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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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嫁-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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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太夫人的床边,神情专治。

    一扭头,见母亲立在她身后,秀眉微蹙,很是担心。

    “娘,太夫人是大寒凝内,形成了寒痰。寒痰阻隔气机,体内气机失畅,才脉息微弱,不省人事。

    学医上症名叫‘痰厥’。

    寒痰导致的痰厥,非热药不能治。寒气凝结于胸,胸阳不展,理中汤可以治疗痞气在胸。

    我用了附子理中汤,添了砂仁,温通胸阳。

    只是,太夫人的痰厥,特别严重。她四肢逆冷,元气不接,喝下去的药被寒痰阻隔,难以通达血脉,甚至胃里也不容进去,会吐出去。

    我给她用了炒热的葱白,从肚脐入药。葱白也是回暖通阳,收元气之耗散,使气归元。

    气归元,砂仁附子理中汤才能发挥用处。

    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敢用重药。一来他们开的附子理中汤没有加砂仁,而且剂量小,大寒之痰不能散去;二来没有用葱白回暖通阳,喝下去的药都吐出去。

    娘,您等会儿看,我的药喝下去,太夫人不会吐。再过一两个时辰,她就能醒。

    我不骗您,她根本不是遭报应,二姑母和祖母也不是,她们只是生病。您也不会遭报应的,别太担心。”

    凌青菀声音轻柔低缓,慢慢说了这一通话。

    她说话的时候,景氏彻底惊呆了,都忘了插话。

    直到凌青菀说完,景氏都没有回神。

    景氏怔怔看着自己的女儿。

    屋子里光线越来越淡。

    明明是正中午,却有种黄昏的错觉。凌青菀的面容,逆着光,有点瞧不清楚。

    她的神态,宛如一樽庄严的佛像,安详慈悲,却叫人心生敬畏。

    景氏连忙回神。

    错觉消失,她看到的仍是自己的闺女,静静坐在那里,温柔冲她微笑。

    “菀儿”景氏终于开口,千言万语都梗在喉中,除了菀儿,难述只字。

    “娘,您别吱声。”凌青菀冲母亲眨眨眼睛,“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太夫人好”

    景氏就想到方才程氏姊妹的态度,心里也凉了一大截。

    那么小的两个孩子

    肯定是二姑母教的!

    景氏平日里和二姑母府上来往不多,她也不知道程家内部的问题如此严重,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景氏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见到程太夫人和二姑母,她们婆媳感情还不错。

    外人哪里知道她们私底下成了这样?

    “菀儿,你自幼稳重,娘娘相信你。”景氏咬了咬牙,一狠心道。

    凌青菀说,程太夫人的病,再耽误下去也是死。

    程家的姑奶奶已经去报官了。现在不让凌青菀治,程太夫人死了,程家也不会放过凌青菀和景氏。

    还不如放手一搏。

    景氏此人,教养极好,温柔敦厚,性格随和。但是,她有见识,在关键时候很有胆魄。

    她轻轻立在女儿身边,看着凌青菀,伸头摸了下凌青菀的胳膊,给她鼓舞。

    凌青菀扬眸,给母亲一个微笑。

    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没了前几天的病态。

    景氏微微舒了口气。

    片刻之后,程大姑娘亲自端了药进来。

    凌青菀道:“我来喂吧,让位妈妈帮忙扶住太夫人。”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心里皆是一喜。

    凌青菀真是自负得自寻死路啊。

    药是凌青菀开的方子,又是她亲手喂进去的。太夫人若有个闪失,都是凌青菀的过错。

    她往死路上走,拦都拦不住。

    如此,就成全这个蠢货吧!

    因为凌青菀开的是之前梅太医用过的方子,所以程氏姊妹知道不会有效果。

    这药,祖母吃了就要吐出来。

    “我来扶”程二姑娘得意过头了,有点兴奋道。

    程大姑娘拉住了她,道:“你年纪小,手不稳。”然后,她指了指站立一旁的妈妈,道,“石妈妈,你去扶起太夫人,让表姑娘喂药。”

