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
秀丽摆好姿势,静静地开始拉二胡。
苏芳抱着椅子背,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一曲终了,苏芳轻出一口气,站了起来。
“真好听,我也明白的,你确实有很多特殊技能——”
“。。。。。。狸狸,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什么事也没有。。。。。。你别老是动摇不定的。谢谢你陪我。再见。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哟。”
弹了一下秀丽的鼻子之后,苏芳轻轻地挥了挥手走出了房间。
就剩秀丽自己,她把刚开始写的部门表放在桌子上,盯着看。
“是啊,你和别的家伙不一样,你有门路。已经有几家来找过你了吧。。。。。。”
苏芳说的对,除了绛攸第一天来找过之外,还有几家也来过。
跟刚开始秀丽想的一样,吏部,户部,工部,礼部这四个部门。
对过了半个月仍没有行动的秀丽,户部的景侍郎担心地来看过;礼部的鲁尚书仍是面无表情地说“有什么事你来我这儿吧。”
(。。。。。。工部的管尚书还写了一封信:咱们再来比一次喝酒吧。你要是愿意的话,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从心底觉得幸福。
想起能够让他们这样挽留的一年比什么都高兴。
(。。。。。。狸狸说的对,是应该从这之中选一个吧。。。。。。)
——离最后期限还剩二十天。
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确实是在被罢官的生死存亡的关头。根本就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苏芳所说的这句话是正确的。自己也不是在耍什么不正当手段。。。。。。
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些阴影。
又来了,被人家用这样的眼光看待也没有办法。从最开始被人家说是耍手段才当上官吏的这种责难自己也是甘心忍受。考试没用不正当手段,可是事实上也和其他考生不一样,自己是直接就参加会试的。在茶州的时候也绝不是秀丽自己一个人干的。自己确实根据情况临机应变采取了相应的措施,但是有几个足够应付所有有事的帮手这是事实。
——但是,这以后要展示的是红秀丽而不是别人。
被贬为闲置官吏也是有这个意思在的。
借助别人的帮助绝不是一件坏事。但是看到别的闲置官吏在拼命地到处求人找雇佣部门的时候,自己装得很了不起的样子对他们说教一番,结果却恬不知耻地利用别人的好意,选择一条轻松的道路来摆脱困境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太卑鄙了。
这半个月来,看到这些一点点地开始努力的这些闲置官吏们,更加这么认为。
从头开始摸索,即使失败了被骂了,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跟秀丽和清雅发完牢骚之后,第二天还是会继续努力。
选择轻松的道路,以后还怎么能够坦然地面对他们工作呢?
“我就是说让你别努力错方向。”
脑海中突然掠过苏芳的这句话,心里一惊。
确实,如果被罢了官,那就一无所有了。沉醉于自我满足也是没有意义的。
(。。。。。。是啊。。。。。。现在确实不是考虑外界的评论,自己的感情之类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还是,在这四个部门里选一个吧。。。。。。)
突然,从宫外传来典雅的笛声——是龙笛。
但并不是龙莲,绝对不是。
(。。。。。。厉害,这个人,演奏得太好了。。。。。。)
而且曲子就是秀丽刚才拉的“苏芳”。原本像梦一样甜美的旋律,可是这个人的音色,不要说甜美了,简直就像冰一样冷。即使是这样,吹得仍然好得让人甚至起鸡皮疙瘩。
简直像被召唤一样,秀丽不由得站了起来。
出了栏杆,有一丝暗香浮动。月夜朦胧,月光如洗倾泻在庭院里。不知从何处传来让人脊背发凉的笛声。
甚至让人产生一种不知卷进何人的梦境这样的幽深玄妙的夜晚。
突然,树梢轻摇,沙沙做响,树叶随风舞动。
秀丽按住了快要被吹散的头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风停了,轻轻地睁眼一看,突然庭院里出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在笛音余韵的袅袅之际,男子的嘴离开了笛子。
——简直就像把笛音直接塑成一个人形一样的男子。无论什么都冷淡而又尖锐。
抬头看秀丽的是一双锐利冷酷充满霸气的眼睛。
薄薄的嘴唇闪过一丝讽刺性的冰一样冷酷的微笑。
“。。。。。。连演奏的曲子都愚蠢天真的丫头。”
喃喃自语一般,不知为什么确直达秀丽耳边。
“。。。。。。你自以为是的对别人说教,自己却要选择轻松的道路吗?”
