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起身,让他去包扎伤口。
他的手,一直在流血,太迟就医,形同虚设,几乎是废了。
阿熏母亲早死,父亲又因为救他丧生,父亲的葬礼,都是左邻右舍帮忙的,火化当天,冷少华也去了。
阿熏抱着骨灰回来后,就一直没吭声,冷少华还是跟她讲了她父亲的遗愿,他愿意娶她,问她愿不愿意。
阿熏当天并没有回答他,第二天给了他答案,说愿意。
就这样,两个人结了婚,冷少华就在阿熏家住了下来,他原先就跟吃软饭似地呆在她家里,钱又被抢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起阿熏的父亲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让自己娶阿熏,受苦的却是阿熏。
此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过分,他开始找工作,但镇上干的都是体力活,不适合他,他踌躇了下,开始往县城找。
上头正给县城里拨了一笔款,开展一个研究,正招一个助理,帮忙打下手的。冷少华本着试试看,进去了。
做实验、研究本事他的老本行,他聪明,又细心,慢慢的,从一个助理被提携成了年轻骨干,后来领导无意间问起他的学历,知道他竟然是名牌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更加器重了。
这些年来,他都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科学家了,有几项研究都申报了专利,家里也在镇上换了一处房子了。
阿熏原先是帮忙干农活的,后来冷少华劝她不要干了,女孩子,农活做多了,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茧。
阿熏也是个很犟的人,不过冷少华的话,她倒是都听得进去,冷少华问她有没什么兴趣,她发现她还真没。后来开了一家布艺店,她是心灵手巧的一姑娘,学东西特快,布艺店生意也很好。
两人结婚三年后,家里多了一小毛。
冷少华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每年清明,他都会消失,去肖爸、肖妈坟头拜祭一番。
他并没有带阿熏去过,不是不想带,而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也不想解释,他并没有爱上阿熏,但是跟阿熏一起过日子,似乎成了习惯了。
这就是婚姻,其实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挺好的。
一家人走在大街上,镇上的广播正在播放一首歌,是辛晓琪的《两两相忘》。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夜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两两相忘,她忘记了他,他也想忘记,却忘不掉。
“阿华,”
阿熏忽然叫了浑然陷入歌声中的冷少华一声,他惊了惊,但很淡定地转过头来,小毛正从她的怀中探出了半个头,晶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嗯?”
他疑惑地看向她,今天的阿熏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并没有多想。他习惯了不去探究女人的心思,何况跟阿熏相处,她向来都是沉默寡言,有事跟他商量的时候,才会开口,没事就不浪费口水。
今天的她,有些不干脆,他终于有些顿悟,但他还是在等待她说下文。
“没事,我就是想问下你晚上你有没想吃的菜。”
阿熏欲言又止,还是转变了话题,害怕作祟,或许,她还是需要时间,过些年,可能有勇气问出口吧。
“我不挑食的,随便。”
冷少华抬眸看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他又想起了,想起了那个爱挑食的想想。
“妈妈,妈妈,小毛想吃红烧鲫鱼,雪菜豆腐汤,腐皮青菜,蛤蜊鲜汤……”
小毛扳着手指头,眨巴着睫毛,兴高采烈地开始点菜。
阿熏展颜一笑,“小毛也不许挑食。”
这是她的儿子,活泼可爱,这是她的丈夫,深沉内敛,人生短暂,妇复何求?
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坦承他心底的秘密,也总有一天,她会鼓足勇气,跟他畅谈他心中的那一片净土。
相随一生,白发苍苍,掉光了牙齿,她也不后悔,自己嫁给了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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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墓地立誓
冷少扬带着想想去了墓地,想想发现自己比意外中还要来得坚强,竟然没有流出泪来。
倒是冷少扬但心地看着她,就怕她是强忍着悲伤,想想跪了下去,声音很平静,“爸爸,妈妈,女儿来看你们了,请容女儿不孝,时隔八年才来看你。少扬待我很好,我想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不堪的往事,我不想追究,我已经学会原谅,学会淡忘。我忘记了很多,甚至忘记了你们之死,你们应该不会怪我吧?我不知道我何时才会恢复记忆,我甚至不愿意恢复记忆,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有着太多的不完美。”
“我不想活在仇恨之中,何况历经八年劫难,我醒来发现敌人差不多都死了,就算我想要报复,也无计可施。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在下面没被恶人骚扰。爸爸,妈妈,冷烈算是你们的仇人,但少扬是好人,想必你们也是不会认定父债就该子偿吧。”
冷少扬闻言,也跪了下来,想想愣了愣,便听到冷少扬神色严肃说道,一只手不着痕迹伸出,握住想想垂在身侧的手,“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想想的。”
冷少扬没有说很多,仅是一句话,让想想莫名感动不已。
她被冷少扬扶了起来,两个人尔后离开了墓地。
想想有些依依不舍,冷少扬看出她的落寞,“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来扫墓好不好?”
想想重重点了点头,声音有了微微的哽咽,“好。”
她旋身抱住了冷少扬,将脸蛋埋入他温暖的胸膛间,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真好,以后这个自己最亲密的人,便会替代自己的亲人好好照顾自己了。
“老公,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想想闷闷地道。
冷少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怎么可能呢?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想想想起了在卫生所看到的冷少华一家,小毛是个可爱的孩子,以后自己跟少扬也会有孩子的。
为何想到孩子,她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是否是个不好的昭示?还是曾经有过残存的记忆?
