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脑筋又好,又强悍,又值得依靠,看相还特别准啊,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个年龄的普通小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跟孤上次见的缥璃璎大人同名,连眼睛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想来肯定是他家先祖之类吧?缥家和苍家本来就出自一脉,渊源深厚。孤想和你一块儿喝茶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刘辉的话不啻于在璃璎的脑海里“当”地撞了一下钟,璃璎只觉得脑袋摇摇晃晃。这是什么理由啊。
“你,你……谁见过又读书又吃点心的幽灵!”
“可是楸瑛和绛攸说吃馒头的哦——所以孤每天晚上有上供的。”
原来喝茶的名头实际上是上供啊。就像敬奉客厅童子或者地藏佛那样。
“笨蛋!我是人哪!缥璃璎是我父亲,不像才怪!”
“父亲?!不可能吧?他看上去跟孤也差不了几岁啊。几岁的孩子?”
“看脸是年轻。头发呢,是银白色的对吧?”
“嗯?啊,是啊。啊,难、难道是……”
“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岁了,那样的至少也得有八十多了。听他说只有头发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白。颜色虽然有些怪,但那可是很高贵的哦。你大概也听说过缥家偶尔会出不会变老的长命之人吧?我父亲就是那样的。”
“八、十?是那样吗?!可是看上去又年轻又帅气——”
“下次见到他给他揉揉肩膀,肯定会很高兴的。他自己说上了年纪干什么都嫌麻烦。不过我看他生下来就是个懒得动的人。”
“揉肩膀”——。缥璃璎在刘辉心目中的形象轰然瓦解。
“那,那,你也是——?”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会长大、会衰老、没有特殊能力的满大街都是的普通人。”
“哪、哪儿普通了?用‘幽灵’才说得通嘛!怎么搞得嘛,人家就是以为你是幽灵才安心跟你倾诉并咨询恋爱的烦恼的!!”
“这关我什么事!还不都是你自己瞎想!”
“哼。不过,不知你跟着令尊来贵阳有何贵干?春日观光?还是为了来府库进行一番知识之旅?”
“……什么啊,你没听说?”
“嗯?”
“没什么,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没必要先在说。不过是来早了而已。”
璃璎注意到得知自己是缥家的人之后,王上并没有露出警戒的表情,反而倒像是有些安心的样子。
“原来是现世的人哪!那就没必要为了能在你升天之前跟你多喝几次茶而着急了。”
璃璎着实服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王上,难怪连父亲对他也感兴趣。璃璎像头灵巧的小兽一样猛地跳起身来,把刘辉吓了一跳。
“生气了?啊,对不起,孤不该说‘升天’之类的话——”
“没有生气了。作为对你时常供奉的回礼,我来替你看看星象。这也算是缥家的工作吧。”
刘辉跟着璃璎走到府库外的栏杆边。这一次夹杂在夜风和花香中,有笛声隐约传来。
对这次的曲声刘辉和璃璎也同时有所反应。那是只有内行人才懂的古朴高雅的传统技巧。
“……这笛声……施乐,是皇毅大人吧。第一次听到他吹奏龙笛呢……”
“是葵家的奏法啊。没想到能有幸亲耳聆听。咦,葵家还有血脉存留下来啊。”
“……演绎得很了不起呢。谁都想不到这是那首‘苏芳’吧……不过确实像皇毅的风格。”
笛音消失时,刘辉抬头望向夜空。
“月色朦胧啊。知识稍微有一些云,是不是不能占星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要看全部。”
璃璎睁大眼睛,读着能读出的星象。
“……在很多方面出现了分岔路口。最近的,是关于金钱和人事的问题。最好要引起重视。根据你的选择,日后的政情将会大不一样。”
刘辉吃了一惊。现实正如他所说得那样。
“太了不起了,璃璎!真像神仙一样!”
“……呃,这本该是仙洞省的工作吧?没在做吗?”
