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美仁凝视着面色苍白仍在昏迷之中的景升,十分气恼,怒道:“解药到底在哪?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那人究竟是你什么人?为何偏偏选中我?就因为我害你受罚?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本来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事事都喜欢斤斤计较,你为何总要与我过不去?你不招惹我不就行了吗?你不招惹不就不会躺在这里像个死人一样?明景升,我告诉你,你死我都不会死的,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解药!”
说着美仁便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个遍,包括整张床,她也仔仔细细地翻过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气得美仁一拳狠捶在景升的枕边,无奈他还是紧闭双眼。
忿忿不平地下了床,美仁往外屋走去,打算一走了之,想想又忍着折回了头。折腾了半天,美仁沮丧地坐回他的身旁,指着他的鼻子怨道:“一个大男人,只不过被打了几棍,淋了一点雨,就跟个病西施一样,半死不活的。真不知道你是中邪了还是鬼上身?”
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她受了那几棍也不至于像他这种样子。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蹙起眉头,执起他的手,探了探他的脉象。
半晌,美仁方颤着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望着景升。
为何会这样?为何他全身的脉象都乱为一团,好端端地他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难怪一直昏迷不醒。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有人这么轻易地能伤他这么重,自那晚之后,伤他的也就是明经堂,难道是被明经堂那几棍打的?怎么可能?若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经堂想要置他于死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所谓虎毒不食子,何况他是明经堂特别器重的儿子,不可能的。
美仁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在屋子里来回地不停乱走。若是再这么任由下去,他真的是必死无疑,他若死了,她岂不是要成了一堆白骨,真的要陪葬了。还有那些个庸医,不知是怎么看病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粒雪莲丹,塞进了他的口中,这千金难求的雪莲丹可以护住他的心脉。
将他扶起,美仁喃喃低语:“就算你真的成鬼了,我也会下地府找你追回这颗雪莲丹的钱。”双掌抚上他的背心,两股真气缓缓带出,输进他的体内。许久之后,美仁又探了一下他的脉象,较之前稍平稳一些,她也放心了许多。
不知是无聊,还是怎么的,她对着景升一个人自言自语:
“哎,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只不过救了我一次命,我却要还你这么多。当年,我伺候我娘也最多是熬几碗药,你可真是比我娘还要金贵。你究竟是得罪了何人?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被你爹给打的,若真是这样,你妹妹应该死在你前头。”
“你真是个小人,珍珠、玉佩都藏的滴水不漏。那个究竟是你什么人?为何会这么在乎你生死?他很卑鄙,比我还要卑鄙,不过最卑鄙的就是你,半死不活的还能指使人。算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就不多计较,等你身子好了之后,我再慢慢和你算账。那,我在你身上可是下了血本了,今晚你好好的睡一觉,明日天一亮,你就乖乖的给我睁开眼来,听到没有?”美仁趁机揪了一下景升的耳朵,也就这种时候她才能欺负他了,只要他一醒来,那张毒嘴,又会说些令人生厌的话。
这一夜,美仁没有糊涂的再倒在他身旁睡下,而是选择趴在床沿,守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十三章 噬骨疑心(中)
