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后方?过于自信?
我的倚仗,当年是母皇,如今是皇姐,没有半分自己的势力,一旦被收回,就如同三年前的那夜,瞬间一无所有。
感情用事,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眼前这名男子,好犀利的目光。
我朗声一笑,投子丢在棋盘上,“我输了,请你喝酒。”
他站起身,在鹅卵石的地面上悠然前行,“这宫里的酒不好喝,免了吧。”
我看见,他背着手,飘逸的袍子下面,一双玉足就这么踩在石子上,在动作间浅露一抹玉质温润,发丝飘扬在股间,让我的眼睛在黑与白之间不断的转换,牢记这一抹身姿。
“疼吗?”那粒粒的石头,不会铬着脚难过吗?
他停下脚步,我似乎在那面纱上感觉到了笑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二话不说,我脱下鞋子,扒下袜子,手拎着我的绣鞋,踩上面前的鹅卵石,哪管什么衣衫整齐的尊严面子问题。
脚下凉凉的,圆滑中有些硬,在脚心中滚过,身体的重量加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舒服。
“这感觉很特别。”我轻轻的赞叹着,“特别亲近自然,有种与天地融合的感觉。”
他没有停下脚步,还是那慵懒的步伐,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没有追,只是目送着他,眼中,是那雪白的足,和飘起的衣袍翻飞。
石畔,棋盘随意的丢着,还是那局我和他留下的残局,书摊开着,我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周易。
他居然对易经八卦也有研究?
这男子胸中,究竟还装着什么?
我沉思着,冷不防身边传来一个小心的声音,“王爷,您还好吧?”
是皇甫羽萱。
我失笑,“我很好,怎么了?你以为我被吓疯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光光的脚丫上,又看看我拎在手中的鞋袜,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没,没,您没事就好。”
我拾起地上的书,封面上勾着几个银钩铁画般的字——兰陵煜。
字体俊秀,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颇有几分飘逸出尘的意味。
“王爷,他,他的东西,快,快丢了。”皇甫羽萱惊慌的声音让我心中又无奈又好笑,就算是丑,他也不是瘟神吧,有必要么?
“看他的身姿,完美无瑕,我无法想象居然如同你们说的那样丑陋。”没有听她的,我直接将书揣进了怀里。
“您没看到他的脸吧?”皇甫羽萱一声感慨,“那根本不是人的脸,那是一张鬼脸。”
鬼脸?
我混迹江湖的时候,丐帮里也蹲过,残缺的,满身疮疤的,流脓恶臭的,什么没见过?
我在战场的时候,数万死伤,血流成河,多少人连身体都是四分五裂的,我不也这样过来了?
“真的!”皇甫羽萱狠狠的抓着我的手,“那脸,我见过一次,当时,他正抓着御花园中白鹤的颈子,那眼神仿佛如吸食魂魄的恶鬼,那血盆大口中还滴答着血,齿缝中还有残缺的碎肉,眼珠暴突,像是挂在眼眶外,那根本不是人的脸,是邪魔的脸,他随时会把你撕碎了吞下去的。”
她的声音哆嗦着,若是没有我的支撑,只怕都趔到地上去了,“王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整个皇宫见过他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如此恐惧,您应该想的到,您千万别再有好奇心了,不然我们无法对‘云梦’交代。”
茹毛饮血?这传言太夸大了吧?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这眼见,未必是实。
我淡淡的应着,“知道了,我只不过看这风景好,小憩一会而已,不用挂心。”
她终于放下心的长长吐了一口气,“您要喜欢这的风景,明日,明日我们泛舟,您也可以听听皇子们的琴曲萧意,伴随着绿柳碧湖,别有一番滋味。”
我胡乱的点着头。
目光,依然落在路的尽头,只是那里,再也看不到那潇洒的雪白身影,慵懒的身姿。
脚下,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清凉的,很舒服。
谜一样的男子
皇甫羽萱的心意无疑是好的,但是她忽略了,忽略了接受者——我的想法。
放眼这‘御风’的后宫,且不论夜的要求,光这些皇子,确实没有一人比那兰陵煜更吸引我的好奇心的。
船头的琴声飘入我的耳朵,琴的主人正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不断的偷瞄着我,接连错了好几个音。
我强皮所难的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成功的让那小子错的更离谱。
这琴声,虽然指法灵活,曲谱也算高雅,却怎么也提不起我的半分性质,就象他的人,宫廷气息太浓,什么都是按部就班,反而缺失了子衿那种空灵毓秀的感觉,如同这画舫,装饰的太华丽的在水中船行,一声声的撑船号子,无数穿行的伺人,怎么也寻不到一叶孤舟江中游的清爽豪放。
我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昨天回去后我狠狠的将这几天的事情理了理,总觉得有些古怪,偏偏又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睡去,眼前总是飘过一个身影,雪白的,赤足的身影。
正想着,耳边突然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
江湖梦,几许宫门碎情重
风池柳,点点胭脂染悲秋
春如旧,伊人何处笑执手?
