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旧相识
先让轻功最好的华云峰前去试探,虽有两人追赶,但水风轻根本不着急,也未清点失物,可见暖玉杯并不在那两辆马车上,于是金还来亲自出马,人人都以为他假扮青衣人献茶,是想使毒对付水风轻,不慎被发现,引得水风轻追杀,谁会想到后头还有个最善易容的银护法郑娇娇呢,想来方才她已得手。
设计本是毫无破绽,哪料到邱灵灵会赶来,差点出了大事,如今抱着一个人施展轻功狂奔,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月落,金还来终于在城外路口停住,将怀中人丢下,累得扶着树干喘息。
“你来做什么!”恼火。
见他生气,邱灵灵垂下眼帘,不安:“小湖大哥说天水城主是千手教的仇人,我怕你有事……”
“你不来我能有事?方才要做什么,你想死?”
“我以为……只是想救你啊。”
“救?”金还来扯下面具,怒,“我还用你救?你几时救过我!多管闲事,总是惹麻烦!”
邱灵灵擦擦眼睛,不说话。
金还来迅速扯下身上的青衣丢掉,恢复一身黑袍,一只漂亮的珍珠攒成的小鹤掉在地上,他弯腰拾起来揣在怀里,转身就走:“自己回去,攒珠鹤的事不许告诉江小湖。”
邱灵灵顾不得别的,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哭起来:“你又要去找她吗,不要去好不好?”
金还来掰那手,不耐烦:“我答应送她件礼物,别胡闹。”
“你可以不找她的,”小手抱着他的腰,生怕他会走,邱灵灵转到他面前,泪眼蒙蒙望着他,“你要女人,我可以……”一边说,一边胡乱扯他的衣带。
响亮的耳光,她倒在地上。
重重的一巴掌,就像扇在自己心上,痛得他发抖,声音却冷如冰:“你是什么人,跟她们比?一个女孩子家不知羞耻,给我滚回去!”
邱灵灵捂着脸,却没有哭,只是伏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深遂不见底,隐隐有悲伤溢出。
金还来转身:“自己回去。”
邱灵灵跳起来,冲上去扇他一耳光:“你跟我回去!”
金还来不动。
又是一耳光,更重,更响。
金还来仍是不动。
半日,她喃喃道:“你去吧,你走。”
金还来不看她,径直走了。
。
由于有了头牌晴思姑娘,新晴楼名气也大起来,不像其他妓院,楼里的摆设装饰都十分不俗。
一个丫鬟拦在门外,圆圆的脸分明十分可爱,却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施礼:“要见我们姑娘是有规矩的,请公子把袖子撸起来些。”
公子为难:“我不想给你看,怎么办?”
丫鬟瞪他:“为什么?”
公子侧过身:“我是个做生意的,白给你这小丫头看了,又不给钱,岂不是很吃亏?”
丫鬟好气又好笑:“那我看了你的脸,你也要钱?”
公子面不改色:“当然,所以我已经看回来了。”
丫鬟忍笑:“公子何故刁难我?”
公子摇头:“不是刁难,实在是这看手的规矩让我想起了卖菜的,选上一选,哪个萝卜最甜哪块肉最好。”
丫鬟扑哧笑起来。
公子笑:“我不喜欢被一个女人逼着做事。”
丫鬟转转眼珠,笑眯眯:“姑娘说了,不让看就别想进去。”
公子挑眉:“那可不一定。”
丫鬟奇怪:“你有法子?”
公子含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你只要将我的话照样说与你们姑娘听,她必定放我进去。”
丫鬟半信半疑望了他片刻,果然进去了。
。
没有熏香,房间空气很好,色调柔和简单,清爽明朗,一进门,夏日的暑气便感觉少了许多。
晴思没有想象中那么美貌不可方物,然而见到那双眼睛,公子就知道,为什么她会比别的女人更受关注,格外与众不同了——这个女人有双善解人意的眼睛,温柔,坦然,又带着一分矜持与娇羞,根本不似烟花女子应有的眼神。
公子赞赏地、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这双眼睛太容易打消人的戒备之心,自古以来,女人的武器总是这般温柔简单,却仍有许多人前赴后继上当。
晴思也不恼,微笑:“易公子看够了么?我便是晴思,不会有假。”
公子走到椅子旁:“若非知道你是谁,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我都会相信。”
晴思淡淡道:“易公子如何打听到这些?”
