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有点贱骨头,非得让人搁手摸着抱着,否则就不安地四处趴着。专家说:“它太小了,贴人,大一些就不这样了。可是到时候你已经被黏习惯了,还会很失落呢。人也是贱骨头。”
“哪吒你真不像是只有17岁的孩子。”我又一次感慨。
人跟人之间有共性有个性的,在向往群居这方面哪吒有些像小藻。那种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使其上升到人性本质这一高层面的态度又有些像欧娜,非常规的经历会有非常规的感悟吧。和我有什么共同之处呢?被黏习惯之后不再黏了都会失落?依赖别人会成习惯,原来被依赖也会上瘾啊。
我是一向要强,习惯性掌控局面以致遭受一点挫折就变得病态,我的生活里充满了洁癖与禁忌,力所不能对抗地排斥现状,拿眼前的失败和过去的辉煌比。罗医生分析,这就是我的病源。
武侠片里面药仙药圣们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那要医到什么样才算好?
罗星说:到你自己觉得这不是病,这病就好了。
多恶劣的医生!这就像教人点金术的那个神仙,念完口决后告诉村民,使用法术的时候千万不要想喜马拉雅山的猴子,捆绑式记忆使得满村的人念咒之前都对着石头自我催眠:我待会儿可别想喜马拉雅山的猴子啊……
钱程从沙发上把睡着我的抱起来那一刻我就醒了,他的手臂不如季风有力,但季风这么抱着我时从不低头看我。而他碎碎流海下的两道目光,不时投注于我脸上。
所以他也马上就发现我是醒着的,嘴角小圆涡又现。
“我自己走。”
他放下我,跟在我旁边抓抓我压乱的发:“困了怎么不上楼睡?”
“没困。”但是睡着了。奇怪,以前困得要死都睡不着。
洗了澡睡意又没了,房间电脑里放着《百万富翁的初恋》,钱程栽歪在床上打电话,眼睛却盯着屏幕,居然还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出来,摆了摆手。我穿着厚厚的毛巾浴袍,说了句好热,拉开了内置阳台的玻璃门。一心多用的家伙提醒:“留神感冒噢。”又降了声音笑骂:“管得着么你?挂了吧,我晚点过去。”滑下手机伏在纯棉的被单上傻笑。
在他身边坐下来擦擦头发:“我觉得你一天黑白颠倒着过。”睡到这时候醒来,基本上凌晨五点之前他是不会再睡了,估计这是刚联系完节目,又得玩到天亮,回来睡至日上三竿。作息和我们上班族差得太多。
他辩道:“闲着时候才这样,平时有活儿尤其是外景,都得起大早抢光线。我没什么作息,几点睡几点起都行,我姥爷就说我没干好事儿。”
“所以你才不想搬回去住?”
“对啊,这才回去住了几天要抡拐棍抽我了。”
“你又怎么惹他了?”
“他那脾气!”
我瞥他一眼:“他脾气都是你编造的。”之前把人说那么恐怖,害我精神紧张,当然说错话得罪人。
他不反驳,曲肘撑着身体,两只手的食指姆指围成方框对准我擦头发的侧脸照相,还前后拉一下调整焦距,嘴里发出快门声。
工作狂~我笑:“职业就是职业啊,我们这么玩都说‘咔嚓’,到你这儿‘咔—嚓’,还有曝光的时间。”
他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哈哈起来:“你可真宝。我姥爷喜欢你,我姐喜欢你,鬼贝勒喜欢你,保安就不算了,前面那三位,别人讨都讨不着好,偏都愿意对你好。嗯?魔法师?”
我侧脸看他:“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正经回答,嘻笑:“你漂亮。”
“因为你。”
“我怎么了?”他困惑地扬着眉。
青不愣橙子骗得我一次就难想有第二次,有案底就破了他的纯洁的好名誉。我垂脸看他,俯下身去,水滴至发梢滑下落在他脸上。
黑眸不惧地和我对视,喉咙却蹿动了一下,一只手受了诱惑地抬起,只沾到我微潮的雪白浴袍。
我起身去卫生间换干毛巾,大声告诉他:“因为和你比起来我又听话又懂事又会看眼色,没人不喜欢我。”那只背叛主人的手收回来拍着额头互相虐待,失策的悔状惹人发笑。我说你偶尔也哄哄你姥爷。
“我搬回去还不是哄他吗?”他横我一眼,“但他现在就是找我茬儿。”
我不可理解:“他干嘛找你茬儿啊?”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我爸我妈的事儿拿我撒气,原来根本就是因为我。”
我故意无视他的偷看脸色,也不好奇追问,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他说我老大不小的,要是不回公司就交个女朋友。”
“听明白了。”我认真地点了下头,“这好像也不是因为你,好像是因为我。”
“聪明。”他攥拳挡住过大的嘴型。
“你绕这么大一圈我再不聪明点儿有些人累死得货!”我把毛巾丢到他脸上,坐到电脑前,“这牒儿不是你借我的吗?自己没看过啊?”