天朦朦亮,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美仁,随后就是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她看了床上的景升一眼,失望地咬起了唇,他还是没有醒来。
理了理衣衫,打开门,便见着景承拉着脸色惨白的景璇立在门外,景璇口中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见着美仁,便惊恐地躲在了景承的身后,三夫人深皱着眉头同样盯着美仁,奉剑始终垂着头立在不起眼的地方,还有几名下人则是一脸的莫明其妙。
“景璇,你冷静一些。”景承轻拍了几下景璇不停在颤抖的手。
“三哥,就是他,昨天就是他要掐死我的,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魔。你竟然还让他照顾二哥,你是想二哥真的死在他手上吗?”景璇不敢看美仁,唯有躲在景承的身后恐慌地拉着他的衣袖说了好多,蓦地,她又拉着三夫人的胳膊,颤着声道:“三娘,把他赶出去,好不好?景璇真的好害怕。不,我进去要看二哥,二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美仁很惊愕地看着眼前惊吓过度的景璇,昨日她莫明的发狂,竟让景璇如此惧怕她,当下给景璇让了一条道,景璇闭着眼不敢看美仁,急忙奔进了屋内。三夫人摇了摇头未多说什么,也进了屋。
景承似有疑惑地也看着她,只道了一句“过会再说”也跟进了屋内。
大夫来了之后,给众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再服几贴药,不出三日,景升一定能醒过来。
不出三日,说的真是个屁话,她要的是两日之内他得醒来。不过,美仁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还好,总算昨夜她没白费力气。
依在外屋的门上,望了一眼缠着纱布的左手,昨夜她看过伤口,什么药都不能上,只能以清水清洗,周边的肉都红肿异常,为了他忙前忙后的,动不动就碰到伤口,血渗不止。
还有两天,他要再醒不过来,她的左手便会废了,接着全身溃烂,再下去,就是一具白骨了。
自嘲的一笑,在抬眸之际,她正好撞见景承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她立刻换了一副姿态,佯装很乖的垂下了头。
景承道:“景璇的事,奉剑和我说了。”
美仁瞪大了双眸死盯着景承的一双靴子,在心中冷笑,说什么不会说出去,都是骗人的,她是白痴才应该相信这些人。看来这明家她要待不下去了,或许拿到解药她便可以走了,她要向悦姨说声抱歉了,悦姨对她的期望过高了。
“景璇这几日身子不是很好,精神也有些恍惚,加上二哥的事,对你芥蒂很深,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景承又道。
“嗯?”听见景承的话,美仁惊愕地抬起面庞,正好望见他身后刚走出来的奉剑,却见奉剑在触碰到她眼神的那一刹,急忙瞥向别处。
原来,是她小人了,她错怪奉剑了……
低着头,美仁咬了咬唇,苦笑一声,道:“在景升哥哥没醒来之前,我想,还是由我来照顾他吧。”
景承轻应,这小子只照顾了一晚,二哥的病便有了起色,他也放心了,还有事要先行一步,临行前对美仁说了一句很意外的话:“若是景璇不愿休息,吵着闹着非要守在二哥身边,你就打昏了她,让下人送她回房,有什么事,我替你担待。嗯嗯,总之,只要二哥能醒过来就好。”
说着,眼神还很怪异地扫视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七分鄙夷三分无奈,连拍了几下美仁的肩头,他不知怪异地笑着什么,迈出了屋子。
眼下,只剩下美仁与奉剑,奉剑匆忙地看了她一眼,垂着头低声说了句:“少公子,奴婢先去忙了。”说完,欠了欠身,便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卡在喉间想说的一句“谢谢”却始终说不出口,美仁从未与人真心诚意地有道过歉或是道声谢,或许这就是她的本质吧。
接下来的情形,也正如美仁所料,景璇就跟母鸡护小鸡一样,基本上她是别想接近景升,这样也好,省得她总是守在床边,看着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过,景升的药和膳食她还是会亲自查看,既然那人说了,她就不得不防。
到了上灯时分,她便由不得景璇,依照景承的吩咐,直接点了她的睡穴,安排人送她回房。
平平安安的又过了两天两夜,连着三个夜晚,美仁为他耗了不少真气,也奉献了三颗珍贵的雪莲丹。依那大夫的“金言”,说是景升应该快要醒了,但是到目前他的双眸仍是瞌得死紧。
今夜已是那个莫明其妙的人所定的最后期限了,虽然他的面色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不似前几日那样惨白,明家的人都很欣慰,但美仁无法开心得起来。若是今晚他再不醒过来,过了今夜,明日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左手开始溃烂,直至全身一块块的肉烂掉,到最终变成一具白骨。