羽大人最近为刘辉的原因工作都敷衍了事,这一点刘辉没能说出口。
“仙洞省偶尔也会有上奏,可是措辞又暧昧,又爱装腔作势,与其说是高深,不如说是故意往让人看不懂的方向写。不像你说的,很容易就明白了。”
“不过,若是说得太过明白,选择的余地就变小了,可走的路也就变窄了。星贺星象都是会变的,这一刻是正确的事情下一刻变成错误的也说不定。反之若是说得过于灵验了,养成完全依赖占星的习惯也不好。王上和高官们沉湎于咒术决不会有好事。故意用晦涩的语言暗示一个大概的未来趋势,这倒也没有错。这不是挺不错的官吏嘛,比之于仙洞省的权威来,更重视国家的前途。”
璃璎的解释简单明了,让刘辉也觉得很有道理。同时对羽大人也有了再认识。那样颤颤巍巍的表象背后,原来深谋远虑的为朕着想着哪。
(……仔细想想,他还是一直跟权喻一同奋战在工作前沿的人物呢。”
听说那两人士朋友关系……可是刘辉怎么都想象不出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朋友关系。怎么想都觉得是种不可思议的组合。
“……嗯?那么,为什么你会说得那么详细呢?”
璃璎望向刘辉,一双眼眸像没有月亮的黑夜,美丽得让人目眩的黑色。
“因为我受命要让你落入缥家的陷阱——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办?”
璃璎看也不看刘辉的表情,转身走向府库。
“刚才占星也有可能是骗你的哦!不要太过轻易相信一个人哦!你可是王上啊!”
安静了一会,马上有脚步声跟过来。
“我明白了。璃璎是为了帮孤改正犯傻的毛病呢!真是好心哪!”
“……你还真是笨呢。好了赶快回去!”
“没关系的。”
“什么啊?真是,完全连不上嘛!”
“孤立场很坚定的,所以现在缥家想要攻陷孤是很难的哦。”
璃璎抬头看着追到自己身边的身材高挑的王上。
“……呵,你也有稍微像个王的时候嘛。”
“哼哼。对了,璃璎的初恋是什么时候?还没有吗?多跟孤讲讲嘛。我好当作参考。”
“……。——赶快给我回去!”
“暴怒”这个词的意思,璃璎是渐渐明白了。
第二天的早上是公休日。在暮霭中迎接黎明到来的邵可府邸,早晨刚刚回来的红秀丽,想要在准备早饭之前好好的休息一下来着,可是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
“……你这个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在说教着别人,其实你只不过是选了一条让自己轻松些的道路而已。”
冷冷的话语,就像是荆棘的毒刺一样狠狠地戳在了秀丽的心上。正因为秀丽现在正处在自身都摇晃不稳的境地难以脱身,所以这样的一句话才让秀丽如此地窝心不已。
(难道说,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太过劳累,站着就睡着的时候做的一个梦而已吧……)
太过于短暂的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所以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对于此秀丽也没有信心。此人对于秀丽素不相识,而秀丽单方面地对于此人做了些了解。不过,正因为如此为什么此人却能够如此精妙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呢,对此秀丽更是无从知晓。
秀丽最终还是放弃了想要睡觉的想法,从床上跳了起来。
“……算了!算了算了。一声不吭地躺在这里反而乱七八糟地想很多事情。”
想着准备早饭的事情的秀丽,换好了衣服,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往火炉里添柴,从水井里打水。打量着昨天剩下来的食材,早早地考虑着饭菜的事情。
只要动起来,不知不觉就会进入到心无旁我的境界了。像梦游一样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会一时间清醒过来的。
去掉汤汁中的碱水的空当,思维也逐渐地清晰,有条理起来。
秀丽搅拌着汤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的,就这么定了。”
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如果心中做出了决定,那么剩下的就很轻松了。秀丽麻利地做着早饭。就在要放调味料的时候,呼的一下突然将目光定在了盐巴上面。
“……盐巴……这么说来,这个东西也要注意些了。”
这半个月来,因为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个东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
秀丽用指尖沾了些盐粒,轻轻地揉搓着。同时脑袋里浮现出了家用的账本来了。
果然还是,很奇——怪——呀。
反正今天是公休日嘛。今天就去街上转转看看。秀丽一边做着早餐的收尾工作,一边这么的想着。
秀丽来到熟悉的盐铺前,皱着眉头蹲了下来。
在因为赝品事件四处奔走的时候,和铁匠铺涨价一样,盐价也有点奇怪,虽然也对盐铺留了心来着,可是————。