他用毛巾蒙住下半边脸,只露笑弯的眼睛眨呀眨地看我。伸了根手指指向电脑屏幕:“我觉得你像她。”
“哪儿像?”
“她穿的那个黄毛衣。”
“……”
“头发。”
“那也像你啊。”
“嗯,也像你也像我。”
我开始甜美假笑了:“你怎么还不走!打电话不是要出去吗?”
他呵呵陪笑着推回逐客令:“说正经的,你自己照镜子看,你们眼睛鼻子脸型,这么看太立体,平面对比看。你有一张照片抿着嘴的,跟她一样一样……你嘴唇真薄。”
我咬咬嘴唇:“命不好。”
“据说是无情。”
笑死我了。“还铁手呢。”转头看那个蒲公英般孱弱的女主角,“她快要死了。”
“没事儿,你可以倒回去重看。”
我以前就发现跟这人看电影没意思,他总是在人家导演摄像演员一干人等努力把气氛培养到最极点的时候说些不伦不类的话。“你可是影视专业出身的,对别人的作品稍稍表示投入是起码的尊重。”
“我一个人看挺投入的。”他流利地回答,又说:“我才发现你居然爱看越狱,比较智慧是吗?”
我点头:“斯科飞跟我一个专业的。”
钱程一阵无语,小心地开口:“你好像是有个哥哥……”
我冷笑着夸奖:“你真能顺杆儿爬~”
他正了脸色道:“这里边不是精神病就是性变态,主角儿也有什么病。说真的我有点看不下去。”
“因为你是正常人嘛。”我酸酸地说,而我和斯格飞都是心理疾病患者。
“你不是正常人?”他不假思索地问完之后发现我眼神不对,“噢,强迫症。不过我怀疑你是自己给自己吓出来的,本来没病一听说是强迫症就潜意识里强迫自己说自己有病。”
“可是我头疼,这是实病。”
“你睡眠质量不好,当然头疼。没人希望自己有病,喝多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喝多,你觉得自己不舒服了,去看大夫,这是正常人。不过你总是信坏不信好,大夫说的话能都听吗?有时候想想特后悔介绍你认识罗星,你有什么毛病啊不就是嫌洗衣服时候泡沫漂不干净吗?他就给你弄个强迫症出来。那漂不干净多漂几次就行了呗,咱们就是把事儿看太大了。你知道吗?鬼贝勒有恐高症,他经常做梦在天桥儿上桥塌了他掉下去摔死。”
他出卖兄弟逗我笑,我得给他面子啊:“恐高症?啊?那他多高?”
钱程愣住了:“一米七八七九那样吧跟我差不多……”
“那你说他站着看地面晕不晕?”
我们俩相视大笑,钱程说:“他还挺严重的,对过天桥这种事儿能躲就躲,宁可绕远到路口过街。但是他免不了得坐飞机,昏了几次,现在一上飞机就睡,醒了还问人:飞到哪了?”
“我才发现你真能遭践人!”
