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半醉的官吏很配合地哄笑起来,落紫英目光坚定,大有视死如归的气魄,“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便!”
“呵呵,六皇子英武不凡,本皇怎么舍得杀呢?”我绕着他走两圈,弯下腰,伸指抬起他的下巴咯咯笑道,“落紫英,是不是姜国的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漂亮呢?”
在姜国,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一个男人,是一件几近屈辱的事。姜国一向男子为尊,女人是男人的附庸,没哪个男人愿意别人将自己与女人等同。
所以,落紫英成功被我激怒,他猛地冲起身来,又被身后的侍卫用力压制下。最终他停止挣扎,仍旧将背挺得笔直,恨恨瞪着我。
“我姜国男儿个个顶天立地、英勇非凡,无知妇人休得用言辞侮辱我等!”
“无知妇人?”老将张静容怒而拍案,喝道,“手下败将,别忘了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谁的地皮上说话!”
落紫英不慌不忙地瞥了地面一眼,冷冷回道,“也请你看清楚,璃国的土地现在是在我的脚下!”
话音一落,朝堂上下静默一瞬,继而大怒,但却没有人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反驳,只得纷纷谩骂落紫英出言不逊。
忽然,一边沉默的李若开口说话了。
她说,“如果下官没看错的话,六皇子您并不是踩着璃国的土地,而是虔诚的跪在咱们女皇陛下脚边吧?”
李若的声音不大,刚好让在座的每个人听到而已,那一大串敬语更是尖锐地讽刺出落紫英阶下囚的低贱身份。
落紫英倔强的脸终于涨的通红,他猛地转头看向李若,双拳握得咔嚓直响。
“其他人你们领下去分了吧,那些战俘长得不错的就充为军中男…妓,其他没用的一概杀掉!另,将六皇子殿下留下,本皇要亲自招待。”
酒劲完全上来了,我望着落紫英媚眼如丝,他的脸红的更加厉害,眼中的熊熊怒火燃烧的十分旺盛,想必是败在我这种人手下,不甘得很吧。
挥挥手,让侍卫将落紫英拖下去好好‘照顾’,我回到皇座上继续把酒言欢。今天心情真的不错,居然得到了那样美丽高贵的猎物,我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丝丝酒水于我的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中,濡湿了一大片。
风昭接过我的空酒杯,却没有满上酒水,只整理好我垂下的发丝,轻声道,“陛下,您醉了,少喝点吧。”
“本皇今日高兴,你陪我多喝点……啊,瞧我!竟然忘了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喝。”
我垂眸一笑,伸手夺过酒杯摇晃着起身,对着地下东倒西歪的文武百官高声笑道:
“我大璃国出战告捷,本皇君后又怀有身孕,实在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本皇今日高兴,敬诸位爱卿一杯,尔等无需拘束,尽管开怀畅饮!”
听到皇后有孕,百官都惊讶万分,随即哗啦啦跪倒一大片,高呼道,“恭贺女皇万岁,恭贺君后千岁,大璃江山永固!”
我满意的点点头,但总是感觉有一道热辣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明颜隔着人群望着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黯然哀戚,甚至还夹杂着愤怒和失望。其实,从刚才我对落紫英的交谈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我,但那时,他只是单纯的吃醋。
现在彻底不同,没有了往日的柔情缱绻,我感到明颜的视线化成了两把利刃,来来回回地将自己钝割着,鲜血淋漓。
不是单纯的吃醋,明颜生气了——因为我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明颜对感情方面是单纯而倔强的,通常一点瑕疵摩擦都能让他赌气半天,弄得彼此间都不好受。如今我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污点,他一定怨恨极了。
明颜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终于,他和旁边的落紫英说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宴席,寒着脸独自走了出去。
我本能地起身,想要追出去。但转念一想,我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我名义上的养子罢了,他生气也好吃醋也罢,又与我何干?别说是我现在没有在感情上对他承诺分毫,就算有一天我们在一起了,难道身为女皇的我就不能碰其他男人?
