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贴在我的颈项边,急促的喘了两下,似乎是笑。
颈项的肌肤,被他的牙齿轻啮了下,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耳边依稀听到他不稳的颤声,“楚烨,你还欠我三件事。”
他叫我楚烨,不是任将军,不是王爷……
“闭嘴!”我语气恶狠狠的,满含的是心疼,“我欠你的一定会做,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不许说话给我存着你的体力。”
我害怕,害怕那种临终托孤的语调,夜色中他的脸白的让人心悸,靠在我的肩头不言不语。
“你还是说话吧。”我好怕自己还没有回到宫中,他就这么昏迷的不再醒来。
“好,我对你的第一个……要求……回答……回答我下面的话,不许……不许有假话,我……我要听……听你的真心……真心话。”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刚刚出口就被风吹散在空气中,破碎的几乎听不清楚,“不要看我,我的样子很丑。”
“谁说的!”我紧了紧自己的手,“你要丑,天下就没有美男子了。”
他的唇,贴着我的肌肤,拉扯出细细的弧度,“真的吗?”
“真的。”我深吸一口气,“那年‘怡情阁’花灯之上,子衿美的那么耀眼,震撼了多少人的心你会不知道吗?有多少人羡慕我抱得俊颜归,有多少人哀叹京城第一美男子落入狼口,你还记得吗?”
他贴着我的脸,动了动,“楚烨,你恨我吗?”
抄在他腿弯处的手感觉到了热热的粘稠,我不敢低头,不敢看,心中却很清楚那是什么。
“不恨,从来没有恨过,知我如你应该猜到的。”声音很轻,很轻,是我真心的吐露。
“这两年……你……有想过我吗?”他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项中,让我的心不安的跳动着,空空的寻不到底。
子衿一向都是自信而优雅的,从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一切都藏在心中静静的面对。
不要问了,子衿,我害怕。
挤着平静的笑容,我轻应着,“想过,可是我不敢想,因为想了就忘不掉。”
“好,好,好……”他的声音尽是欣慰,抬起眼,温柔的眼中水雾飘起,“楚烨还爱我吗?”
爱?不爱?
爱与不爱,我都没有资格说,我此刻抱着的是别人的丈夫,即将生下别人孩子的男子,纵然爱又如何?
“你刚才答应过……不骗我的。”他的声音让我不忍拒绝,不忍欺骗。
皇城的影子在黑夜中影影绰绰,我脚下生风加快了奔袭的速度,侧脸看着怀中的人安慰着,“就到了,你坚持住,子衿,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子衿是无欲无求进退有度的,少有这样的眼神,我别开脸不敢看他,声音力持镇定,“如果你能撑下去活着,我一定告诉你这个答案。”
“如果我撑不下去,那能不能在我坟前告诉我?”他轻松的笑容,随意的语气让我惶恐,“楚烨,等下如果我醒不了,见到柳大夫,替我告诉他让他保住孩子,不必管我。”
“放屁!”我口不择言,“你以为他会听你的吗?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吗?子衿,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永远都不可能答应。”
他喘息着微笑,“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
“天王老子的我也敢掐死,只要它碍着你活下去!”我冷冷的出声,“子衿,你应该知道我说得到做得到,你别逼我对着柳梦枫下命令。”
“你……”
“子衿,休息会吧。”我将他紧贴自己,身体如鹏鸟翱翔,在皇宫的大殿上飞着,急急的冲入一间房里,“柳呆子你在哪,在哪?”
床上的人抱着书咬着手指甲看的正欢,被我猛的一嗓子吓的差点震下地,睁着呆滞的眼睛。
我轻手轻脚的把子衿放在柳梦枫的床上,双掌包裹着他的手,“没事了,柳梦枫在这,你会平安的,相信我。”
“咦?”柳梦枫看到子衿的脸,呆滞的眼愣了下,“你不是那天马车上的人吗?”
“别管是什么人,快点,给我看看他!”我抓着子衿的手想要送入柳梦枫的掌内,这才发现,原来僵硬的手竟然握不住柳梦枫的手腕。
我的惊叫,惹来了院子里所有的人,沄逸从我手中接过子衿的手,沉着的放到柳梦枫的手心中,“楚烨,冷静!”