秀丽睁开了眼,被人说中了心事,心像打鼓一样砰砰直跳。为什么——想这样问道。可是半张开的嘴唇一直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过,这也无所谓。。。。。。你,也就这程度罢了。”
男子轻轻一笑之后,就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简直就像梦一样的一瞬间的事。
秀丽握紧栏杆,咬住了嘴唇。
晏树摆弄着手里的桃子,朝回来的皇毅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这样简直就是纯粹故意刁难人嘛。你又不是她大伯——啊。被你这样的男人欺负实在是太可怜了。。。。。。”
“无聊的自言自语你给我一边说去。”
晏树站在皇毅旁边。
“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有兴致吹笛。确实,哪个二胡很令人惊讶。那样的技艺最近很少见啊。我也明白你由于一时争强好胜而拿出传家宝龙笛吹的心情。”
“选曲太差劲了。”
“我倒是挺喜欢。”
“我讨厌。”
晏树以手覆额——那又怎么样。
“。。。。。。我说,与其在个人对曲子的喜好方面鸡蛋里挑骨头,你还不如坦率地承认说虽不喜欢选的曲子,可她二胡的技艺却不错。这样赞一下又不会死。”
“如果有治你爱说话的毛病的药,我即使花一万两也会买的。”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打算给发明能治疗你这面无表情的药的人奉送这个桃子。”
皇毅生气不吭声,而晏树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突然晏树回过头来。
“你也真是的。。。。。。故意说那样的话,她好不容易想去一个部门。。。。。。这样的话她万一又打算挑战更难的关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
皇毅冷冷地吊起了嘴角。
“——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晏树目不转睛地盯着皇毅看。
“。。。。。。你这个男人,真是既冷淡又坏心眼。”
“你现在才明白?事先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皇毅冷淡地说完就走了。
——时间稍微追溯到前面。
府库,主人回来之后,像平常一样沉迷于书本的璃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是你啊,怎么又来了。。。。。。”
刘辉开始兴冲冲地准备泡茶。
“说想和孤喝茶的可是你哟。”
“。。。。。。我是说过,可是没打算每天晚上都喝啊。。。。。。话说回来,我说的茶指的是——喂,我跟你开门见山地说啊,我现在正在读书,正读得高兴呢。你可不可以去别的地方。实在太碍事了你。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一边这样说,璃樱突然惊讶于自己所说的话。使用“求你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近简直是有点疯了。也许有点像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时的感觉。
“你啊,一个小孩子竟然这样冷淡!你稍微陪孤一会二也没关系吧。”
璃樱无话可说了。。。。。。你陪陪孤。。。。。。这样的话出生以来第一次被这样说。
据说好象是一个挺有才能的国王,可是这个男的却——
(。。。。。。不过,确实,头脑不坏。。。。。。)
稍微一说话就明白。而且武术也有两下子。确切地说,最初见面的时候有点吃惊。如果认真打的话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更高。但是——明明文武双全高人一等,可是言语动作却异常的幼稚。为什么?
“你已经过了二十岁,是个大人了!”
“看,孤已经准备好了美味的茶点,还有桃子。你不想吃吗?”
