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
“嗯?”
“我现在要你实现我的第一个愿望。”
“好啊,你是想要吃的,还是银子?”
“笨蛋,哪有人用这么宝贵的承诺要那些东西!”
“那你要什么?你的愿望就算是希望我为你摘天上的星星,我也帮你摘下来哦。”
“我知道你怎么摘星星,用盆装清水,星星倒映在盆中就算是帮我把星星摘下来了,是吧?我怎么会要你实现这么无聊的愿望!”
“枫,你怎么知道我会这样摘星星?……”
“你说过。”
“……”
“双双,我要你为我实现的第一个愿望便是,我走了以后,无论我离开了多久,永远,永远都不能忘了我,不能忘了薛枫这个人。”
她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她没有忘记他。
当他的样子在她的记忆中逐渐模糊,她害怕极了。
她害怕自己会失信,总有一天还是会忘了他。
她讨厌画画,可是,在她发现自己有可能把他的样子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她开始很认真地学习画画。
当她终于画得一手让人惊叹的习作时,她发现,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的轮廓样子。
于是,画纸上,一袭鲜艳红衣,是她唯一的记忆。
但,他的名,他的话,她竟奇迹的没有忘记。
他真会入府窃千两黄金?或是千两白银?
为什么他要送她一个这么大,这么让人讨厌的见面礼?
难道……
其实,他已经忘记她?
想到这个可能,纪双双的唇抿得愈紧,脸颊也因气怒而微微泛红,“薛枫,我没忘了薛枫这两个字,你竟然敢忘了纪双双这三个字!”
“双双,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从来就没有忘记。”
带着笑的磁性嗓音从一旁传出,吓了纪双双一大跳。
纪双双下意识地想喊出声,却被来人迅速点住了穴道,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嘘,双双,你要安静一点才行。”
噙着笑,薛枫一身红艳,衬得颀长身形更显俊逸。
纪双双瞠大眼,呼吸一窒,眼波流漾,朱唇轻启,白皙的肌肤染上淡淡的嫣红。
“双双——”薛枫极好看的唇勾扬着一抹笑意,他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想随我浪迹天涯吗?”
她没有办法回答他,他那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她的双眼越来越沉,神智恍惚,最后的意识里,她只记得自己靠着他的肩膀,沉沉入睡。
等护卫进入纪双双的寝居,赶到时,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墙上那狂妄的潦草字迹——千金,我窃走了。
原来……
所有人都错了。
千金,并不是黄金,更不是白银,而是,纪府的千金,纪双双。
浓浓的香味将纪双双由梦中唤醒。
金色圆桌上摆着酸菜鱼头锅,炉里的炭火红滋滋,除此之外还有八、九道色香味俱全的膳食。
“醒了?”薛枫的声音。
好吧。
纪双双闭闭眼。
总得把事情给弄明白的。
她一点都不紧张,不需要紧张……为什么要紧张?
纪双双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起身来,清容明显绷凝。
薛枫围炉而坐,此时的窗子是合上的,偏冷色的微光透过窗户纸掺着炉内的火光在他的脸上刮出一道浅影,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此刻是清晨,抑或近晚。
“现在是什么时辰?”
纪双双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你睡了整日,如今已是夕阳西下。”薛枫眼光一跳,他说,“过来吃点东西,我等你等得肚子都饿扁了。”
“你是要耍什么把戏?!”纪双双挺佩服自个儿的语气能如此沉静。
“我耍什么把戏?”薛枫双臂环于胸前,模样颇是闲适,目光却紧紧打量她,“你说我耍什么把戏?”
屋中一静,纪双双不禁深吸口气,再徐缓吐出,想化开心中那股不知所措,“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既然没有忘记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找我?!”而且还是用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
薛枫轻笑出声,“双双,这个问题,你得自己想哦,我是不会主动告诉你答案的呢。”他用着沙哑诱人的磁音引她入瓮,“你是自己走过来吃东西,还是,你想我抱你?”
她的双颊开红花,急忙跳下床,坐于围炉旁。
见着他,她实际上是欣喜的,只是这么多年,时间总是距离。
她认认真真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他任她放肆打量。
“你变了好多,如果在街上见着你,我一定不会认出你来,你怎么能认出我来?”纪双双问他。
薛枫答她,“感觉通常会告诉我最正确的答案。”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一抹教人心颤的悸动,她无法言语,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你是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吗?”薛枫问她。
纪双双赶紧调开视线,把视线放在散发出阵阵香气的美食上。
“天!——”她对他笑,“都是我最爱吃的。”
他的黑眸闪过宠溺,“那就多吃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她动筷,“枫,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也动筷,顿了一顿,“我说过了,这个答案,你得自己想。”
“你这是敷衍!”她不给面子地甩筷。
薛枫拾起被她甩落的金筷,唤来婢女再拿一双新的来。
新的金筷又放在纪双双面前。
婢女悄然退去。
薛枫道,“别使性子。”
“我使性子?!”纪双双脸颊一红,这是气红的,“如果你是我,等了多少年希望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总是失望,终于有一天,那人突然出现了,竟是莫名其妙地将你掳到莫名其妙的地方,这还不够让人生气,生气的是那人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你说,答案,你得自己想!如果被这样对待的那个人是你,你会不生气吗?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她看着他,执意等待着答案。
可是,他却只是在沉默。
她猝然起身,要走人!
