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笑的,不是吗?
于是,她勾起唇角,跟随宫女踩着尽量优雅的脚步慢慢走向主宫。
那里热热闹闹,无数官员华贵聚集。
众人见到纪双双,皆是一脸诧异。
万泓笑着迎上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才回到主位,做了一个手势。
今日的万泓穿的是金红色镶银边吉服,映照得他的脸庞一片红光。
“万岁有旨,纪双双听旨——”
主宫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监宣旨,纪双双伏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辅佐吏臣纪晔,纪氏一门有佳女纪双双,天资聪慧,德良淑贤,又能宏乐善之心,承纪族门传雅范,尔其虔恭所职贵人,册为沁妃,其职低于贵嫔,贵妃,皇贵妃,皇后,望其仪唯德是修。钦此。”
“民女纪双双……谢旨隆恩。”
纪双双接过太监手中的那一道词藻华丽的圣旨。
一道圣旨,寥寥数语,就这样改变了她的命运。
对于她接受册封的事情,纪晔和纪夫人是又惊又喜。
纪夫人的大病小病也通通没了,气色红润。
这么多年来,多少贵族女孩儿想嫁到皇家多为不可得。
如今,却让原本以为可能再嫁不出去的女儿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纪老爷和纪夫人怎能不喜悦,怎能不觉得风光无限?
万泓真的是给纪双双做足了面子。
在寿辰之时宣扬,无数喜色热闹。
四周的人对她说着恭喜,纪双双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是有着深深的惆怅。
她扯起虚伪的笑脸迎合奉承。
根据指引,纪双双像个漂亮的木头娃娃一样坐在万泓左下方的位置。
说笑之时,万泓的目光一直投注在纪双双身上。
知她倦怠,万泓让她先行离去。
纪双双正要离开,忽然视线被正入殿的一个人影吸引住。
原本已经抽离身体的魂魄陡然归位。
她情不自禁地惊呼,“枫?!”心,没来由的发起抖来。
薛枫是同耿诺一起来的。
然后,她清楚的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喜堂,而她爱的男人来了,还是与朋友一齐来送礼的。
她不敢想深,怕想了泪水会跟着涌出来。
所以,不能想,千万不能想,只要笑就好了。
于是,她笑。
她的视线一直锁着他,他没有看她。
他还是那么英俊,似乎更英俊了。
他本适合红色,本来已经在她眼里沦为俗气的红色,在看到他之后,改观。
红色衬得他俊逸非凡。
带她走吧,不要问她的意见,直接带她走,把她偷走吧……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呼唤,可是,他听不见她,也不可能听见。
万泓拍掌一击,大笑着走下主位,迎上前。
“诺,你可来了,朕可是等你好 久:炫:书:网:了,正恐你失约呢。”
“圣上说笑了,这怎么可能?”耿诺说这话时,目光却直视着十几步外的纪双双。
纪双双回视,笑得更灿烂。
万泓挪了挪位置,巧妙地挡去纪双双的身影。
“这可是鼎鼎大名的薛枫?看来朕的面子倒还不如诺呢,至少不用五花大绑请你,薛少侠,你送了什么来?”
