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琴!”展子晨沉声说道,“他怎么能保证改种八月脆后枣农就有收入呢?假如这个项目失败,那么最后谁来买单?”
市场的事交给市场来办,政府可以督导,但是绝不能指手画脚乱指挥。展子晨想到报纸上各级政府搞一些工业农业示范区,政府强迫一些商户搞集中经营就不由得一阵反感,市场供需自有其规律可言,强硬的搞统一经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就像这个八月脆,听起来是个新品种,很有钱途,但是市场是瞬息万变的,也许消费者看着这种枣新鲜买上一些,但是也不能忽视老牌子的口碑。
把老枣树全部砍掉?
姓钟的疯了不成?
见展子晨神色不豫,赵奇犹豫了犹豫,没有继续待下去,告辞离开了。
展子晨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心里的怒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姓钟的毁了永济这个红枣乡的根基。
晚上回家,展子晨跟温晴煲起了电话粥,就把白天这事儿跟蒋枫提了一遍。
温晴吃了一惊,急忙道,“他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主意?”
“哦?”见温晴倒是比自己还急,展子晨倒乐了,“难得见你这么情绪话,又有想法了吧?说说看!”
“那老枣树可是大枣创品牌的根本,是以后发财的保证,怎么能说锯就锯呢!”温晴想到了后世买苹果的事,超市里什么水果没有,可是要说想吃小时候吃到的那种原汁原味的苹果却是不容易,有时候想吃都要特意找人到大陆去找一些再空运过来,所以现在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以后这种原汁原味的东西的价值。
这就是老物件的魅力,永济的沾化枣也是老物件,那一棵棵老枣树,就是以后用来观光也能给甘市带来不小的经济收入,这个新来的钟市长真是脑子进水了。
温晴叹了口气,一边腹诽,一边想着,现在正是全国摒弃旧事物全面迎接外来新鲜事物的时候,如此说来,也不能怪这位钟市长没眼光,他有眼光,只是不太长远而已。
“反正那老枣树不能锯!”温晴最后下了定语。
展子晨哈哈大笑,压低了声音调侃着说道,“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你说了能算吗?”温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嘿嘿嘿……不然你求求我?”展子晨眯着眼睛笑道,话里透着撒娇。
“哼,告诉你儿子想吃那口,你自己照量着办。”温晴说着把电话放在两个宝贝蛋中间,他们一看电话也兴奋的啊啊直叫。
展子晨更是高兴了,对着话筒里的宝贝腻歪了好久,直说为了宝贝绝对会护住那些枣树。
蒋枫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因为他是当地人,所以那些陈年的打大枣树对他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原本还挺忐忑,毕竟新上任钟克安那架势是足足的,他真怕毁了那片林子,要是毁了十几年也未必能再恢复原貌。
可是听着展子晨跟宝贝蛋的保证,他露出了傻傻的笑容,书记真是个宠孩子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钟克安果然是雷赵奇风行,到永济调研的第二天就在市委会议上提出要全面更新永济的枣树种植情况,摒弃晚熟的沾化枣,改种经济价值更高的八月脆。
展子晨没说话,看了看赵奇。
赵奇清了清嗓子,道,“我反对。”
“为什么?”钟克安站了起来,“赵奇市长,这个枣树品种可是农业厅从国外引进的,这种枣树育苗期短,产量高,最重要的还枣树,现在已经在全省各个市搞起了推广,咱们再不上马就落后了。”
赵奇点了点头,“可是再短的育苗期也要三年,这段时间你让枣农吃什么?”
“树地里可以交叉着种庄稼或是蔬菜嘛!”钟克安侃侃而谈道。
赵奇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不分期分批的改种呢?这样不是减小了枣农的风险吗?”
钟克安笑道,“赵奇市长有所不知,这种枣树早种一年就早一年结果,到了盛果期枣农大丰收就能把前面的损失全部赚回来。”
“要是赔了呢?”展子晨慢悠悠问道。
“不可能!”钟克安自负地看着展子晨道,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子?要是没有调研他敢这么干吗?
