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凤炽转眸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要他们准备回府,这时,他听见怀里的人儿闷闷地说道:「我找不到我爹。」
闻言,凤炽没有答话,只是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回谷里去了几天,就一直在等他回来,可是,回来的只有黑鸽子,带在鸽子上的书信也是原封不动,我怕爹出事了!要不然,我在信里写说谷门已经被打开了,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他不会的!」
好半晌,凤炽只是静默不出声,最後,他沉着嗓音开口,「鸣儿,你听过龙游商人吗?」
柳鸣儿摇摇头,疑惑地眨着美眸瞅着他,等着他解答。
「所谓是『遍地龙游』,这群生意人的分布之广,就快要跟丐帮差不多了,可是他们能接触到的人层面更广,回去之後,我不只下令让凤家的人去找,也会送出委托,让这些龙游商人们去探听,迟早会有下落的,你就什麽都别担心,只管在『刺桐』待着,好不?」
「嗯。」她点点头,又再紧抱住他,「凤炽,凤炽,凤炽。」
又是她一贯的特殊喊法,对喜爱之人的喊法,就想一直喊着,无论喊过多少声都嫌不够。
她想一直喊着他,喊再多次都不够!
「又怎麽了?」他笑问道,她略闷的喊声不若平时兴奋而清亮,但是就近在他的耳畔叫唤,比任何时候都更揪动他的心。
「我想你。」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撑十年不见他,却没想到离开「刺桐」的第一天就开始想念。
好半晌,凤炽无法言语,没想到一向站在风口浪尖,见惯大风大浪的自己,只是听她简单的三个字,竟然可以教他的内心震撼得不能言语。
「我也是。」他泛起浅笑,眼神显得迷蒙。
话落,他收紧臂膀的力道,将她抱得更加牢实,就像好不容易才得回曾经从他的手心里飞逃而去的心爱鸟儿,说什麽都无法教他再轻易放开。
她要待在他身边,谁都休想,再教他轻易放开……
第六章
一年半後
岁暮年初,「刺桐」各地都是锣声喧天,各地都弥漫着春节的热闹气氛,人们总要穿上自己最好的新衣,出门去给亲朋好友,以及往年照顾自己的商家相与们恭喜拜年。
自然,从年初一开始,「凤鸣院」就是门庭若市,无论是官员或商贾,就算是见不到凤炽也好,在他们的心里,一年的开始没来这儿走一趟,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凤炽一向不是喜欢被打扰的人,不过,他也绝对不会怠慢客人,落人话柄,所以,按照往年的惯例,「凤鸣院」从年初一开始就会开办流水宴,凡是来拜年的客人,就算凤炽无法抽空见他们,也都能在他的府邸里享用一顿美味佳肴,因为来往皆是权贵仕绅,大伙儿趁此机会联络感情,谈谈生意,宴席的菜色则是汇集大江南北的奇珍美味,所以,春节来「凤鸣院」贺年,竟也成为官员商贾们到年末最期待的盛事之一。
「鸣儿,不准笑。」凤炽脸上带着微笑,一脸淡定若素地对身旁把他拉出来看热闹的柳鸣儿说道。
「这天候穿貂裘,他们真的不热吗?」柳鸣儿努力地憋住笑出来的冲动,美丽的眸光直盯着那些权贵仕绅,这景象她去年就见识过了,在她身上除了实衣之外,就只套了一件衬蚕丝底的红袄子,她不明白「刺桐」的冬天比起北方,根本就一点都不冷,为什麽这些人能穿得住裘衣呢?