她脸色有些惨白,将脸埋得更深。
她微微闭目,想清醒下神智。
只是为何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想想在心里一遍一遍不停地念叨:千万不可晕过去。
可是后来,她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失去了知觉。
她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听到了冷少扬凄惨的叫声,吓坏他了,估计。
想想醒来的时候,在旅馆的床上,冷少扬坐在一边看着她,一见她醒来,他脸上竟然很夸张地流露出喜极而泣的神色。
眼睛有微微的刺痛感,想想撑起身来,冷少扬忙帮她在身后塞了个枕头,“我到底怎么了?”
冷少扬恍惚了一下,稍微片刻之后,“你低血糖。”
但他脸上忧心忡忡,想想觉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但冷少扬显然还想要隐瞒自己,难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她躺了八年,然后又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泽火革上天,也太会眷顾她肖想想了。
想想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少扬,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冷少扬吓了一跳,眉头习惯性皱了起来,厉声叱责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这种话,能乱说的吗?”
他脸色阴沉得足以媲美天上阴霾的乌云。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么,我也是想要了解我自己的身体,你瞒着我,我只会胡思乱想。要想要我停止胡思乱想,你必须要告诉我真想。少扬,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公,我们是夫妻,我的身体,我知道你也为我担心,但若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那我有选择知道的权利,我不去顾虑后果的严重性,我只想要听到实话。”
想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顺便捅了捅冷少扬的侧要,她抬头看着冷少扬,眼神专注,饱含了更多的深意。
冷少扬一愣,怔怔地看着她,想想把手放在他胸口,很满足很贪婪地靠着冷少扬。这下他除去了迟疑,抚摸她的额头,语气幽幽,“想想,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你的身体,这边的人检查不出来,所以我才以低血糖这借口忽悠你。我的推测是你身体的后遗症,八年前的那一场车祸对你造成了不少的影响。你是不是经常会觉得头很痛?”
想想有些惊疑,他竟然连自己的头痛都知道,这也太料事如神了点吧,她可未曾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的头痛状况,记得在那荒废的冷宅,自己真的是到达了头痛欲裂的地步。这一次,因为他在自己身边,倒是没有那般严重。
“你怎么知道我头痛的?”
想想横眉一竖,脑子有点发懵。
“你有几次夜晚睡得不太安稳,还会抱着头,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你在我怀中,让你安眠。后来,趁着你的检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记忆苏醒前的后遗症,你后脑的淤血在逐渐消散,若是有朝一日,彻底消除的时候,你就能够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看你似乎也很乐意不想记起曾经的梦魇,所以我,所以我也就没有直接跟你说。”
冷少扬心中苦涩一片,连嘴里也好想吃了黄连一般,尽是苦味。
想想伸手抱了抱他,冷少扬趁机也坐上床来,反抱住了她。
想想听完,自己有些郁闷,有些委屈。
怎么都成了自己的错了?
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像是发泄他的不安似的,想想的郁闷跟委屈在他拥得越来越紧时,刹那消失了。
郁闷的人,应该是他,委屈的人,也该是他,而非是自己。
最后让冷少扬松开,是想想肚子叫了起来,冷少扬笑了笑,抱起她,说要去觅食。
想想拼命挣扎,估计刚从进门就是被他给抱进来的,当初是晕倒了,也就算了,现在是正常的,而且双腿也没有出现无力感,怎能还劳驾他,何况她也不想要被人当成笑柄。甜甜蜜蜜,想想习惯关起房门来,冷少扬却似乎很习惯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做些亲热的小动作,比如拥抱,比如亲吻,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肆无忌惮,张扬不羁。
冷少扬拗不过想想,还是放了她下来,但他也有他的底线,要牵着想想的手,十指相扣。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么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想想想要吃火锅,冬日里的火锅,是她的最爱,冷少扬却不赞同,又用她的身体来制约她。
想想说她都吃了半年那些清淡寡味的东西,想要辛辣无忌,反正她耍赖,耍赖到冷少扬受不了。
这个小镇上,有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
两个人去了火锅店,点了一大堆食物。
浓汤不停地冒着热气,烟雾缭绕,模糊了对方的视线,但是却倍感温馨。
看着想想不停地放贡丸,羊肉,菠菜下去,冷少扬觉得整个人也被热气熏得浑身暖洋洋的。
冷少扬心想,是因为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想想吧。
在想想躺在床上八年里,自己也是吃过火锅的,但从来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有她的地方,无论哪里,都给他家的感觉。
他斜眼睨去,浓汤里泛着热泡,香干、笋干、贡丸等不停地翻搅着,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周边很多人吃火锅,不是跟朋友一起来的,便是跟家人一起来得,热热闹闹,很有吃火锅的氛围,吃火锅若是店里只有三两个人,冷冷清清,便失去了氛围。
烟雾婷婷袅袅中,里头的食物熟了,想想提起筷子朝着冷少扬说道,“傻瓜,傻愣着干嘛,吃啊,不吃小心全部被我吃光光了。”
想想不亦乐乎地吃着,当然朝着她喜欢的笋干进攻。
冷少扬哭笑不得,但她那‘傻瓜’两字,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要是别人,他非要把了对方的屁,量这个世上也没有人当面胆敢说他冷少扬是傻瓜。
这两个字,从想想这个小笨蛋口中吐出,真的是很甜,而且很动听,真的很动听,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再说一遍。”
他伸出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让她稍停片刻。
想想满头雾水,没头没脑被冷少扬冒出的这句话给弄迷糊了。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