“我之前已经到种植这种枣树的市市考察过了,他们搞得规模都很大,已经有枣农获得了很好的效益。”
展子晨点了点头,道,“你怎么能保证永济的枣农果子上市时,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我看过农业厅的前景预测。”钟克安下巴微微扬了起来,好像农业厅的预测是天书一般准确。
尼玛……这人就他妈的疯子!
展子晨听了就笑了,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我每天都听财经台的股票预测。”
众人扑哧扑哧闷笑出声,谁都知道现在的股票预测跟唱大戏似的,没有一天能作准的,展书记这么说简直就是明着打钟克安的脸了。
“股票怎么能和厅里的内部消息比。”钟克安辩解道。
展子晨正了正脸色,道,“你有新想法我很支持,但是不能赌上老百姓的未来去增加你的政绩。”
钟克安不服气地看着他。
“也许我的思想是保守了些,但是你可以先弄个试点,这个试点的前提是老百姓自愿改种新品种。”
“您会害他们错过一次发财的机会的。”钟克安急了。
“那反过来说我也避免了他们一次倾家荡产的机会。”展子晨深深地瞅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散会!”
你丫的,就瞎折腾,以为他搞不清出他的那点心思?
俺媳妇儿说了,喜欢那个大枣,俺本来就是疼媳妇的人,必须得留着,而且俺儿子长大了肯定也喜欢吃,要让这丫的给刨了,他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东西讨老婆欢心?
给他点阳光就灿烂,欠收拾!
展书记和钟市长在会上闹得不欢而散的事刚散会就传遍了大院。
蒋枫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挺高兴的,他也喜欢从小看到大的那些东西,不光是回忆更是一笔财富,看来展子晨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坚决不能让钟克安的魔手毁掉永济的根基。
可是其他人就不这么看了,刚来市委没几天就敢跟一把手掰腕子,看来这钟市长很是有一套哇!
“蒋枫,我看你老板这次有点悬啊!”老万八卦兮兮瞅着四周没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
蒋枫瞅了他一眼,不吭声。
“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听说这位钟市长可有门路了。”
“哦。”蒋枫点了点头。
管老子屁事儿,反正他是只认准了现在的*oss,爱谁谁……
“你领导就没跟你说过啥?”老张是真想打听点消息,可是他一时之间忘了,他从来就没从蒋枫嘴里听到过什么有用的话。
“你傻啊你?”刘明推门进来,嘲笑道,“你跟蒋枫打听事?还打听他上司?他这张嘴,你什么时候撬开过?”
老张闻言,恍然大悟,“操蛋的,老子只顾看热闹了,一激动给忘了。”
蒋枫和刘明都笑了。
“蒋枫啊,这次可不一样啊,万事多小心点。”刘明提醒道。
“怎么啦?”蒋枫敛了笑意,蹙起眉问道,别看他们是帮司机,可是毕竟都是接触的高层,所以很多事情要想背着别人行,可是背这他们可不容易,难免会跑出风声来,既然是展子晨这一派的铁杆粉丝,那他必须得心里想着领导。
“钟克安又到永济去了,我看他这次动作挺大的。”
蒋枫皱了皱眉,“他想弄政绩他就弄,可是不能拿老百姓的家底折腾啊!”
“万一那枣能卖个好价钱呢?”刘明反问道。
蒋枫摇了摇头,嫂子都说是胡闹了,那么能耐的一个人都说不行,这钟克安绝对是不行,蒋枫这辈子就佩服俩人,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展子晨,再一个就是嫂子温晴,那绝对是大姐大。
展子晨和钟克安的角力在永济展开了。
钟克安坚持大干快上,摒弃旧品种的沾化枣,全面改种新枣树。
展子晨对此表示反对,把永济的一把手二把手的全叫上了,要听听他们的看法。
这下面的领导也为难了,虽然说私底下已经收取了钟市长不少的好处,可是甘市真正做主的是展子晨,他们也不能得罪大老板啊!
“这,这……”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听听群众的意见吧!”
皮球又踢回来了,钟克安毫不示弱,毕竟这是他到甘市的第一把火,如果这把火烧不成,那以后他在甘市的头头脑脑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所以他很是心急,不仅亲自到下边去做动员,还让曲鸿雁私下里四处活动,甚至要煽动果农请愿。
一时间永济乃至甘市市城都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猜测,这次的改种事件,到底是展书记威压四方呢?还是钟市长技高一筹呢?