而她的问题,在去年时,凤炽已经回答过她,说虽然「刺桐」的冬天虽不严寒,但紫貂银鼠等等皮毛做的大衣,在人们的眼里依旧是名贵之物,即便是强御裘衣,也要穿出来炫耀一番,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就算知道原因,柳鸣儿还是觉得好奇怪,所以才把凤炽强拉出来看热闹,想看看今年大家会不会还穿裘衣出来,没想到,非但个个都穿出来,还个个都是崭新的毛皮大氅,款式各异。
人们见到凤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前来说番好话,凤炽微笑以对,就在这时,柳鸣儿轻巧地附耳到凤炽的耳边说道:「那个胖员外在擦汗了,我看在他身银鼠皮下,应该已经汗流浃背了吧!」
「鸣儿。」他沉嗓唤她。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她抿起了红嫩的小嘴,眼珠子还是滴溜溜地在那些权贵们身上打转,完全无视人们朝她投来的惊艳的眼光,也无视他们同时在纳闷,在这年节的场面上,竟然是由她陪在凤炽身边。
「凤炽?」她小声地唤他。
「嗯?」
「你说穿裘衣过年节是官场上和商场上的习惯,大家岁暮贺年要讲究场面和派头,那你为什麽就不穿?」说话的同时,她打量着他一身裁量合宜的白色衣袍,与她一样也只是罩着一件锦织内里衬丝的薄外袄,看起来清逸俊雅。
「你也想看我穿着貂皮氅子,满头大汗的样子吗?」凤炽没好气地横睨了她一眼,见她顿了一顿,没安好心地点了点头,「嘻」一声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休想!」
她朝他皱了皱俏鼻,一副惋惜的表情,蓦地,柳鸣儿看见有人从氅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凤炽,那真的是扇子吗?」
柳鸣儿瞪圆了美眸,扯了扯凤炽的袖袍,要他帮她看清楚。
凤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肥员外明明穿着暖裘,却开始摇起了扇子,一副明明就快热晕了还要故作风雅的模样,这场面就算是已经见惯不怪的他,终於也快要忍俊不住。
这时,外面传来通报,说总兵曹英带贺礼到,凤炽见他也是一身簇新的貂衣,一边走一边擦汗,笑着相迎而来。
「凤炽,还是不准笑吗?」柳鸣儿忍得很用力,感觉凤炽握着她小手的大掌比平常用力,但她再也忍不住,挣扎着想要抽手逃开,逃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好好大笑一场。
「你这丫头,不准抛下我一个人去轻松快活。」凤炽笑视着曹英走来,更加用力握住她的手,压沉嗓音对她说道;真是奇怪,以前在他看来明明只有不耐烦的场面,如今透过她的眼光来看,竟然莫名其妙多了大大的乐趣。
「可是我快要忍不住了!」她很用力地吸了口气,却因为忍得太过用力,差点就岔了气。
「一起走。」
「什麽?!」
「我说一起走!」说完,凤炽一脸镇静地看着正好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的曹英,轻声说了句「曹总兵,先恕凤某有事失陪」,便拉着柳鸣儿大步地离开宾客云集的大院,闪进一座无人的小院,两人再也忍耐不住,回想起刚才所看见的滑稽场面,相视着大笑了起来。
後来,是凤炽先止住了笑,神情恢复平常的冷静,心想刚才的举动,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失态的事,但他竟然一点也不在乎,他敛眸看着在自己怀里笑得像孩子般没有设防的柳鸣儿,那无双的净艳小脸紧揪住了他的目光,他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颔,忍不住俯首在她的唇畔烙下一吻。
柳鸣儿被他轻触唇畔的温热给吓了一跳,如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抬起美眸注视着他俊雅的脸庞,目光最後停在他形状好看的嘴唇上,伸出小手轻碰那两片刚亲过她的唇瓣。
「你说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呢?鸣儿。」在他说话的同时,她柔嫩的指尖就像在画着形状般,在他的唇上游移。
在去年入秋之时,洛家夫人生了重病,他的「待年」洛紫绶以要照顾重病的娘亲为由,向他请求要先回洛家小住一段时间,但是,半年过去了,洛夫人的病情已经大大好转,可是洛紫绶却没有回来「凤鸣院」的打算,世人皆说因为他偏宠柳鸣儿,所以让洛紫绶伤心欲绝,不愿意再回来。
世人皆以为他薄幸,以为柳鸣儿是勾诱他的小妖女,却不知道在洛紫绶回洛家之前,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共识,他只是没料到她这位「待年」很沉得住气,半年过去了,竟然都还未行动!