桃花眼似笑非笑,公子叹息,反问:“你以为你做得很周密?”
晴思脸色略变。
公子不紧不慢坐下:“放心,今后再不会有人打听到了。”
晴思沉默半晌,看着他:“你为何要帮我?”
公子道:“因为你要做的事对我有好处。”
晴思看他:“你在利用我。”
“错,有的事我不必利用你,你也会去做,而且未必能做成,所以我只是在帮你,”公子含笑摇头,“我不但知道你的来历,而且你要找的人我也知道。”
温柔的目光变得凌厉,晴思上前两步:“他在哪里?”
公子不答,反看向旁边的一台桐木琴:“听说淮安城曾有一位姓文的小姐,极爱抚琴听琴,晴思姑娘色艺俱佳,想必也抚得不错。”
晴思不语,直直看着他。
公子忽然移开话题:“近日天气不错,江南夜色又好,姑娘何不泛舟出游,或许你等的人便闻琴而至了。”
晴思蹙眉,似有所悟。
公子道:“人在面前,能不能留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而且也要付出代价。”
晴思点头:“多谢。”
“你不必谢我,只因你做的事于我有利罢了,”公子起身,“今后你的来历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家人也会过得很好。”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身,微笑:“记得带上琴。”
。
千年暖玉杯被盗!天一亮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以极快的速度传开,能当着天水城主水风轻的面,设计取走暖玉杯,除了千手教的人,还有谁这么大胆?近年天水城与千手教并列崛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终于有了矛盾,人人激动万分,都等着看一场好戏,当然,传出的消息没令他们失望,“绝不放过千手教”,据说这是水风轻的原话。
夜色中的河畔,两个黑影并肩而行,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小湖大哥的老婆很好啊,方才那些人还要抓她,差点砍她的手,若我们不去,小湖大哥会不会施展武功救她?”
“不会。”
金还来比他好,因为金还来肯定会出手救的,邱灵灵心情好了许多:“因为他要悄悄找那个仇人吗?”
金还来点头:“那些人不会真把他老婆怎样的。”
邱灵灵想了想:“那些人故意抓他老婆,就是为了要他交出他家的宝贝,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很快就知道了。”
“啊?”不解。
金还来停下脚步:“你且回去,天黑了,不要再乱跑。”
邱灵灵垂下眼帘:“你不回去吗?”
金还来不作声。
很快,她又抬脸笑了:“你别生气,我不会跟你吵的,我知道,你不会娶她们。”
金还来沉默半日,目中渐渐有了痛苦之色,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河面上隐约有琴声传来。
“晴思姑娘!”
“难得,她今日怎的出来了。”
二人循声望去。
灯光铺彩的河面,花船轻轻荡漾,帘子高高卷起,一个身着淡红衫子的高髻女人侧坐于舱内,面前是一台古琴,纤手轻抚,人与琴配在一起,如画如诗,看在眼里格外舒适,她不算最美,然而那温雅与文静的气质,别说青楼女子,便是大家闺秀也少有人及。
目光落到那张脸上,金还来整个人都呆住。
邱灵灵早已发现不对,呆呆看了他许久,喃喃道:“金还来?”
“琴儿!”他似乎没有听见,也不理她,只管快步朝那花船上走,痴痴的,目中犹有震惊与狂喜之色。
身后,邱灵灵咬唇,她想起了下午去江柳青处寻他时,那个美人笑着说的那番话,语气凄凉且无奈:“妹妹休要烦恼,他昨日便已走了,男人都是逢场作戏,顶多不过留他们一年半载,便赎身也是因为贪恋美色,有几个会当真喜欢我们的?”