薛枫俊逸的脸上没有表情,“禀圣上,我本当备一份厚礼,但想您应无所不有,故自觉囊中羞涩,没什么送给圣上,请圣上莫怪才好。”
万泓听后,在金红色吉服下的手倏地握紧,接着又笑了出来,“也好,人多热闹,人到就好。”
“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万泓转过身对纪双双道,“休息去吧——”
所有目光全都投向纪双双,惊异不已。
只有薛枫的视线一直是定在一个方向,完全没有看纪双双。
纪双双缓缓移动脚步,在宫女的护持下朝殿外的方向走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踏在刀山火海,刀刃直入心脏,火苗直烧肺腑,杀得她血花纷飞,烧到她不能自已。
走过薛枫身旁时,她的脚步似乎停滞了一下,几乎不能察觉。
薛枫目不斜视,眼里,就是没有她。
可她,还是一直走着,笑着,走向云水宫,踏进那座红色的,死气沉沉的华丽地狱。
云水宫已在短短不下一日的时间内便更名为沁水宫。
这是为了她才改的名字,这是属于她的宫殿了。
开始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够清静,够冷清。
如今,到处是红,她自嘲地笑了笑。
宫女们排成一排,一一过来行礼。
“请娘娘更衣等候,圣上随后就到。”
她明白宫女的意思,万泓若来了,她就要准备侍寝。
沐浴更衣,卸妆又点妆。
纪双双很木讷地任宫女们做完这一切。
她怔怔地在室内坐了许久,也不见万泓过来。
再过了一阵,有宫女进来说,“耿爵爷找王商量要事,请娘娘先休息吧,不要等他了。”
纪双双呆了一瞬,笑了,就好像一块大大的石头在心里落了地。
但她也没有睡,推门走到寝室外的花圃前。
她抚着身旁的大树,轻声自语,“你说,他离开了吗?”
“谁?我吗?”那样幽冷的话在冬意浓浓的夜晚响起,很容易错过。
她,身形一震。
惊诧。
怀疑。
纪双双轻轻地,慢慢地,回首。
有人如天,苍穹万里。
有人如尘,细微渺小。
薛枫就站在她身后,仿佛已经伫立在那里很久了。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今夜一直刻意回避无视她的他。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有她。
她看得心悸,看得心慌,看得不知所措。
出声之后,薛枫并没有向纪双双走近,只是悠远地把问题抛给她,“双双,要跟我走吗?”
纪双双踉跄往后,退了数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在她伤透了他的心之后,他还一如往前般温柔?
他说,双双,要跟我走吗?
她想说话,却没有办法,心口有如被大石压住般的哽咽。
要!要!要!
承载不了这样的柔情,两行情泪涌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溃然滑下。
她的泪让薛枫有如遭万蚁啃蚀般的难过。
薛枫一时情绪激动地走上前,只想揽进她的全部。
他将她扯进自己的胸膛,以有力的双臂紧紧拥住纤细的她。
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的距离,他不想。
薛枫缩紧双臂,紧紧地抱着她。
纪双双也拥住薛枫,埋进他的胸膛。
那是她熟悉的温度。
这个温度,她好熟悉,好怀念。
泪,再次潸然而下,她终于可以说话,“枫,带我——”
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纪双双赶紧推开薛枫,离他远远的。
啪、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兀的响彻寂静的夜晚。
花丛树影后,依稀看到万泓在笑。
耿诺和万泓并肩而行。
万泓没有质问面前的两人,而是质问耿诺,“诺,朕就知道你有鬼,没想到你动脑筋都动到朕的妃子头上了!你太大胆了!你说朕该如何治你?!”
纪双双猜到,刚刚的脚步声便是耿诺发出来的。
薛枫的心思全在纪双双身上,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在意外界的反应,他与在宴会上不同,他毫不掩饰地盯着纪双双。
“过来,双双。”万泓伸出手。
纪双双迟疑着。
薛枫眼中的期待,教她感到心痛。
“过来!”万泓不容拒绝的加强语气。
深吸一口气,纪双双递上自己的手,她的眼却望着另一个男人那足以与明月争锋的深潭黑瞳。
万泓年轻的脸庞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妒意,双眼朝薛枫射出一道森冷眸光。
一握住那双柔荑,万泓立即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吻上她。
感觉到她的抵抗,他掐住她下颔的手指似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更加不容拒绝的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示威性的吻。
薛枫狂肆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冲上去就要打人。
纪双双清楚薛枫每个表情背后的含义,特别是当他失去理智时,他会做什么。
就在薛枫要得逞的时候,万泓正好放开纪双双,纪双双旋过身就直面薛枫。
薛枫的拳头就停在纪双双的额头前一公分的位置。
把手放下,他愤怒地瞪着她,瞪着她红艳的唇瓣。
他要伸手碰她,她的话让他的手停在空中,僵如化石。
“薛枫,这里到底是**,男女有别,请你不要落人口实。”她说。
一抹痛楚倏地飞掠过薛枫黑沉的眼,凉意灌进胸腔,“我看,根本不是男女有别,你真正想说的是尊卑有别吧?如今你在天,我在地,你一夜之间就变了身份,我的确应该小心礼敬,免得坏了你的清誉。”
万泓要反击,纪双双赶紧伸出一只手抱住他的手臂,“圣上真可爱,就这么怕我被别人抢走?你把我当宝,我很珍惜,况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双双而已,一抓一大把,哪有人敢跟你抢?你真是多心了,枫跟我是好友,我们之间的互动突然改变,他自然是有些不习惯,我习惯不就好了吗?你的妃子是我,又不是他。”
万泓的坏心情被纪双双赶走,像是在一瞬间安下心似地,他的手抚上她的手。
有如晴天霹雳,薛枫震愕地反退一步,脸上布满惊骇与不信,“习惯?”