「我喜欢凤炽。」柳鸣儿猜不透他此刻内心的想法,笑咪咪地说道。
「这就是你的回答?」他挑起眉梢。
她笑着摇头,踮起了足尖,按下他的头,凑首几乎快要吻上他的唇,两人的气息近得能够吹拂上彼此的肌肤,「再一次。」
凤炽失笑,在她的甜美如蜜的劝诱之下,很乐意照办,而这一次,不只是停留在唇畔的轻吻,而是直接攫住了她的唇,一遍又一遍的碾弄吮吻,在尝到她如蛊毒般令人沉溺的滋味,令他差点失去浅尝即止的自制力。
柳鸣儿背抵着墙壁,整个身子被他腾空抱起,感觉他的吻就像是风暴,令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什麽东西正在被掠夺,但是,她却也同时被给予更多,一股子令人焦躁的热度盈满在她的身子里,令她比平常更敏感地意识到他胸膛的厚实与热度,她回吻着他,不自主地在他的怀里蹭动着。
最後,是凤炽拾回了差点就失去的自制力,结束了激狂的吻,只是将唇轻抵在她光滑洁白的额心,平复喘促的气息。
「凤炽,还要……」她柔软的嗓音也带着一丝无法平息的娇喘。
「不行。」
「为什麽?」
「因为——?」他?
然住口,心想总不能告诉她说,如果再亲吻下去,他没有自信可以控制想要彻底染指她的念头,「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忘记了吗?
「我十七岁了!」她气呼呼地推他,却纹风推他不动。
「你是个孩子的事实,跟年纪无关。」
柳鸣儿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完全无法认同他不讲理的说法,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凑首强硬地想要再吻他,却被他巧妙地闪开。
凤炽笑着放开她,刻意无视她的恼火抗议,转身离开小院,表面上从容镇静的脚步,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仓皇地逃离,眼下多待在她身边片刻,都无异是煎熬。
「凤鸣院」前堂的议事厅里,凤炽正与几位船把头在谈事,这时,古总管亲自过来传话,在主子的耳边压低音量说了几句。
凤炽颔首,将议事的权责交给一旁的手下,便离开议事厅,回到「朱雀居」的书房里,在里头有一位脸上长了疮疣,穿着陈旧衣衫的男人,在房里走动着欣赏摆设的珍奇古玩,他锐利审视珍物的眼光,与他的外表显得格格不入。
「韦兄弟终於来了!」凤炽走进书房,语气听来已经等他很久了。
韦昊回头咧嘴一笑,很舍不得地放开一具精巧的西洋钟,坐到凤炽所指的位置上,「炎爷不愧是炎爷,您的收藏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吧!」
而且,不只是价值连城,还都是凤家的船队远渡重洋带回来的稀世珍宝,就算愿花万金,也难再觅一件。
「最好的东西不在我这里。」凤炽微笑,轻描淡写地回答;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韦昊,一些最好玩精巧的东西,全被鸣儿那丫头给拿去了!「如何?我要你查的事,还是没下落吗?」
原本韦昊还想开口问他,如果最好的东西不在他这里,那究竟是给谁得去了,毕竟他虽是生意人,也是个喜欢鉴赏极品之辈,但听得他开门见山进入正题,也只能摸摸鼻子,回答道:
「很遗憾,炎爷,不过,我的弟兄们还是无法查出傅鸣生如今人在何处,这一年多来,我们用了各种方法去探听寻找,就算是一根落到大海里的针,都该被我们找着了,但是,傅鸣生看来不只是像根细针难找,倒像是空气一样,根本不存在。」
面对韦昊而坐的凤炽并不意外听见这个回答,这一年多来,遍及五湖四海的凤家船队也同样是竭尽全力在寻找傅鸣生,最後,他们的结论与韦昊一样,出了「百花谷」的傅鸣生,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原本,寻找傅鸣生的下落,只是基於他给柳鸣儿的一个承诺,起初并不是太积极热衷,可是,自从去年秋天发生过一件事情之後,他才加紧脚步,下令越快找到傅鸣生越好。
去年秋天,在柳鸣儿的生辰前夕,她感染了风寒,原本只是一场小病,却因为一场恶梦而加重病情,大夫们束手无策,只说她是心病,非药石能治。
而让她做恶梦的起因,是她定时会放出去寻找爹亲的黑鸽子所带的书信被人动过,可是,回信却是一张以鲜血书写着:「永别了,鸣儿」的字纸,她在看到那张血迹干褐斑驳的字纸之後,吓得神魂俱失。
我要我爹!我要回去「百花谷」,我要我爹!
她激动地在他的怀里不停哭喊,当夜,她做了恶梦,梦见傅鸣生一身是血,在梦中她发出惨厉的叫声,就此一病不起。
她整整病了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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