我不是个忠贞的女人,明颜可以只爱我一个人,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和所谓爱。
忠贞——那真是一个可怕而可笑的词……
想到这,正好头晕得很,便也没追出去解释什么。只半倚在凤椅上,让风昭给我轻轻按摩。
等到散宴已到了寅时,风昭因为怀有身孕容易疲劳,便早早告退休息去了。我由宫人点着薄纱宫灯送回寝殿,却在门口意外地见到了明颜。
月光有些朦胧缥缈,但明颜的双眸却灿若星子。银华锦衣,皂靴,墨玉腰带,羊脂暖玉玦,纯白的发丝用黑色的发带束于脑后,年轻的俊脸宛若天仙。
示意身边的宫人退下,我朝明颜跨出一步,笑道,“阿颜刚才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不见了踪影。”
明颜似乎皱了皱眉头,又似乎没有,声音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我去见了落紫英。”
我疑惑道,“你去见他干什么?”
“想杀了他。”
我一怔,随即弯腰轻笑了起来,“你吃醋了,阿颜?你担心我看上他?呵呵,那你是不是还打算杀了本皇的皇后,以及那未出世的孩儿?”
明颜别过头,语气生硬,“阿颜不敢。”
“阿颜,知道么,你这是在妒忌。”我扳过阿颜的脸来,顺势倚在他的胸膛,清冽的酒香喷吐在他精致的面容上,令他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明颜不语,只是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我,眷恋,爱慕,痛苦,惊慌……那纠结的情绪一如三千繁发,纠葛交织,将他的心紧紧束缚。
他一手环住我的腰,喉结微微抖动,两片淡红柔软的唇瓣似乎往我这边凑近了几分,又生生停住。
我笑,凤眸半眯,“阿颜,你是想吻我么?”
那一刻,明颜露出少许挣扎的神色。接着,他抬手扯下脑后的黑色缎带,轻柔的发带从雪白的发丝中滑下,随风飘落。
明颜微微昂首,纤细修长的五指插入发中,打乱自己的三千白发,如上等丝绸般柔软的发丝披下肩头,缠进我的眼眸。
那样子的明颜,有着说不出的妩媚诱惑,如同月下一只美丽的雪妖。
垂下头,明颜嘴角噙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声音轻柔略带嘶哑,“娘,如果是我的话,你还会愿意么?”
我承认我沦陷了,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喃喃问,“愿意什么?”
明颜轻笑,将唇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会愿意,让我给你生孩子么?”
第14章
明颜轻笑,将唇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会愿意,让我给你生孩子么?”
心弦一颤,我愕然。
明颜直直地看着我,目光灼灼,“会么?”
柔软的发丝垂在我脸上,轻抚而过,湿热的呼吸喷洒,撩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微痒。他挺拔的鼻尖与我的轻抵相触,绯色的薄唇离我的唇极近,却没有贴合,似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极尽撩拨。
月光下的明颜总是迷人的,美丽的,缥缈的……
静默片刻,我忽然轻笑出声,“阿颜,你一定醉了。”
明颜一颤,嘴唇有些发抖,“是,我醉了,醉得彻彻底底,醉得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了。”
他忽然放开我,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眸底的暗流汇集成哀伤的河流,汩汩流淌。
“可我的心是清醒的,是认真的!娘,你总是高高在上,心情好的时候,你会以饲主的身份赐予我一些怜悯,在我尝到甜头后又狠狠地将我踹开。我算什么,娘,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算什么,”我收敛笑容,冷冷地反问,“你说你算什么?”
明颜咬紧唇,形状优美的下唇立刻泛出一行发白的牙印。片刻,他别过头,声音凄清:
“是剑。娘,我只是一把没有感情、不能生育、无法背叛的利刃,是么?”
是么?——当然不是。
但,虚伪的君莲舒,无情的君莲舒,冷漠的君莲舒,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心动和心软。
我已经习惯了表里不一。
所以,我努力忽视心中隐隐作痛的一隅,笑得万分妖娆,“我们之间一切都是虚假的,你看上的是我这具美丽的皮囊,而我也只不过是在利用你的绝对忠诚……建立在欲望和利用之上的爱情是虚无的,它还未破土就已枯萎死亡。在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却叫我‘娘亲’的时候,爱,已经成为了我们之间莫大的讽刺。”
我一生中说过的谎话无数,却从来没有一个像今天的谎言那样让我心痛难当。越是心痛,我笑得越发癫狂……
明颜定定地看了我半响,“所以,你就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别的男人?明颜,你可真像个妒夫。”我冷笑,“那是陪伴我十年的夫君,我和他生孩子不是很正常么?我的儿子,貌似只有和你生孩子,才会令天下人发指吧?”