    这位石妈妈,五十来岁,低眉顺目的,不敢质疑。

    石妈妈就和景氏一起,缓缓把太夫人扶着半坐起来。

    景氏扶住了太夫人的肩头。

    凌青菀舀了小半勺药,仔细吹凉,轻轻送入太夫人的唇边。

    她送药特别慢,一次又特别少。

    药汁一点点沁入太夫人的唇里,再用喉咙顺势而下。

    人昏迷的时候,水到了嗓子就会缓慢流入胃里,不会卡主。但是不能灌得太快。

    若是进入气管,昏迷中又不能咳出来,就要窒息。

    凌青菀动作娴熟。

    “这么慢,菀儿好耐心。”景氏心想。

    瞧着女儿这般,竟真像个经验老道的大夫。

    景氏一时间忧喜参半。

    凌青菀花了两刻钟,才把一小碗药喂完。

    “再等一个时辰,太夫人应该会有点反应。”凌青菀对放下药碗,对众人道。

    大家都松了口气。

    程氏姊妹却在掩饰她们的偷笑。

    “是会有点反应。不过,不是醒过来,而是吐出来。”程二姑娘心道。她脸上的笑,有点藏匿不住。

    凌青菀这么自以为是,着实非常可笑。

    没见过比她更蠢的。

    程大姑娘则气定神闲。

    凌青菀坐在太夫人的床边,不时给太夫人诊脉,又试了试她肚脐处的温度。

    差不多葱白要冷了,她亲自把那些葱白取出来。

    又给太夫人盖好被子。

    “忙得像模像样的,等会儿可怎么收场啊?”程二姑娘暗想,“啧啧,以后还要不要脸了?这个凌青菀,真没有自知之明!”

    她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姊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非常得意。

    “等祖母去世了,就说是凌青菀的药害死的!”程二姑娘在心里痛快的盘算着。

    凌青菀以后再也不会碍眼了,真痛快。

    程二姑娘几乎在心里哼着小调儿,

    她们在等祖母吐出来。

    上次喝了梅太医的药,没过一刻钟,就吐了。

    时辰慢慢过去。

    眼瞧着一刻钟了,太夫人阖眼安详,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她的脸色,依旧是那样,闻不到呼吸。

    程二姑娘有点着急:“怎么还不吐?难道,凌青菀运气好,被她碰对了?这不可能。”

    “凌青菀根本没有医术,她就是爱显摆。哼,以为显摆就有用么?回头看怎么笑话她。”

    程大姑娘则想:“才一刻钟,再等等。哪怕不吐,这药也没用,白费的。”

    程二姑娘沉不住,看了几眼她姐姐。

    程大姑娘不理会她。

    时间过得非常慢。

    外头的天气越发阴了。起了风,银蒜帘押簌簌作响,在寂静的室内添了几分喧闹。

    已经下雨,细雨霏霏,宛如给庭院蒙上了层白纱,绮丽又迷蒙。

    隔帘微雨灼寒意,暗绿新荫覆疏窗。

    有点冷,却没人想起来去关窗子。

    大家都望着太夫人。

    两刻钟过去了,太夫人没有反应。

    三刻钟

    半个时辰。

    程二姑娘越发沉不住气,脸色越来越焦急。

    怎么办,祖母怎么还不吐?

    她不会真的被凌青菀治好了吧?

    “不可能,凌青菀根本没这本事。她就是笨拙,难道我还不知道?”程二姑娘安慰自己。

    程大姑娘依旧气定神闲的。只是她的锦帕被攥在手里,已经变了形,泄露了心底的焦虑。

    一个时辰。

    终于,程大姑娘也脸色微变,心里的不安藏匿不住。

    “没吐,也没用?”程大姑娘仍在安慰自己。

    “太医们昨天就说,要置板了。那些老太医,医术高超,经验娴熟,岂会不如一个闺阁姑娘?”

    这意思就是,她祖母不行了。

    只要治不好,就是等死。

    所以,祖母的情况没有变坏,并不意味着她会醒过来。

    “轩儿”病榻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

    二姑父的名字叫程轩。

    声音很轻,却似惊雷般在屋里炸开。

    他们的耳朵,都被狠狠震了下,程氏姊妹、景氏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懵了。

    好半晌,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太夫人嘴唇动了。她眼睛没有睁开,仍在梦里,却发出了梦呓。

    发梦呓,说明要醒了。

    程太夫人活过来了!

    程大姑娘和二姑娘一时间面如死灰!

