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撞邪一样,这般沉不住气?”周又麟心想。
他一直都是这样粗莽的性格,还是这次特别的急躁?闹出如此荒诞无稽的丑事,周又麟心情很惨败。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下雪,穿着绿色风氅的凌青菀,娉婷走到他的面前,像极了卢玉。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全乱了,变得急躁,非要做点什么才踏实。
“九娘”
周又麟回想起他在窗外,听到石庭这样称呼凌青菀。
“为何?”周又麟思及此处,心里跟着了火一样的烧灼,“安檐当时也在场,石庭称呼凌姑娘为九娘,安檐并未觉得不妥。”
周又麟想不通这点。
为什么要叫九娘?
卢玉的医术、卢玉的狗、卢玉偏爱的颜色、衣裳样式。甚至卢玉的称呼,全都在凌青菀身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还是,凌青菀和卢玉就是一个人?
周又麟揉着发疼的眉心,感觉心里有口气透不出来。
“荒唐,这怎么可能?”周又麟烦闷地将书桌上的几本书拂到了地上,然后把脚抬在书案上,整个人陷入椅子上。阖眼打盹。
他的心。一刻也静不下来。
卢玉已经死了!
凌青菀和卢玉,年纪不符,身材不符。音容笑貌不符,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安檐之前有件衣裳,袖子内侧绣了五瓣梅花。”周又麟突然又想到了这点。
他回想起了很多事。
他刚刚回京,把卢玉的那条狗养得凶壮狠戾。逮谁咬谁,偏偏它不咬凌青菀。而且为了凌青菀去撞周又麟。
而后,安栋偶然所得卢玉的猫,也到了凌青菀身边,自愿认主。
安檐穿着的衣裳。袖子内侧绣着五瓣梅花,那件衣裳是凌青菀做的,可是绣五瓣梅花却是卢玉针线上的习惯。虽然容易被模仿。
如今,石庭又叫凌青菀“九娘”!
若一件事可以称之为巧合。所有的归结到了一处,就与巧合无关!
凌青菀,就是卢九娘!
“这怎么可能?”周又麟猛然将脚从桌子上放下了,站起身,满脸惊恐。
“假如她真的是卢九娘,是怎么做到的?卢玉不是死了吗?可是,若她真是卢九娘,为何安檐不告诉我?”周又麟满心的惊惶。
他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安檐从未向他透露半点?
安檐是知情者。
安檐明知周又麟最放不下去卢玉,简直到了难以成活的地步,为什么安檐不告诉他?
“难不成”周又麟想到了最糟糕的事。
他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拂到了地上,心头的怨气久久不歇。
周又麟忍了再忍,才没有离开冲去找安檐对峙。
“所有的人!”周又麟愤怒又悲伤的想,“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包括安檐!”
他一直把安檐当亲兄弟。
可是他的亲兄弟,看着他水深火热,却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任由他娶了刘三娘!
他不止一次跟安檐诉说他的委屈和伤心,只可惜安檐无动于衷。
还有卢玉,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再活在人世,她都没有想过来找周又麟。
她曾经的背叛,没有让她有半分负罪感吗?
周又麟的书房一片狼藉。
他摔了一通之后,人也疲惫了很多。他仍在为安檐找借口,兴许凌青菀和卢玉没有半分关系,一切都另有隐情。
“没有人可以死而复生。”周又麟最后这样劝慰自己,他宁愿要这个结果,否则他太疲惫了,不知该如何应对。
去抢凌青菀?
他做不到,他已经成亲了,这个妻子是他自己首肯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尊重她。
他更不愿意和安檐撕破脸。
周又麟将书房弄得乱七八糟,小厮们吓坏了,连忙进去告诉刘三娘。
刘三娘心感不妙,只是周又麟未必知晓她的小心思,于是她一脸无辜的去了外书房。
她推门进去,看到满地的狼藉,她非常吃惊问周又麟:“四郎,你这是怎么了?”
周又麟神色颓废。
他似乎第一次看到了刘三娘还有另外一面。那一面,清清楚楚呈现在周又麟的眼前,无法再逃避了。
他的新婚妻子,总是令他反感的缘由,他也找到了。因为她的可爱,都是伪装出来的!