……尽管,风昭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个意外。
明颜浑身一震,眼里的哀伤彻底转为绝望,“只能说,你不了解我,我也看不透你。感情的迷雾中,我们互相伤害着。”
说完,他倔强地扭过头,眼圈微微发红,泛着星星水光,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见他不说话,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冷着脸拂袖离去。
好心情彻底被搅坏,我当真连杀了他泄愤的心都有了!
可是,我下不了手。
情不自禁地放慢了步子,我想:要是现在明颜追上来道歉,那我就原谅他。
但,踯躅了好一阵,背后也无一丝动静。转身一看,明颜早已不见了踪影!亏我还傻瓜似的等他来哄我!
我怒意更浓了,尽管明颜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我却别扭地朝他发脾气。哼,既然他那么清高,我又何必让他好过?
怒气冲冲地去了风昭那儿,将他寝殿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又拉了一个倒霉的男侍抽了他四十来鞭泄愤,这才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生闷气。
倒是风昭,从头至尾只是异常淡定地看我砸东西抽人,等到我手臂酸麻的时候走过来替我按摩。按摩完我继续砸,他始终退在一角,半垂着头,保持沉默。
我想:为什么明颜不能像风昭那样听话呢,为什么总要这般孤傲?
可是,若明颜真的变成了风昭,我还会喜欢他么?
感情的事,真是猜不透摸不着,永远无法掌握。对于无法掌握的东西,我总是异常反感,这也是我不想承认自己感情的原因之一。所以才觉得很悲哀——因为,我偏偏沦陷了。
自从这天以后,我整整有半个月没有和明颜见面。就连上朝,他也是一直称病在家,我也随他避着,懒得管。
这半个月内,我去石牢见过落紫英几次,那只美丽的困兽一如既往地骄傲,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服他,驯养他,占有他……
这男人实在有趣得紧,俊美,精壮,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和雄性的魅力,即使在阴暗肮脏的地牢,即使全身伤痕累累、衣不蔽体,他也总是会优雅地抬起下巴,用鄙夷狷傲的眸子狠狠盯着你,如同一只狂傲不羁的苍狼王,俯瞰众生。
终于明白明颜那日为何会对落紫英动杀机——这样一个美丽的、充满雄性魅力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渴望征服拥有的吧?
于是,我在朝堂众说纷纭的非议中,将作为战俘的姜国六皇子收进了后宫,成了我的床伴。
虽说是床伴,但落紫英硬气得很,无论我找多厉害的风月宫女来调…教他都无济于事,无论用什么刑具药物来刺激他,哪怕是欲…望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也只是咬紧牙关冷冷的望着众人,喘息着,痉挛着,目光似箭。
所以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尝到这男人的滋味,这让我耐心原本就不多的我很不开心,所以我今日处死了长官调…教床笫之事的大宫女,决定亲自驯养那头高傲又漂亮的野兽。
被细长坚固的铁链锁在宽大的床上,落紫英扯了扯原本局很破旧的青白袍子,遮住身上青紫的於痕,望着我冷哼一声,“原来璃国的女皇整日就想着这种苟且之事,荒淫无道!”
嘶哑的男音,带着三分蛊惑。
我悠悠然半躺在他身边,一手绕着垂下的发丝,一手撑着下巴,缓缓笑道,“本皇想什么苟且之事了?”
落紫英咬着牙,那样隐忍倔强的样子很像明颜。“你整日就想着,怎么把我姜国的男儿弄上…床!”
“错了,我只是想着怎样把你弄上…床。”我媚笑着,猛地伸手探向他下…身,握住那硕大肿胀的炙热欲…望。
“嗯……”
落紫英发出一声愉悦又痛苦的声音,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死死咬住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