    *** 

第009章醒来

    第009章醒来

    程家的两位姑奶奶,先去了应天府告状。

    应天府却没有立马派人到程家。

    程家的家主叫程轩,是太府寺大卿,从五品的官。

    大周朝的官制中,一品到三品,属于亲贵官员;四品、五品,属于通贵官员。

    程家是通贵门第,应天府不能轻易闯入,故而需要先整理案情,写好案子,再去程家。

    这么一耽误,就是一个半时辰。

    应天府的知府,恨不能越慢越好。

    越慢,意味着越慎重。

    “不知道娘现在如何了。”程家五姑奶奶声音悲戚。

    两位姑奶奶告了状,留下各自的丈夫处理事物,又回家带了各自的家仆,重新赶往程府。

    路上,五姑奶奶忧心忡忡。

    “当时,应该求求大嫂的。这么闹下去,且不说叫人笑话,娘也要耽误了。”五姑奶奶又道。

    她越来越后悔。

    不该轻易去告官的。

    一旦告官,就要在京里亲戚朋友之间,成为谈笑,至少要谈到下一家出现大笑话为止。

    若是京里一年半载没有其他人家闹大事,这件事就要被人笑一年半载的。

    况且,她们轻易被赶走了,太夫人如今怎样,她们也不知道。

    耽误了这一两个时辰,兴许就要了太夫人的命呢?

    “哎呀,这个时候怕什么笑话?你没瞧见吗,大嫂病中发昏,她那两个闺女,毫无教养。

    咱们留在程家,更没用,兴许她们还不让咱们走呢。如今,总算出来了,带着人去,还怕凌氏母女么?”六姑奶奶烦躁道。

    两位姑奶奶,和娘家感情都不错,时常回去。

    她们大嫂凌世茹性格懦软,有时候完全没有章法,她们也听母亲抱怨过。

    程太夫人早年就想把家嫁给凌世茹的。

    只是,太夫人派了几件事给凌氏,凌氏做得乱七八糟,还自以为很好。

    太夫人不着痕迹教导了几个月,凌氏没什么进展,太夫人有点失望。

    而后,每年家里总会遇到些不大不小的事。

    太夫人身体还好,又不放心媳妇,才把持中馈这么多年。

    说到底,太夫人自己,也是放不下去。只有一个儿子,媳妇又软,太夫人也实在没把她当回事。

    软弱,换不来尊重,只能换来得寸进尺。

    哪里知道,太夫人自己酿成今天的苦果。

    “五姐,你说,娘突然发病,是不是凌氏害了娘?”六姑奶奶倏然道。

    五姑奶奶一怔。

    “凌氏她不敢吧?”五姑奶奶犹豫道。

    程太夫人的病,的确非常蹊跷。之前精神矍铄,不过是去拜佛时,撞了下佛龛,回来就病入膏肓,太医们束手无策。

    一直昏迷,再也没醒过来。这几天甚至喝药都吐,完全没法子,太医都让置板了。

    会不会是凌氏趁着丈夫不在家,害了太夫人,推给拜佛的报应?

    要不然,搀扶太夫人的那个丫鬟,怎么会贸然跌倒,还把太夫人也带着跌倒?

    兴许,那个丫鬟就是内奸。

    而后,凌氏回家害了太夫人,就推说是佛祖降罪。太医院们不能救,凌氏娘家的侄女登门张扬,非要给太夫人治病。

    就这么着,顺利治死了!

    一切,多么巧合得像安排好的!

    凌氏推得一干二净。可能受到埋怨的,是她女儿和侄女,凌氏自己摘得干净。

    孩子们还小,能拿她们怎么办?

    越想,六姑奶奶越是胆寒。

    五姑奶奶也陷入沉思。

    “快点!”姊妹俩后背发凉,汗毛林立,异口同声吩咐车夫。

    车夫吓一跳,驾车更快了。

    “再快点!”六姑奶奶又喝道。她恨不能飞回娘家。

    她心里更是记恨凌氏。

    这件事,程家不会算了的。

    等哥哥回来,要告到凌家倾家荡产!

    五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单独一辆马车,她们的孩子放回了家里,丈夫都在应天府,跟着府尹派人。

    她们的仆妇丫鬟,跟了后面三辆车。

    故而,这四辆车在大街上横冲直闯,到了程府。

    她们的马车,直接到了垂花门口,没人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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