周又麟更疲惫了。
他无力斜倚在椅子上,没有回答刘三娘,静静阖眼打盹。
“不知是刘三娘跳入了火坑,还是我跳入了火坑?”周又麟心情惨淡的想。
***(未完待续)
第242章契丹女
第242章契丹女
半下午的时候,天放晴了,稀薄的日光透过重重叠叠的云层,将光线铺满了庭院。
凌青菀和石庭在屋里说话,莲生坐在一旁,守护着他们。
石庭今天没有痛,只是特别冷,怎么也捂不暖。
午后的光阴溜得特别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是黄昏。银红色大浓流苏的窗帘之外,半树斜阳似锦缎纷披。晚霞将金色的光芒笼罩庭院,虬枝就批了件金色的外裳,华丽秾艳。
“派些人守住这院子!”凌青菀眼瞧着时辰不早,该起身回家了,又一遍叮嘱石庭。
她觉得石庭太自信了。
这院子不守住,下次再有人进来,应该怎么办?凌青菀不敢想象。
“嗯。”石庭懒懒应了一声,眼帘半垂,要睡着的样子,声音轻柔虚弱。
“我明天再来看你。”凌青菀道。
石庭立马睁开了眼睛,说:“你再敢带毒蝎之类的药物给我,我就要翻脸无情了!”
凌青菀这几天,翻遍了古医书,想寻个验方可以救活石庭。她昨天翻得一个验方,说将二两的大毒全蝎研磨碎了,不用煎汤,直接拌在饭里咽下,可以治疗情志上的疼痛。
全蝎的确有通络止痛的作用,可是石庭这病,完全用不上,还恶心。
凌青菀哄了他半天,他才把那全蝎给吃了。
现在胃里还难受。当时凌青菀哄石庭吃,安檐就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石庭都气死了,这两个人合伙欺负他!
“好。不带。”凌青菀从善如流。
这些天,石庭还是挺乐观的,只要有三分精神,他都会撑起七八分,和凌青菀逗趣,甚至还会说些情话给凌青菀听,故意气安檐。
安檐就会冷冷瞥他一眼。然后继续装听不到。
但是凌青菀明白。石庭这是把这段时光当最后的日子来过。
对自己的病,石庭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将什么都看得很开。
心放宽了。他的情绪也好转了很多。
“回去吧。”石庭瞥了眼窗外,艳红的夕照落在屋子里,仿佛花开绚丽,竟有几分繁华热闹。
石庭的心情不错。
他在等死。等待的过程中,一切都没有没意义。然而。很多微小的事,又很有意义,那些平时没有留意过的一草一木,佳人一颦一笑。全部映入了石庭的眼帘。
比如这夕阳,石庭头一回觉得瑰丽妩媚。
石庭心情不错,对凌青菀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不必过来,要不然家里交代不了。你要是找到了什么古药方。派人送来就行了。”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凌青菀道。
石庭觉得她没什么分寸。
她要是有分寸,就不会这些天,天天守在这里了,都不归家了。
石庭也懒得说什么了。
凌青菀回家之后,一直有点沉默,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想的事情太多了,让她看上去很恍惚,连大哥喊她她都不曾听见。
“菀儿?”最终,大哥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下。
凌青菀这才留意到她哥哥站在身后,笑着叫了声大哥:“今天回来这么早?”
凌青城点点头,笑道:“快过年了,我该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所以回来早。”
凌青菀颔首。
“好几天都没遇到你,娘说你最近比较忙,忙什么呢?”凌青城问她。
他的语气很是不经意,但是问完之后,立马目光炯炯盯着凌青菀,似乎想从她脸上寻出蛛丝马迹。
“不忙什么。”凌青菀道,神色微黯。
凌青城看了她几眼,见她似乎不打算解释,不知何意,笑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娘说,蕊娘的事你不同意?”