是的,冷静,我要冷静。
我深吸着气,努力的让自己的理智回归,让声音平静,“替我派人去驿馆接赫连冰桐来!”
“不要……”子衿的手挣扎着从柳梦枫的手心中脱离出来,抓着我的手,“不要叫她。”
“好,我不叫她!”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沁出,让我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手指拂过他的额前,擦拭掉他脸上的汗水,安慰的笑容布满脸颊,“我陪你好吗?”
他闭上眼,默默的摇了摇头,“不行的话替我保住这个孩子,一定,一定……”
“胎位不正,早产,羊水不足,父体身体太弱,可能无法正常生产。”柳梦枫一边闭着眼睛,一只手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匣子,手指飞速的摊开卷着的布包,运针如飞,极快的落在子衿的穴道中,“我现在以金针稳住你的本命真气,但是你羊水不足导致失血过多……”
“不准说!”我回头对着柳梦枫一声大吼,从身后抱着子衿,紧紧的箍在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他绽放着很浅很浅的笑,静静的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握着子衿的手,放在脸颊边紧贴着,“别睡,子衿别睡,我们说话,说话好不好?”
他轻轻的摇着头,唇已经雪白,脸色铁青,手指冰凉,“楚烨,出去,出去……”
“不行,我要守着你,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的,子衿。”他的手好凉,我怕我放开了就再也握不到了,“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回答,我说,我说……”
“楚烨!”沄逸对着我摇摇头,“这个时间很长,你去换下这身血污是衣衫再来。”
默默的,摇头。
我不想,不想让子衿离开我的视线。
我恐惧。
“没有男人愿意被女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出去!”沄逸抓着我的手,将我推出门外,“相信他,也相信柳梦枫。”
站在门外,我只能看到人影的晃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不断在院子中走着,走着。
房间里,我心爱的男人在生产,却不是我的孩子,可我的担忧只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等你醒来,我告诉你。
子衿,爱你。
一直都爱,从未改变。
这个孩子让我起名吧
虔诚的祈祷声在耳边飘开,月栖跪在地上,双目紧闭,两眼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月栖,“别这样,地上凉。”
他抬起脸,几乎是一种乞求的目光,“楚烨,子衿哥会不会有事?”
安慰的拍上他的肩头,不知道是我抱着月栖还是他抱着我,或者是两个人互相紧贴着给彼此力量,“不会的,柳呆子的技术我们要相信的。”
理智在告诉我,子衿不会有事,但是情感上还是忍不住的去想,想任何可能,越想心越寒,越想人越冷。
“楚烨,你也担心子衿哥的是吗?”他看着我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衫,底下的衣服上隐约显露着斑斑血迹,我根本无心沐浴换衣,心乱如麻,“从来没见过你象刚才那样疯狂,不断的喊他的名字,谁叫你都听不到。”
“有吗?”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有那么失态,挤了丝笑容,“可能是我刚才紧张吧。”
他的眼神中有莫名的情绪在闪动,“楚烨是没有对子衿哥忘情吧?所以看到他满身血才吓着了,是不是?”
忘与不忘又如何?