“别用什么茶点来引诱我,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不知道他的脑子到底是好还是坏。这个国王真的没事吧。
话虽这样说,璃樱已经明白了如果不陪他喝茶的话事情是不会得到解决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在书里夹了一个书签站了起来。能够接着看书的捷径就是先陪他喝茶。
刘辉用已经完全熟练的手法开始泡茶。
“璃樱,今天你要听听孤的烦恼。”
“。。。。。。应该说是今天也吧。”
璃樱以半放弃的心态开始把当茶点的桃子干干净净地削好。
把刘辉和自己的盘子都装满。可能是因为被照顾惯了,不论做什么事都觉得麻烦,要是不管他几天都不换衣服,一个人喋喋不休的父亲的缘故吧,这些事都已经成条件反射了。
话说回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璃樱不明白。自己并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才来这里的。可是,看到国王的脸,就觉得必须得陪陪他。
璃樱一直盯着刘辉的脸看。
虽然没有超能力,但是为了消磨时间,其他的学问也挨个学过,基本上都掌握了。看相可能是因为血缘关系,比那些看相先生要准得多。
(。。。。。。离别之相。。。。。。近期,重要的人要离开,而且不是一人。。。。。。)
而且,这个国王好象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这种聪明实在是不幸的。别离的时候简直是在用软刀子杀人,只有慢慢地等待。
“。。。。。。说实话,孤有喜欢的女人。”
“啊——不可能不可能,你还是赶紧死心的好。”
璃樱一边喝茶一边说了几句。刘辉嗖地扬起了脸。
“为什么要说那么残酷的话!孤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但是你不是王吗?你喜欢的女人随意挑选着纳进后宫不就得了。但是你却这样说,那肯定是不能轻易结合在一起的对象。”
“不,不是的……孤也在努力中呢……你的脑袋也太好使了吧。”
刘辉用泪眼抗议。刚开始一块喝茶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叫璃璎的少年实在是个天才。首先一天读完的书的量就不简单。不管怎么发牢骚最后还是会陪自己的,也值得跟他说话值得倚赖。
(孤和他一样年纪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好像那些日子里自己每天都去府库在邵可的身边静静地读书、还有跟宋太傅练剑。
(……。……或许和孤差不多吧……)
璃璎大口大口吃着烤制的茶点,味道果然不错。
“嗯,好吧,我可以考虑给你看看相,算算你的恋爱前景。”
刘辉捂住怦怦乱跳的胸口。……这半个月来,璃璎相术的准确性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万一现在被告知“全无成功的可能性”——
(不妙!孤也许会抽泣着从此一蹶不振的——)
刘辉慌慌张张背过脸拼命摇手。
“不,不,不用了。在孤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我还想留点希望呢。”
“啊,这样啊,嗯,这样也好。”
这时,刘辉和璃璎忽地同时抬起头——隐约听到有二胡的声音传来。
璃璎把茶点从嘴边拿开侧耳倾听。这旋律……
当动人的恋曲中止时,对面坐着的男子喃喃一声:
“……秀丽……”
刘辉的自语让璃璎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你喜欢的,是那个女人?红秀丽?”
“……………………嗯。”
璃璎眉头耸起,怎么偏偏……
“……那就比较困难了啊。不过,我不是说你一个人哦。”
“嗯?你知道什么了吗?”
璃璎皱着眉,重新把茶点放进嘴里,撩起前额落下的碎发。
茶周之旅虽然短暂,却给了璃璎充分的时间观察秀丽的面相。那实在是少见的一种类型。
“不是‘喜欢’、‘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事。以她的性格,可能会决定越喜欢的对象越不能嫁。况且她走的是入朝为官的道路。对方若是一般百姓还好,若是高官或者名门贵族的话,地位越高可能性就越低。像你这样的身份实在是致命。若是那个女人,早就该被甩掉了。”
“已经被甩掉多次了”,这样的话太伤感,刘辉没能说出口来。璃璎的话虽然有一半太过隐讳捉摸不透,可是秀丽“没有结婚的打算”这一点算是搞懂了。
“……。为,为什么?!”
璃璎若无其事地瞥了刘辉一眼。
“喂,在背后偷偷打听一个女人的秘密,这么做可太不男人了哦。我不想说。”
冠冕堂皇的说词让刘辉发自内心地感叹: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幽灵啊,就是不一样哪……”
璃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刚才说什么了?……没听错吧?
“……幽灵?”
“嗯,没说错吧。以前楸瑛和绛攸就说这府库里有幽灵出没。”
璃璎正啃着的饼从中间碎裂,啪地掉落在桌子上。
“……你以前从来没问过我的事情,是因为,以为我是幽灵?”
“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脑筋又好,又强悍,又值得依靠,看相还特别准啊,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个年龄的普通小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跟孤上次见的缥璃璎大人同名,连眼睛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想来肯定是他家先祖之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