这样的叙旧,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她才走到门边,身子便一软,靠入身后的肩膀。
“你能一辈子封住我的穴道,不让我离开?!”她愤怒。
薛枫似是思索,似是专注地只在看她。
他解开她的穴道。
知道自己的穴道已经被解开,她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因为,他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抓住她的左手。
好片刻,他说,“双双,你一定不知道,我需要如何倾尽全力克服我们之间的距离,如今才能这般挺胸站在你面前,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如今才来见你,我已经回答你了。”
他如醇酒般醉人的独特低沉腔调,犹如在琴弦上的乐音般跳跃,动听,化解她的满腔气怨。
好 久:炫:书:网:,屋内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她转身,坐于围炉旁,重新拾筷。
这一次,她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进食。
薛枫也坐下,给她夹菜,讨好她,“我们才刚见面,不要把气氛弄得不愉快吧。”
她垂头,轻轻笑开,生怕教他见了得意。
她不知,他已瞧见,沉定的黑眸亦跟着她染上许许笑意。
只是——
都第五日了,纪双双还是对他爱理不理,不管他怎么逗弄都没有用。
薛枫只好把气闷全都发泄在无辜的器具上。
能砸的,不能砸的,只要他拿得起,踢得动,没有一样能幸免。
薛枫发怒狂暴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当然,总有意外。
纪双双出现在风暴圈内,望着满地狼藉,一脸惋惜。
虚足壶,铜马鼎,青界砚……无一不是稀世珍宝。
“啧,啧,你也太暴殄天物了!”纪双双说。
薛枫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将手中的器物轻放,转身理了理仪容,再面对她时,已满面笑容,“你不生我的气了?”她跟他说话了,通常这样就表示她不生气了。
距离稍远的侍婢们全都目瞪口呆。
唯有纪双双例外,“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她问。
薛枫的脸色当下一变,忍不住朝她吼道,“你既然这么想走,现在就走!绝不会有人阻拦半步!”包括他!
“那……”纪双双道,“我走了。”
没有留恋,没有停留,没有迟疑,甚至没有丝毫眷恋。
她就走了。
原本动怒生气的薛枫突然像被放了气的娃娃,动弹不得。
他就那样站着,痴痴地站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纪双双并未离开枫华居。
枫华居,薛枫的住处。
传言,枫华居地处隐蔽,无人能寻到,且处处是奇珍异宝。
纪双双原本对传言是嗤之以鼻的,总觉得江湖流言总是过于夸赞膨胀事实。
而,现在,当她真处其地,已信了七八分。
无论是筷,碗,碟,还是柱,石,漆,床……举目所及便是奇品。
要说唯一显得平凡些的便是天然的花草了吧,可竟连那平凡的不起眼的花草也是稀世异品中的异品。
纪双双在枫华居内慢慢兜转。
她早就不气他了,没有人能对那张好声好气还极力讨好的俊颜生气太久。
她之所以故意气他,只是想告诉他,她留下来,不要因为他的强迫,而,就算他不强迫,她也会自愿留下。
女子过二十仍留待闺中,她被爹娘叨念得头都大了,有如此好的机会脱离苦海,她哪里还会笨得回去自投罗网?
她的心在叫嚣着狂喜,无拘无束的狂喜。
爹娘从她出生伊始便替她的未来做了一切决定,可,已经规划得无可挑剔的人生,却并非她想要的。
红艳花蕊美不胜收,纪双双不禁被这美景吸引着。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薛枫的声音由花后传出。
纪双双蹙眉,顿足。
“双双把我当成好朋友,无话不谈,如果我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一定会觉得很奇 怪{炫;书;网},枫少,您不觉得如果我呆在她身边,替您看着她,保护她,您会比较放心吗?”
是风六雪。
纪双双心口的气差点换不上来,眼前一片晕眩。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六雪究竟与枫有什么关系?
纪双双颈后一阵凉,先觉错愕,又感好笑,做坏事的不是她,她怎么反倒心虚起来了?
随即,她朝他们缓步走近,不意外地看见了薛枫与风六雪不约而同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枫,六雪,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原来认识,你们谁愿意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非 常(炫…书…网)努力地在维持平静。
“六雪,你先走,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薛枫沉眉,道。
“是,枫少。”
风六雪看了纪双双一眼,随即迅速地离去。
“为什么你要让她走?”纪双双道,“还是说,你来告诉我,我还没得到的答案。”
“你不是走了吗?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薛枫定定地瞅着她,秀逸的唇线扯动了下,“那么,双双,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薛枫,我倒想问问你,你想让我知道什么?”纪双双不知是心恼还是心悸,“你让六雪监视我!”算算时间,“原来早在三年前,你就已经知道我的点点滴滴!”她必须要很用力才能让自己平稳地呼吸,“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一双俊魅的眼眸直直地瞅着她,不吭半声。
“所以,你才会知道我喜 欢'炫。书。网'吃的菜色,是吗?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对我,你是不是已经事无巨细统统皆知?!”
“是的,你的一切,我都了解,深深地了解。双双,我得花多大的气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打扰你。”
好听的声音沉沉的,让纪双双的胸口一阵骚动,而他的注视也让她感到不自在。
纪双双别开眼,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他的气息,“对不起,无论你是因为好意,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让六雪在我身边做你的内探,我都不可能原谅你如此的所作所为!”
“双双,你听我说——”薛枫往前,靠近她,“我这么做——”
“我不听!”薛枫前进,纪双双就后退,“我什么都不要听!事实胜于雄辨!你教我如何接受一个会做如此卑鄙举止的人做我的挚友?!”
“卑鄙?”苦涩的笑声从薛枫的口中轻荡而出,“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薛枫将纪双双逼到树下,她退无可退。
纪双双的耳边听不进他语调之中的苦涩,虽然,心房因为他的话而颤动,但是,那股颤动让她害怕。
“卑鄙,是吗?!”他的语调轻轻淡淡。
他要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