故事的重点不是我对子衿有没有忘情,而是子衿已经忘记了我,他选择了别人,人生的路不再有我上官楚烨的存在,我就是想断了肠子,也不可能再得到他。
“我没亲眼见过生娃,只是吓着了而已,如果以后是你我会吓的更厉害,说不定就昏过去了。”半开着玩笑,想要遮掩掉心头最后一点失落。
无论如何,我希望子衿平安,健康。
月栖脸色一红,轻轻靠在我的肩头,“楚烨欺我无知,你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你在江湖漂泊的时候,什么样的争斗没看过,什么样的惨烈没经历过,如果只是见血就让你吓成这样,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会失措、你会担忧,是因为你担心,你担心是因为你根本放不下子衿哥。”
屋子里的人影不断的晃动着,一会遮掩了投射在窗纸上的烛火,一会又挪开,我看着光线明明暗暗,心情也不住的高高低低。
握住月栖的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有,你想多了。”
“你将子衿哥生产和我生产并提,证明在你心中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外人,你是爱他的。”
少见这样执着的月栖,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居然为了这个问题而固执的与我讨论。
手臂猛的一紧,把月栖的身体拉着靠向我,嘴唇贴上他的耳边,“我知道你感激子衿,你一直都希望他能回来,我们能在一起,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嫁人了、怀了别人的孩子,正在里面为了他和他妻子的孩子而努力,无论你怎么想我怎么想,这样的话都莫要再提了,不能坏了子衿的贞洁,能有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他抱着我,气息喷在我的耳边,轻吸着鼻子,“我以后为你生很多很多娃娃,我再也不提子衿哥,再也不提……”
“嗯!”汲取着月栖身上的温暖,嗅着那淡淡的檀香,如此善良的人义无反顾的追随我,我应该知足的。
屋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声音,半点呻吟声都没有,我不止数次的怀疑子衿是不是昏了过去,可我也知道,他是温柔的外表倔强的性格,他不愿意让我听到他的痛苦,他不愿意让我看到他任何一点难堪的地方。
子衿,为何如此?
“月栖,我记得在你房中的墙上,挂着一张琴,你去取来给我好吗?”
月栖的目光写满了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有兴致抚琴,不明白刚才还疯了一样的我忽然变的这么平静。
但是他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点下头就匆匆而去。
琴被取来时,上面还落着浮灰,手指拂过,手指蹭着灰色脏了衣袖,琴声也有些晦暗。
很久没有人弹过了吧?皇宫中的东西,可能放在那几十年都没有人去真正的使用,就象我的某段回忆,也沾染了灰,很久没有擦拭了。
手指轻勾,琴声慢慢荡起,层层铺开,越过树梢飘入房中。
三月的春风,煦暖人心,三月的雨,缠绵悱恻。
我曾经醉倒在一个犹如三月春风的人怀里,曾经与他无数次的缠绵。
子衿,为你抚琴一曲,让你清心。
子衿,我不能进房,但是我能陪你,让你安神。
上官楚烨不再是你的爱,上官楚烨不能收下你赠送的‘千机堂’,但是上官楚烨的心中,永远都有一个叫子衿的人。
房间里晃动的人影不再急切,似乎也被安抚着。
当初,他靠着我的膝头,弹奏着这只曲子,原来竟在记忆中如此的深刻,这些在我脑海中清晰的片段,子衿,你还记得吗?
嫁了好人家,从此有了安定的生活,比跟着我四海漂泊无依无靠强多了,真爱你,就该祝福你,真爱过你,祝福总是那么酸。
手中的琴越来越快,似乎是心情的宣泄,是对感情了断后的放任,是最后一次让唏嘘毫无遮掩的奔涌。
“噌……”手中的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于此同时……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让我身体一震,与月栖同时对望一眼,“生了。”
琴,被我甩落在地,几步冲到门前。
门,忽然开了,沄逸的脸上有些倦容,“父子平安,楚烨你要看看吗?”
心情,雀跃无比,仿佛是子衿为我添了个孩子一般,两步窜了进去,兴奋的看着床榻上瘫软的子衿,“是公子,是公子,一定和你一样漂亮,一定是的。”
子衿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沉在被褥中,额头上全是汗水,只有那双眼依然透明温柔,看着我蹦蹦跳跳窜来窜去,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镜池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了过来,伸到我的面前,“你要看看吗?”
“好啊,好啊。”满脸笑开了花,我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袱,轻轻的坐到子衿身边,放低身子,“子衿,你真本事,这么大一个娃娃。”
包袱里的小家伙,红通通的脸,皱巴巴的额头,活脱脱的一只小猴子,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发出细细的哼声。
子衿声音细柔,“好丑。”
“谁说的。”我把宝宝放在他的胸口,指手画脚,“你看,睫毛很长,眼睛的弧度很漂亮,嘴巴的线条和你一样,等过两天长开了,肯定漂亮的一塌糊涂,你现在就能开始替他选老婆了,不是超级好老婆不要。”
子衿低头看着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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