“蒙圣上宠爱,我对于宫中的一切都已习惯。”纪双双说,“所以,枫,你就别再担心我了。”
“宠爱?!”薛枫指着心口,一字一字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比我好很多吗?!他知道你酒醉后喜 欢'炫。书。网'爬屋顶吗?!他知道你很怕寒,冬日里都不想出门吗?!他知道你挑食得厉害吗?!他会逼你食早膳吗?!他会为你添置你喜爱的花草吗?!他会把你的喜好全都记在心上吗?!他会把你的一切都深深烙在心底吗?!他会吗?!”
酸意漫上喉头,她无力回击。
手腕传来痛感,逼得她不得不回击,“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她笑的妩媚动人,“因为,他是圣上。”
因为,他是圣上。
薛枫大步跨上前,抓住纪双双的肩膀,用力之至令纪双双蹙眉,低喊出声:“放开,你抓痛我了。”
“痛吗?!”薛枫狂乱不已,周身尽是显而易见的杀气,喊出心中的苦痛,“有我的心痛吗?!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纪双双凄凄一笑,拒绝所听到的讯息,“你太痴了,我的表现,我的言语,我的举动,不只今日,早些日子便在传达这样的讯息了,是你一直不愿习惯,你也跟我一样习惯了,以后就好了。”
耿诺静静地看着这出戏,魅冷的眸子好似荡出了一片波光粼粼。
“枫,我们走吧。”耿诺去扯薛枫,“圣上,都是我的错,如若您想惩治我,我无话可说,但且请圣上等明日早朝再行发落,成吗?”
“新人佳期,我和薛枫就不便多打扰了,告辞。”
耿诺深深地看了纪双双一眼,微微一躬身。
“纪双双——”薛枫盯入纪双双的眼,“我的每一字,每一句你都给我记住,记清楚了!我的多情最后就是换来你的无情,我认了!你这样无所顾忌地伤我的心,是我识人不清!但是,以后,如果我还会等你,还会浪费时间在你的身上,那我就真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痴人!”
薛枫冷冷一笑,抽回了原本还停留在纪双双肩上的手,重重地转身大步离开。
这一次,薛枫再也没有回过头。
他走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感觉到温暖!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看见那张比太阳神还要帅气的脸!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拥有他给她的那些小小的幸福。
红烛高照。
万泓把纪双双推倒在床。
纪双双的目光慢慢调向他,无波无绪。
“那么伤心?!”室外,借着月光看得总不那么真切,室内则不一样,“答应过我什么,记得吗?”
“当然……”纪双双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你记得你的诺言,我自然会记住我的!”
万泓一下子捏住了纪双双的下巴,“如果我不记得呢?”
纪双双脸一白。
万泓吻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却悄悄来到她胸前的衣襟上要脱她的衣服。
她一骇,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你想反悔?”
“如果是呢?”
他的唇吻上她的颈,手的动作没有停止。
逃不掉了!
纪双双紧紧阖上眼,等着承受可能到来的暴风雨。
万泓轻轻覆住她的红唇,她的唇上没有一点温度,也不给他任何回应。
万泓陡然挺起身子,声音一冷,“纪双双,我以为你应该不是石头。”
纪双双睁开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