思悠悠,醉幽幽,影成空,人独瘦
望天涯,忆旧游,浮生前尘化烟飞
江山秀,水清流,一盏愁绪一觞酒
声音清幽,却有说不尽的感伤怀念,没有任何琴声相伴,只有那悠长的语调,牵出心中的思绪,象是在向远方的人诉说,传入空中,飞翔……
我精神一震,顿时睁开了眼,寻着声音的方向远眺。
还是那叶孤舟,还是那雪白的赤足,还是那不曾束起的青丝散发,他站在船头,仰首望天,仿佛在那有他思念的人,有他的牵挂。
突然,他声音一变,多了几分铿锵,多了几分豪迈
残阳血,黄沙洒豪情现
问青天,锦瑟思君度华年
蹄声远,剑舞风月无边
雪落凝霜独行夜
我站起身,顺势抽出一旁护卫手中的剑,手指一弹,清亮的声音如龙吟凤鸣,直入云霄,伴随着他的歌声,脚尖连点,人已冲天而起。
风云动,剑意起,无数招式在我手中舞动,配合着脚下的动作,此刻的我心中一股豪迈之气只想用力的发泄出来。
剑气如丝,打起水幕光影一片,我飞旋着,在水珠四溅当中,看到对面的人影挺立,船儿悠悠荡荡,他衣袖飞扬。
耳边,听到如诉如泣的歌声
烟雨遥,看尽红尘寂寥
春风笑,枝头芳菲多纷扰
梧桐轻打芭蕉,青丝悔悟良宵
依偎踏遍河山竟逍遥
剑光在我身边飞舞,我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他的面前,顺势一抛,三尺清风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准准的插入那侍卫的剑鞘中。
“你在喊我吗?”我站立他面前,朗声长笑,“世人都知道我是逍遥王爷,你这一句竟逍遥,我不出现都不行了。”
兰陵煜的突然出现,和我发狂似的表演,让画舫上所有的人都惊了,骚动再一次上演。
“妈呀,是兰陵煜啊。”
“快跑啊,兰陵煜来啦……”
我回头看看又一次昏倒的兰陵璟,回头捂上唇,“你说,他们这一次怎么逃跑?会跳湖吗?”
他的手,抚摸上脸颊前那块红巾,“我不知道,不如试试?”
他的手刚刚碰上面纱,画舫上立即惨叫连连,所有的人瞬间缩进了画舫中,整个甲板上只有兰陵嫣一个人,伸着手,哆哆嗦嗦,“兰陵煜,你,你别乱来,逍遥王爷,可是,可是我‘御风’贵,贵客。”
“一……”又是那种狂放的数数声,才刚刚一个字出口,甲板上最后一个人挺立的人以火烧屁股的速度钻进了画舫里,整个画舫甲板上是干干净净,只是那房间里,依稀传来各种嚎叫,哭喊。
再看看面前云淡风轻的某人,我错觉的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有问题的人。
他恍若未闻,“你说请我喝酒的。”
我摊开手,半是无奈,“你嫌弃宫里的酒难喝,那街头的只怕更不合你的口味。”
他没说话,只是一撑手中的长蒿,小船飘飘悠悠的荡了出去,朝着湖心慢慢的划去。
船儿摇,心儿也随着风儿摇,看那长蒿在水中轻轻一点,抽出一排七彩水珠,滴落在湖面。
吹着清新的风,看那白衣飘飘,赤足踩着船头,手指握着竹蒿,红色的面纱飘动中,偶尔能看到一抹颈项的完美曲线,衣袍贴合着他的身体,修长的腿型完美似修竹,人临风,玉树开。
邪魔?