(和铜价的上涨比起来,当时的盐价真的只是一点一点地涨起来了,所以就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时的事情而已——)
可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别说是盐价回落了,反而一个劲的上涨。
因为平日里用盐的分量较少的缘故,所以和其他店相比来的机会就比较少些。可没想到的是,在自己为朝廷“减员增效政策”四处奔走的时候,盐价何时竟然涨到了这个地步。
自己对照了账本的钱财支出进行了确认。确实没有搞错买到便宜的盐巴,而是以和平时同样的价钱买进来了。
虽说价钱一样,可是品质却下降了很多。
当自己实地来到了盐铺,更是要抱头哀叹了。这种盐价和盐的品质的差别竟然是如此的——
当然盐价并不是说突然三四倍的狂飙,而是一直停留在如果老百姓紧紧裤腰带还是勉勉强强能够买得起的水平。虽然大伙对于物价上涨牢骚不断,但是唯独对于盐价还是觉得马马虎虎能够忍受的样子忍耐着。这真的是一种绝妙的涨价方式。
即使是如此,对于秀丽这种勤俭持家的省钱人来说,这种价钱也会让他们直冒冷汗,担心以后的生计问题。
当秀丽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盐铺老板娘的时候,突然就从盐缸后面探出了脑袋。
“……那个,林婶。这个盐巴……不知不觉中竟然涨到这个样子了呀……”
似乎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蹲在盐缸前面的秀丽似的,看到秀丽后,林婶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
“秀丽呀。哎呀那个呀,到这种程度了吗?”
“虽说是一点一点的,不过还是涨了呀……,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两三个月吧。但是,说盐价上涨有点不对头。倒不如说是不得不提价来的正确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婶苦着一张脸,漫不经心地将盐巴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可能也已经注意到了,盐巴里面掺了好多的白砂呀。”
“嗯。有种沙拉沙拉的粗糙感呢……”
尝起来沙拉沙拉的粗糙东西并不是什么盐巴,而是看起来很像盐巴的掺进来的白砂,这是种在盐巴产量不足的年份,奸商为了充够数量经常使用的把戏。因王位争夺战而导致盐巴流通极为恶劣的时候,这样的一种盐巴大量上市的情景秀丽至今记忆犹新。
“即使是这样的盐巴,我们在出售之前还是精心地将掺在里面的沙子给去掉的呢,不过想要完全去掉也真的是强人所难了……,作为买卖人我们也只能说是对不起了。虽然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不让盐价过于的上涨……”
林婶挥舞的东西正是漏砂的滤筐。但是比起一般的滤筐,网眼不知要细密了多少倍,可以细细的分离出来好多层的杂质。秀丽感到无比的佩服。这个滤筐看来虽然很简单,却也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哎——现在竟然有了这么方便的东西了呀。”
“这是了解情况的联合会马上免费分发给大家的东西,所以可是帮了大忙了。在卸货的时候如果不筛滤的话,就这样的进货,欺诈之类的投诉就会蜂拥而至了呀。”
“欺诈?……”
林婶叹了口气。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这并不是什么物价上涨……这盐巴究竟是在那里被掺进了白砂的我也不知道了。”
抓在林婶手里,掺杂着白砂的盐巴,随着叹气的声音,静静的流回了盐缸里去了。
“听您这么一说,似乎不是什么产量不足的事情喽。盐巴还是和平常一样从产地运到了贵阳……,只不过是到了批发商手里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了掺杂有白砂的盐巴了。从产地来的人也没有什么警告来的。所以刚开始批发商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就这样何时和平时一样的价钱出售到我家的。刚想赚点小利的时候终于被我们发现了……就慌慌张张的不得不提价了呀。”
秀丽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这是——。
虽然林婶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不过这确实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还有那个,为什么盐价会一点一点的涨呢?”
“那是因为白砂的掺杂似乎也是一点一点的增加的。所以我们这边的盐价也只能是一点一点的涨。总觉得是时而掺些时而又不掺。可能是如果一下子掺杂很多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