她不想这样,她还不想死,她不想象娘那样,正当风华月貌之际,却要落得那种悲惨下场。
面对床上一动不动的景升,异常焦虑的她忍不住地抓住他的双肩死命地摇晃起来,大声吼着:“明景升,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耗了多少真气,浪费了多少精力,还有我的三颗千金难求的雪莲丹。我不管明日还是后日你能不能醒,我只要你今夜即刻就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没用的,他的睫毛都不曾动一下,美仁沮丧地松了手。
面对眼前俊朗的面容,她第一次感到无奈,深深地闭起了眼,再度睁开之后,红唇方启:“今夜是最后的期限了,你是想看着我变成白骨吗?你也是在报复我,是吗?对,我承认,是我存心报复你,因为我要一雪那日的耻辱,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所以明经堂他给了我这个报复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女儿家,一个十八岁的女儿家,不是什么十三四岁的少年。即便是我从小在声色浮华的勾栏院里长大,并非就可以接受……可以接受你那样的轻薄!你那样抱着我,算什么?!当时我怎么知道你是自己服药还是被人下药?你是我的二哥,我应该叫你一声二哥的,试问一个妹妹被自己的亲哥哥那样亲密地抱着,还有那种举动谁能够接受,这是乱伦!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以后不嫁人,也不是可以任凭你摸来摸去的……”美仁说到最后,不只是声音在颤抖了,就连全身都在发抖。
许久,她才觉察到手背上已被自己慌乱的泪水打湿了,她竟然无缘无故地落泪了。迅速地以手拭干了眼泪,再度看了一眼景升,她咬着牙,恶狠狠地道:“好,你不醒,可以。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也不必再妄想了,但我告诉你,不是你拉我陪葬,而是我拉你陪葬。”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这个胭脂盒是在昕大哥送她的那个摔碎之后,她跑遍了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胭脂,无奈之下,买了一个最相似的替代品。
她打开胭脂盒,以手指蘸了一些胭脂膏,便在景升的脸颊上开始涂抹起来,一边抹着一边哽咽着声音,忿恨地说着:“明景升,我要你下辈子当女人,要你夜夜睡青楼,要你在我开的倚笑楼里做姑娘,夜夜接客,夜夜受尽折磨。我心狠吗,都是被你逼的。呜呜呜……你这个混蛋,枉我费了那么多神,你居然还敢这样对我。我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女人,呜呜呜……做女人……”
以手指用力地在他的唇上抹着胭脂膏,望着他艳红欲滴地红唇,美仁狰狞地怪笑了起来。
渐渐地,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滚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坠落在景升艳红的唇上,渗进了他的口中。
眼前的人始终一动不动,她绝望了,彻底的绝望了,索性趴在他身上痛哭了起来。
尝着口中咸中带涩的泪水,景升微蹙了蹙眉,有些恼怒,想睡个觉都这么不得安宁,张开嘴便用力地一口咬住那个还停在他唇上却已经折腾了很久的纤指。
“唔……”止了哭声,美仁抬起头,望着自己正被人咬着的食指怔怔地出了神,一时间忘了痛。
倏地,她突然反应过来,狠捏了一下他的下颌,强行掰开了他的嘴,抽出自己被咬得很痛的手指,又见几个牙印,大声地叫道:“醒了还装死。你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微微抖了抖浓密的睫毛,景升缓缓地睁开了眼,便瞧见美仁虽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但那双美目正怒气凶凶地瞪着他。
景升喉咙微动,声音有些嘶哑:“你……哭了?”
“看什么看?是人都会哭,哭有什么好奇怪的?”美仁别过脸胡乱地抹干了眼泪。该醒不醒,偏偏在她哭得最伤心的时候醒来,存心同她过不去。
“你在我唇上抹了什么东西?”他费力地抬起手,轻抹了一下唇,细看了一眼手指上红红的一片,换了一只手,在脸上又抹了几下,仍是红红的一片,他抬眸望着美仁,皱着眉道:“胭脂?你真的在我脸上抹这些东西。”
“抹了又怎样,很配你。别管这些东西,我问你,噬骨水的解药在哪?”美仁一掌挥开景长伸在她眼前的手掌。
“噬骨水的解药?你在说什么?”景升一脸不解的望着美仁。
“你还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