或许有一点吧,就是他身上偶尔透出的邪魅气息,坏坏的人,散漫着。
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佛身魔心,这样的魔,就在我面前。
那慵懒的气质,让我恍惚这里是仙境山水,而不是富丽堂皇的皇宫。
船身一震,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上了湖中的亭子,他抛下手中的柱蒿,手指探入亭下的石墩中。
拉扯中,几根麻绳串成一串,叮叮当当的捆着几个瓶子,顺着水流被他拉上船。
“这是什么?”瓶子普通,白玉青花瓷,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我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依稀有水声叮咚。
“酒!”他拔开一瓶的塞子,凑上去嗅了下,陶醉的沉寂了半晌,顺势倒在船头,半侧着身子卧着,腿舒服的架上船沿,雪白的足浸泡在水中,被湖水涤荡着,“不知道吧,藏在水中的酒,比在地窖中味道更醇厚清香,三年前我在这里试着藏了几瓶,你尝尝。”
我打开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传入我的鼻端,带着梅花的淡淡香气。
“咦,你也会用梅花瓣酿酒?”我轻抿了口,入口绵软,后韵醇厚,舒坦的我直眯眼睛,“好酒,好酒!”
“确实比埋在地下的酒好。”我一声赞叹,“你居然有此技术,厉害,真厉害。”
他微微撩动面纱的一个角,手指的角度刚好遮挡住我的视线,直到那手指落下,他已经灌进了一大口,咋咋嘴,他叹息着,“可惜少了菊蓉酥饼,这样放在一起,才是绝配。”
“拿菊花做馅的酥饼?”我眼神一亮,嘴巴里的口水已经开始弥漫,“你会?”
他没回答,只是翻身坐了起来,“‘御花园’里菊花开的正盛,去摘几朵做饼吃。”
我喝着梅花酒,感受着池水清波,吹着小风,“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请你喝酒的,现在不但是你请我喝酒,还要吃你的饼。”
“欠着,以后还我。”
我一窒,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两个字的顺口令人咋舌。
兰陵煜三个字,威慑力比瘟神和猛鬼都来的大,他施施然的往御花园门口一站,“兰陵煜来了,闲人回避!”
“咻……”
“唰……”
“忽……”
护卫,侍卫,连暗处的暗卫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走吧!”他手指一抓我的手腕,冰凉清透的感觉顺着我的掌心直透了进去,我居然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他的手,那柔滑细腻……
我猛的停下脚步,手指不着痕迹的松开,他毫无所觉的向前走着,“有葡萄!”
“嗯。”我应了声,微微转过头,“是摘开了的菊花,还是花苞苞?”
“花苞苞。”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吃葡萄么?”
“啥?”我刚转头,才张开嘴,已经被塞了样东西在嘴巴里,舌尖全是葡萄的芬芳,轻轻一咬,汁水从果皮下迸出,满口清香。
他勾起手,长长的手臂象是孔雀舞蹈中那美丽的孔雀颈,指尖拎着一串紫不溜丢的葡萄,面巾轻撩,他如鸟儿啄食般飞快的动了几下,几粒葡萄瞬间没了踪迹。
“甜么?”就在我失神的片刻间,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树梢,坐在枝桠间,雪白的脚尖踢动着袍子,在我眼前晃悠,而他左手一串葡萄,右手一串葡萄,雪白的衣服上还兜了两串。
他的声音很快乐,轻松,尤其那拿着葡萄时微侧着脸,只看到青丝脑袋动的快,眨眼一串葡萄只剩了杆子。
我怔怔的停下摘花的动作,看着他左右开弓,树梢上不时飞下数粒葡萄籽。
“兰陵煜!”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叫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自然。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举着手中的葡萄,脸已转向我的方向,含糊的声音咕哝着传来,“啥?”
“你的脸……”我重重的吸了口气,“有人看过吗?”
“有啊!”他满不在乎的丢出两个字,顺带丢出几粒葡萄籽,“宫里的基本都见过。”
我轻轻的走近他的方向,那玉质的小腿就在我眼前,我停下脚步抬起头,“那我能看看吗?”
月下泛舟
他举着葡萄串的手一停,那种纯真和娇憨顿时感觉不到了,只有拢在身上的淡淡慵懒,“能啊。”
我静静的等着,他身体一滑,轻轻的落了地,光洁的脚背蹭着袍子,从我手中抽走嫩嫩的菊花瓣,“看我什么时候高兴就给你看,或者你有本事让我摘掉。”
那他什么时候高兴?
我的本事嘛……
他走远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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