脸上,立即大剌剌的坐过去:“喂,书獃子你也花粉过敏啊?”
许振霆尴尬的轻咳一声,唯恐避之不及的往边上挪了挪。
简云裳无语的看着这一幕,不得不出面跟沙发上坐立不安的男人,颔首表示歉意,跟着将箫碧岚拉进自己的休息室:“你饥不择食啊你!”
箫碧岚被她的话噎到,转瞬两眼放光才门外瞄去:“我什么都没做啊!不过你这一提醒,我倒真觉得这书獃子越看越好看。”
“……”简云裳郁猝扶额,谁知门外又多了个人。
佯装镇定的开门出去,来的竟是蒋牧尘。
他斜着长腿,慵懒随意的坐在大班台上,目光灼灼的看她:“云裳,都中午了,正好许教授也在,不如大家一起去吃个便饭。”
箫碧岚原本就是来找简云裳饭聚,闻言喜笑颜开的插话:“蒋少这个提议好,我同意我同意!”
简云裳无语望向许振霆,暗暗希望他拒绝,结果大失所望。
只听他淡淡开口:“我在御食坊定了位置,若不嫌弃,一起过去吧。”
“不嫌弃!”箫碧岚兀自开心的挽起简云裳的手臂,偏头丢给许振霆一个:你可以的眼神,又说:“我们去找云容,你们先下楼等着。”
蒋牧尘不置可否的站起身,手臂一伸,自然而然的将简云裳拉到自己怀里:“云容已经在楼下等了,走吧。”
许振霆微笑点头,也跟着从容自在的站起来。
——
从简氏总部到御食坊,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是很近。
箫碧岚借口自己车技不好,顺理成章的坐上许振霆的车子。简云裳姐弟和蒋牧尘同车,不一会功夫便先后抵达。
预定的雅间很小,许振霆看过之后,提出另外换一间大的。
蒋牧尘明显不耐烦,不过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