“那个,”蒋枫刚说了一句随后压低了声音,眼睛看了看周围,“他们不会弄出什么事来吧?”
展子晨冷冷的笑了笑,低垂的眉眼间满是冰霜,“你说他们会弄什么事?”
“我听说曲鸿雁在永济四处活动,甚至要煽动老乡闹事呢!”曲鸿雁是从永济出来的,可是蒋枫的关系网也不差,在甘市要查点什么事,他还是有点门路的。
展子晨的眼里闪过一丝萧杀,“这帮人,真他妈想出政绩想疯了!”
不利于人民团结的事在哪级政府都不是小事,既然钟克安要闹,那就让他闹去!
不过……展子晨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真要闹大了,想收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风平浪静。
展子晨的行程没有变化,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其他人见大院里是风平浪静的,他们的心思也就稳住了,跟往日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唯有钟克安是真的不消停,上上下下的活动,又是到省里拉关系,又是到下边做动员,还找了农科院的专家给群众讲解八月脆的好处,就恨不能把脑袋削成尖尖的了,有个缝就钻进去。
“这枣到底有多稀奇啊?”刘明看着蒋枫拿过来的枣,百思不得其解,个头挺大,皮薄,水汽也足,可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枣啊!
吃着挺脆,开始感觉还行,可是吃几个就觉得没什么滋味了,就是个脆,不如以前种植的大枣耐吃甜。
“这枣挺贵?”老张也拿了一个。
蒋枫抱着枣就啃,不出声,这枣是从省城买的,价格比沾化枣一点也不贵,他就奇怪了,既然省城的水果市场里就有这枣,而且价格并不比沾化枣占优势,钟克安搞这么大动作,难道是把大家当傻子哄吗?
“也不知道这位钟副市长到底在弄什么,听说下边动静挺大?”老万一边咔哧咔哧吃着枣,一边含糊说道。
蒋枫点了点头,他已经跟刘彦通过气了,严密监视曲鸿雁的动向,虽然曲鸿雁在凤营工作过几年,但是他怎么也不如本地人关系网大,再说了,他也就是指着这次钟克安的大动作捞政绩了,这种典型的卖老百姓求政绩的做法让很多人不齿,再想想他以前对自己的趋炎附势,书记冷着他,他就往自己头上踩的行径,蒋枫真是骨子里看不起这样的人,就他妈的一个渣。
“小蒋,你可得提醒展书记一声,别让他们做得太过了。”虽然说钟克安雷赵奇风行的作风很是吸引了几个人追随,但是久在官场,更多的人却是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毕竟有展子晨在市委坐镇,这位爷才是真正胸有韬略波澜不惊之人。
刘明拍了拍蒋枫的肩膀,显然对展子晨一派非常有信心,也算的行展派的一员。
蒋枫点了点头,对他笑笑。
甘市的政治氛围就像一汪湖水,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波涛暗涌。
“他娘的,这个曲鸿雁真他娘的毒!”现在甘市市城人人都在跑关系,搞站队,弄得刘彦约蒋枫也跟地下党似的,偷偷地约在大排档见面。
“他干什么了?”蒋枫不解道。
“他能干什么,无非是说种八月脆有多么好,马上就要强制乡政府采取措施了。”
“那底下人能干?”蒋枫不信。
“他是打着上面的牌子办事啊!”刘彦抓了抓脑袋,无奈道,“他妈典型的狐假虎威。”
“钟克安的牌子管用?”
“钟克安不管用,还有农业厅嘛!”刘彦低声道,“他们好像要从农业厅弄什么指标搞试点!”
“他们在哪儿搞试点不成要揪着永济不放?”蒋枫的怒火噌一下点燃了,“他们这帮要政绩的混蛋!不管老百姓死活了!”
“我听说省厅还要下来人给他支援呢!”刘彦拿着桌子上的啤酒一口就灌了下去,他也是心明镜里面的道道,可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局长也管不了那么多啊,有心无力啊!
都他妈的一帮犊子!
“什么时候?”蒋枫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