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有些黯然,“是么。”
璃安笑容显得十分飘渺,“赵静,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凤栖之宝,只道我美貌。所以才对我好,若是璃安只生的一幅普通的样貌,你怕是不会这样上心吧,可是大姐却不一样,无论我是美是丑,大姐都会一如既往的疼我。你知道在你入宫前的前五年,我是怎样过的吗?你怕是从未想过吧。
那五年,我吃的用的,都是宫里爹爹们用旧的,不要的。而我的母亲,哼哼,在那五年里对我不闻不问。你不是自诩是全凤栖最疼惜我的吗。当我吃不饱穿不暖时,你又在哪里?这宫里只有大姐,只有她愿意帮我,只有她会轻声对我说,阿璃乖,忍忍就不饿了,她会每天把求来的冷馒头全都给我,却骗我自己已经吃过了。她会担忧的对我说,阿璃,你长得这般美貌,若是有人以后觊觎你,我该怎么保护你?月雅竹从小穿金戴玉,而我和大姐呢,在为一个馒头而向宫人苦苦哀求。母皇自幼就为月雅竹请来好的太傅,可是大姐,只能躲在墙角偷听,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大姐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可是,人人都说她不如月雅竹。你见过大姐对那帮文人点头哈腰的神情吗?可是那帮可恶的人,讽刺大姐胸无点墨,不知风雅。是啊,她怎么比得过一向以风雅自称的月雅竹呢?人人都说她不如月雅竹。你知道大姐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皇位么?她并非真的想得到什么皇位,她只是想与月雅竹比比,她只是也想赢月雅竹一次!”
璃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别人用过的东西么?因为我以前只能用别人用旧的,不要的。我也想有自己的东西,别人没有的东西。
你不好奇么,赵静。我也是母皇的儿子,为什么我和大姐与别的皇子皇女的待遇截然不同。”
璃安说的冷笑连连“你一定没想到,其实这和你也有关系呢,只是因为我那从未见过的父君在母皇面前说了你母亲几句坏话,惹得母皇勃然大怒,赐死了父君,虽然母皇没有把我们迁入冷宫,但这又有什么差别,宫里哪个人不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又怎会让我们好过 ,你说,赵静,这是不是你赵家的错。”
“但是我不甘、”璃安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为什么同是皇子皇女,我们就要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大姐想要皇位,我就帮她,她想要军权,我就帮她骗取军符。我什么都不会,只是稍微生的好看点,那么我就用这点撕破你们所有人虚伪的面具。我故意摆的楚楚可怜去求宫人,见到母皇。果然,母皇一见到我,便觉得我是个和亲的好工具,所以才愿意将我和大姐接回来。没想到你和林思瞳都看得上这点,我就顺你们的意是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失败了。”璃安的声音显得十分迷茫“为什么雅竹登上皇位,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应当,大姐想要皇位,别人都说她是痴心妄想,明明大姐和雅竹都是母皇的女儿啊,”他眼神恶狠狠的看向赵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和月雅竹的错。”
“好,好。都是我的错,可是扶桑何辜,这事又与扶桑何关?”赵静一脸痛惜。
璃安诡秘一笑,笑声显得十分刺耳,她凑近赵静“因为扶桑死了,你会痛,雅竹也会痛。我也要你尝尝我当日的痛苦。”
“大姐死后,我再也无法忍受和林思瞳在一起了,我故意给他个把柄,让他休了我。这些日子,我天天在想,怎样才能让你们痛苦,怎样才能让你们知道我的感受。”
“月雅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吗?你以为你也装的很像吗,你们错了,月雅竹看向你时,那种眼神是遮都遮不住,我早就发现了。”璃安得意的大笑