“一点儿不撒谎,”他信誓旦旦,“明天见了面咱们三方对质。”
那个电话是保安打的,他的案子节后开庭,因为太棘手气得要跳楼,索性放在一边不闻不问,呼朋引伴说去找地儿蹦极发泄一下。第一个招呼的人是脚趾骨折静养中的恐高症患者鬼贝勒,然后兴高采烈地给钱程打电话讲那厮如何恐吓他要把他扔混凝土机里搅拌了浇灌郊区渡假中心的游泳池……
我没玩过蹦极,那次在星海公园他们都蹦了,我没敢,小丫平时乍乍呼呼的也没敢上去,那当口看出来时蕾真是个啥也不怕的主儿,只要不费力气的事儿她还是比较热衷的。上去坐缆车,下来就一跳,完事儿回来还直摇头:“这就150块钱。”
对第二天的到来开始期盼。
十二点半钱程给我一个规规矩矩的深吻后开车回姥爷家了,我在楼梯上发一会儿呆,回房间做了三十个仰卧起座。
一点整躺下,翻身翻身按亮手机,一点二十;最后一次看时间,一点五十,终于睡着;一觉睡得很沉睡了很久,醒来摸过手机,两点十分。第一个反应就是表停了。想想好像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挣扎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我想见钱程,两点十分,他走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我就想见他,我为这种感觉雀跃。
手机响了,一条信息:我想见你。
……喝酒了?
我要喝酒肯定是直接打电话,还发什么短信啊?
哦。
你真浪费,一个字儿也一毛钱发过来。你想不想见我?
我打几个字删下去,又换别的,半天屏幕上还是一片空白,持续不按键到了秒数,自动黑屏,我还是不知道写什么。突然它自己亮了,有电话打来,季风两个字在来电显示区滚动,我迟缓疑着接起,不等说话,那边哇啦哇啦很吵的人声:“干什么不回我短信?你跟老四真吹啦?”
“黑群?”原来那些短信不是季风发的,我说怎么……“你回北京啦?季风还说明后天儿要去你家玩呢。”
“他他他已经来了,靠,晚上十点多钟到的,天兵天降,也没说先打个电话,我刚从威海回来,他早来半个小时都见不着我。我们俩正喝呢,他去厕所了。宝贝儿你倒是跟来啊,这家蛏子好吃。你们俩……”吵吵嚷嚷的季风大吼一声我电话带漫游的你他妈跟谁唠呢!看来还没喝太多。体力上慑服暴民,抢回自己电话的季风说话也跟连珠炮似的:“喝王八犊子了你别听他胡咧咧,你睡没睡过来啊……啊对过不来,你睡觉吧。噢?”
“你俩别都喝多了,看着点儿钱手机啥的让人摸走了。”
“哈哈……好!出溜桌子底下去了。”笑得可解嘎儿了。
我头旋儿有点疼。“快现在就回家吧,可别喝了你们。”
“咦?有电话来啊,不说了啊,你睡觉吧。几点了还不睡觉!”
莫名其妙挨醉鬼一顿训,担心了半天,后来心想最坏不过破点儿财,可能喝不爽了闹点儿事,他俩可别再回不去家,山东十月份挺冷了吧?电话再响,这还折腾没完了,看一眼却是个奇怪的号段。
“家家?我紫薇。”
明天的极,也不用蹦了。在家找刺激吧。
美梦见放
十渡之旅,因为我不去,钱程也没去;欧娜赶上生理期不爱活动,却推说家家不去她也不去;哪吒一看没什么热闹,索性在家训小光的分手礼物……我因此被小娄恨了好久,还威胁明天就算有老爷子罩我也要坚绝把我灌倒,又发短信给钱程:要不是我把人带你们家去你能有此春风得意?世界从此就是你二人的了你谁都不要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我对着手机直摇头:“可怎么办哪橙子,你老婆说了不会让我们俩好过的。”
钱程只笑不语,从容地打着方向盘问:“要见这个人身份不只是同乡校友吧?”他扫我一眼,“你好像有点紧张。”
我删了回到一半的短信,滑上手机,想了想说:“是我们高中老师和同学都承认的最有才情的校花,美貌与智慧并重。没有人能超越她的地位。”
他没有再追问,车子靠边停下,摄影师的视野极广,指着我的目标问:“是不是那个卷发的?”
紫薇盘着手,样子很矜贵,稍稍歪着头看我:“家家你一点都没变。”
最后一次见面时我21岁,所以这句话,绝对是最大的赞赏。我沉吟着说:“你是不是在等我说你越变越漂亮了?”
她噗地笑出来:“你们姐妹都是刺猬。”张开两臂,动作像小孩子,“抱一下吧。”
我上前一步接着她的拥抱:“代表M城驻首都办事处欢迎你。”
她忍不住在我背上捶了两拳,还挺使劲儿的,这女人去德意志弘扬中国武术吗?
“好疼。”我说,抬手揉了揉,扭头冲钱程眨眨眼:漂亮吗?
他只用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