凌青菀不置可否的嗯了声,不想多谈。
凌青城沉吟片刻,道:“认真说起来,我也觉得不是很妥善。蕊娘她毕竟不是在咱们家里养大的孩子”
他觉得蕊娘的身份,疑点实在太多了,不适合将蕊娘推到风口浪尖去。
以安檐父子的地位,遮掩蕊娘的身份是容易的。只可惜,服侍过蕊娘的人,一个也不能留,到时候要死人的,这点叫凌青城不落忍。
“这些无关紧要,只要他们想让蕊娘进宫,自然可以遮掩。”凌青菀淡淡道,语气里有点嘲讽。
明明是进宫为后,极大的富贵,简直祖坟冒青烟的好事,怎么到了凌青菀口中,就变成了凌家卖女儿一样?
凌青城也不甚明白。
“你和四弟的口吻倒是一样。”凌青城无奈道。
他们兄妹俩往正院去,准备去给景氏请安,然后在路上遇到了凌青桐。
凌青桐和往常一样,从来不沾家,到处跑。
“二姐姐!”凌青桐追上了凌青菀和凌青城,然后暗搓搓的拽住了凌青菀的胳膊,似乎有话想单独跟她说。
大哥就笑了,道:“你们俩神神秘秘的,还瞒着我?”话虽然这样说,大哥并没有为难他们,继续往前走,去了母亲的院子。
大哥总是像个慈祥的长辈,将他的善解人意无限给弟妹们,很宠爱他们。
“怎么了?”等大哥走远了,凌青菀才问四弟。
凌青桐神色焦虑,看了看四周的下人,没人留意到他,他就悄声对凌青菀道:“二姐,你带着你的行医箱,跟我出去一趟,可好?”
天色已晚,天际的晚霞已经散去,庭院被夜幕笼罩,灯笼昏黄的光铺盖在他们身上。
凌青菀踌躇片刻,说:“都这么晚了”
“二姐姐,求你了!”凌青桐急促道,“再不走坊门就关了,咱们更加出不去。”
冬夜来得比较早。天黑了还没有起更,所以城里尚未宵禁,出去还来得及。
凌青桐说了个“求”字,让凌青菀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当即道:“好,你等等我。”
她立马回去把石庭的行医箱背了出来。
凌青菀让小丫头给景氏留了个句话,就和凌青桐出门了。
马车已经等在门口。
车夫驾车。没有小厮和丫鬟跟着。直接往南而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生病?”凌青菀问凌青桐,“我都跟着来了。还不能知道吗?”
“是是我的一个朋友。”凌青桐道。
“什么朋友?”凌青菀又问。
应该是前世的朋友,而非现在今生的。家里除了凌青桐,没人知道。
“你见到就知道了。”凌青桐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说。“她高烧不止,不让请大夫。我只得求你了”
凌青菀点点头。
她没有再问是谁。
马车一路往南,都快到了昭池坊附近,这才慢慢停下来。
凌青桐对车夫道:“你去老宅吧,回头再到这里来接我们。”
“四少爷。这黑灯瞎火的,只怕不妥吧?小人回去没法子跟太太交代啊。”车夫有点胆怯。
凌青桐掏出一个银锞子,大约有二两。给了这位车夫,说:“天寒地冻的。你去昭池坊买些酒吃。回头太太问起,就说我们到了老宅。”
这车夫有点嗜酒。
他犹豫了下,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也说:“你拿着吧!”
车夫就连忙接了,欢天喜地给凌青桐道谢,然后驱车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
腊月底的夜晚,没有半点月色,碧穹繁星点点,似黑丝绒盘子里托了无数的珍珠,流光溢彩。
直到车夫消失在视线里,凌青桐才拉了凌青菀,姐弟俩沿着坊墙的墙根,摸索着往前。
虽然到处黑黝黝的,视线适应了浓郁的黑,倒也勉强看得清楚路。
“还有多久?”凌青菀悄声问凌青桐。
凌青桐嘘了声,示意凌青菀别说话,继续往前走。
寒意四涌,凌青菀双手露在外面,已经冻僵了。她好几次差点跌倒,都是凌青桐搀扶着她。
这里和昭池坊只隔了两条街,凌青桐非常熟悉,甚至哪个地方有坑洼,他都知道。
他们绕过了两条街,然后宵禁的钟声响起,已经关了坊间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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