“先别说这个,我且问你,大皇女王君那件事……”赵静看着璃安狂乱的眼神,一口一个大姐,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是我做的。”璃安嘴角弯弯勾起,一脸嫉恨怎么都遮掩不住“我那么喜欢大姐,可是大姐却只听那个男人的话。大姐本不想夺皇位的,她只想赶走你保护我,可是自从娶了那个男人,那个贱人为了自己能当凤君,居然挑唆她去夺位,那个贱人!大姐那么宠爱他,三番两次为了他驳斥我,可是,到最后时,他却出卖大姐换的自己苟且偷生。大姐死前就想看他一眼,可是他连大姐的食神都不替她收拾,反而勾搭上其他炙手可热的权臣,整日里寻欢作乐。我最爱的大姐啊,我赶到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可是她还是扯着我的袖子,叫着他的名字。”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璃安眼里流下,赵静第一次看璃安流泪 ,泪珠滚过他莹润的脸庞,甚是好看。
“那个男人他凭什么那么快活,大姐死了,他理应陪葬才是,怎么可以苟活?那个贱人,他一点都不配得到大姐的宠爱。你知道么,是我叫人剁去他的四肢和□,在他身上浇上蜂蜜,丢到深山老林里,啧啧,你都不知道他浑身上下爬满虫子时,我是多么快意,他的眼神,是多么的有趣。我抠出了他的眼珠子,还血淋淋的呢,不过可惜了,弄脏了大姐最喜欢的素白云锦。”
赵静看着璃安扭曲的面孔,悲哀的发现,眼前的人是多么的陌生。他不是仙人,是恶魔。可是赵静偏偏对他恨不起来。
璃安用袖子扫翻了赵静面前茶杯,“今天算你运气,我精心准备的茶水你居然一点也没动。我本想让你今日陪我一起死,让你和月雅竹永远天人相隔。让她也尝尝我的痛苦,知道这生不如死的滋味,没想到你竟然一口都没动。不过这也好,赵静,我改变主意了。”璃安笑的十分甜美“我倒想看看,世人连我和大姐尚且不能容,又如何容得当今圣上与世人都仰慕的赵家东阳小王爷之间的断袖之情。”
说完,已是毒发,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来。
璃安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擦拭嘴角的血迹“这是大姐特地从西海岸那边的姬氏王朝给我带来的衣裳,不能弄脏了,我还要穿这个去见大姐呢。”说完,看着身边已是泣不成声的渊墨,突然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赵静“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无关。他小时候总是欺负你,但都是我授意指使的。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赵静望向渊墨,略一沉吟,“好。”
璃安释怀的笑了“我知你素来守诺,你若答应了,那月雅竹必不敢拂你心意。”
赵静心一软,柔声道“我哪里守过诺,我的每一次誓言,都显得那么苍白与可笑。你今天若是求他,他也必然应允。”
璃安不屑的笑了一声,“她外表端正风雅,内里却狡诈险恶之极。”说完又挣扎站起来。“此生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是我不打算用下辈子,下下辈子来还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要和大姐在一起,离你们远远的,都远远的。你受我一拜,就当我谢过你了。”
说完,便款然下拜,双膝着地。这一拜,就再也没有起来。
渊墨幡然醒悟,几个冲步上前。抱住璃安还未冷却的身体,一声声“殿下。”声音哀恸不已。
天上已零星的下起小雪。
璃安的雪衣与身后的梅花渐渐融成一片。赵静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赵静静静的伫立一会,然后对大哭不止渊墨说“等会,我派人来接你。”
渊墨偏过满是泪痕的脸,语气却尽显不屑“刚才我没有出声,是不想辜负主子的一番好意,让他走的安心,赵静,你当我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不成?哪里那么冷那么黑,主子一个人在我又怎么放心?”说完拿起璃安剩下的半盏茶,一口饮尽。顺手将空茶杯展示给赵静看后,又冷冷的说道“王爷,您可以走了。”
赵静理顺了被风吹开的几缕调皮的头发,转身大步离开。
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冷些。
(本卷完)