金还来喜欢美人,对她凶,可是不论如何,她有事他永远会关心,那也好啊。
可眼看他找别人,还是会难过吧,邱灵灵擦擦眼睛,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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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能就这么进去,要见我们姑娘是有规矩的,请先把手伸出来。”丫鬟阻拦。
“这船上是谁?”急切的。
丫鬟诧异:“你不知道?这是我们晴思姑娘啊。”
晴思?金还来呆了半日,怅然,对了,这只是那个传说中有怪癖的晴思姑娘,看来两人长相相似,他曾亲眼见过她的坟,她早已经不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公子?”丫鬟唤他。
“没事。”金还来转身要离开。
“何事吵闹?”柔美的声音响起。
丫鬟忙道:“姑娘,是这位公子方才想要进来,又不让看手。”
脸庞依稀有几分相似,金还来沉默,不,还是不像,但具体差别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张脸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了,这让他内疚且心痛,那个温柔的女子没有负他,整整寻了他五年,是他负了她,五年,只要他肯回去见她一面,她就一定不会死,然而他没有,他只会躲得远远的想要忘记,连回去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如今竟连她的容貌也几乎已忘记,甚至不如小丫头的模样深刻。
心猛地揪紧,他转脸看岸边,人已经不见。
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或者风流才子,俊美的脸带着许多英气,明亮的眼睛先是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逐渐由痴迷转为痛苦,然后又看着岸上,似在寻找什么,这样一个人,不论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的,晴思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莞尔:“公子既已来了,何不进去小坐片刻。”
一个身具怪癖的女子竟有这般温柔且善解人意的眼睛,刹那间,记忆中那张脸又变得清晰、鲜活,金还来默然片刻,果然走进去。
。
小桨击起水声,船缓缓移到河中央,舱帘垂下,挡住外头人的视线,引得岸上一片唏嘘。
既不喝酒也不品茶,他独自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的脸,晴思心中微动,也不说话,缓步走到琴旁,坐下,转脸冲他一笑,带着几分羞涩。
片刻,有琴声从指间泻出,婉转缠绵,凄凄如诉。
那双眼睛越发痛苦。
琴声止,二人俱沉默。
他忽然开口:“你有伤心事。”
晴思垂下眼帘,唇角却扬起:“何以见得?”
他不回答,目光闪烁:“你不像是这种地方长大的。”
“谁生来就是这种地方的,”晴思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落到这种地方,惟有用心学习技艺,抬高身价,方能保住清白,何况我还在找一个人,只要名满江南,或许能让他注意到我,为了找到他,我已等了许久。”
“他未必会来。”
“有时候女人为了等一个人,多久都没关系。”
金还来不再言语,多久都没关系?跟那个女人一样傻,守着句誓言不肯放弃,其实她完全可以忘了他,或许会过得很好,不至落到那般下场。
“你不认得他?”
“太久不见,我竟连他的模样也忘了,”晴思摇头,“但我记得他的手。”
所以她才有这个看手的怪癖?金还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间会带走许多东西,那个女人为他连性命也舍弃,而他,竟连她的模样都快忘记。
晴思这才想起一事:“公子如何称呼?”
“姓宁。”
“宁公子也有伤心事?”
金还来不答:“我先走了。”
晴思并不挽留,跟着起身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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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偏厅。
金还来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财护法岳一平,微笑:“岳护法最近日子过得很顺心?”
分明是亲切的笑,然而挂在那俊美的脸上,竟无端透出几分邪恶,大有当年金越的风范,看得岳一平冷汗直冒:“属下不敢。”
“气色不错,”金还来端详他,勾勾手指,“过来,让本教主细瞧瞧。”
岳一平“扑通”跪下:“实在不关属下的事,是灵灵姑娘非要问起,属下后来也担心她出事,跟着追出去,哪知道……”
“哪知道她还是跑去了,”金还来跳起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脸,“还差点死在水风轻剑下。”
岳一平发抖,说不出话。
金还来左手拎起他,右手拿着粒药丸:“来,张嘴。”
岳一平惨叫:“教主饶命,属下……”
“本教主亲自动手伺候你吃药,你敢不吃?”金还来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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