☆、月璃安番外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能明白这世界的有人对我好,就一定有人对我不好。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清楚的明白在这皇宫里对我好的人有大姐和于爹爹,对我不好的则有很多了。
我把这个想法跟大姐一说,大姐笑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傻阿璃,不是这样的,宫里还有很多人其实对我们很好的,比如说,母皇。”
大姐说的母皇我一次都没见到过,因为我刚出生不久,就被打发到这冷屏殿来了,但是大姐说她曾远远地看过母皇一眼,很漂亮也很威武。
我啃着馒头在一旁默不作声,对我来说,我并不关心母皇到底长什么样,我只在乎每天是不是能和大姐在一起,还有是不是每天都能啃上白面馒头。
不久后,于爹爹就要走了。
据说他是被梁贵卿看上了,毕竟他是宫里的老人了,教导规矩起来有那么一套方法,所以想安排他去教导服侍九皇子身边人的礼仪。
对于于爹爹,我还是心服口服的,我小时候因为吃饭礼仪的事,没少挨他板子。他总是严格的按照其他皇子的要求来规矩我,比如怎么行礼,怎么走路,怎么吃饭。他走时,郑重的向我和大姐行了一个大礼,并送我一个布娃娃。那个布娃娃很是粗糙,比我以后得到的都逊色了很多,但是,那仍是我最喜欢的布娃娃。
以前有于爹爹和大姐陪着我,现在于爹爹走了,只有大姐和布娃娃陪着我了。
可是那个布娃娃没在我手中待了多久,就被每日送饭的爹爹给看到了,他说他喜欢这个,从我手中抢了过去,说是下次出宫,要带给他小侄子玩。
我自是不依的。每日哭叫,连大姐都劝不住。
也是机缘巧合,有一日母皇醉酒,无意中走到冷屏殿附近,不小心听到了我的哭闹,皱了皱眉头,“何人在此喧哗?”又转而看向内侍监“真是无用。”
这话把内侍监惊得一身冷汗,他连忙打发人来察看,发现了我,百般劝哄,都不见好。只得把那个爹爹赵出来,在我面前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又把那个娃娃送还于我。
而我,在那个爹爹被打的鼻涕眼泪一起流的时候,在他面前,轻轻的用于爹爹留下的平时做绣活的小剪刀将那个娃娃捡了个粉碎,然后扔到他脸上“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内侍监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当我委屈万分的窝在大姐怀里向她说了今日的事后,大姐宠溺的笑了笑,摸摸我的头“既然如此舍不得,为何要剪坏了它。”
可是,大姐,那东西沾染了别人的气息,他就不完全是我的了。
“姐姐,你会一直一直陪着阿璃的吧。”
大姐将我搂紧“当然咯,姐姐只有阿璃了。”
对啊,姐姐,阿璃也只有姐姐了。
所以姐姐,阿璃完全是你的,你的每寸肌肤,每根发丝也全部是阿璃的,对不对?
姐姐曾经说,她的全部都是我的。
她的人生只有我,我也希望我的人生中满满都是她的印记。
☆、但坐观罗敷
窗外的北风呼呼的掠过。
雅竹一脸担心的看着沉睡在他面前的赵静。双靥泛红,显然高烧未退的样子。
东阳王爷衣着单薄的从六皇子府回来后,便高烧不退,病情来势汹汹。
雅竹不停的擦拭着赵静的双手,不知是他在给赵静鼓励,还是从赵静这儿找到安慰。
碧流在一旁看着,竟有些痴怔。
雅竹摸着一直被珍藏在胸前的军符,心里真是百味杂陈,难以形容。
果然还是,不可原谅吗。
突然,昏迷中的赵静猛地弓起身,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雅竹被惊得手忙脚乱“太医,快叫太医。”
碧流猛地醒悟过来,躬身道“陛下,徐太医才刚回去躺下。门前还有两位医官,是传他们呢?还是派人去宣徐太医?”
“不知道都叫过来,你没看到静儿正难受吗?”雅竹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唬的碧流一怔。看到碧流的表情,雅竹也自知失言,沉默了半晌“你知道,我遇到她的事,一向都不大冷静。”
碧流不禁苦笑,自幼服侍了雅竹这么些年,有些事,不用雅竹言明他也知晓,便略微躬了躬身,闪身出去了。
雅竹痴痴的摸着赵静的鬓发,突然不由自主的笑了。
是否不疯癫,便不得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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