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真爱,和一个青楼头牌好上了,头牌挺着肚子跑到沈家门口叫姐姐,沈梅大怒,将秀才赶出家门,和头牌一起连撵出了金陵城,并威胁说他们若敢再踏入金陵半步,便要留下他们的性命。
秀才和头牌回到了他的老家蜀地,再也没有在金陵城出现过,沈梅火速招了第二个赘婿成婚,然后游历夫妻两个出去游历天下,直到两年后才带着刚会走路的长子回金陵城——这是金陵城普遍流传的说法,只有沈老太太才明白,真相并非如此。
沈梅之所以次月就再招赘婿,并在婚后不久和崔姓赘婿远走天涯,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是秀才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并给肚子的孩子一个名分,沈梅与父亲看中了家中的崔掌柜,和崔掌柜密谈一夜后,沈家当月就办了酒席,重新招夫,沈梅看着还没有隆起的肚子,心想等快要临盆的时候就去郊外的庄子里生产,等孩子过了周岁再抱到金陵城办周岁宴,反正一岁的孩子和一岁两个月的孩子相差不大,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生的孩子,要好好保护他。
可就沈梅肚皮刚刚隆起时,不要脸的前夫居然偷偷从蜀地回来了,还无耻的说他知错了,他已经和那个青楼女子恩断义绝,崔掌柜不过是个小伙计,他是个有功名的秀才,见沈梅肚皮隆起,顿时眼睛发亮,说道:
“这其实我的孩子吧,哪有那么巧,刚成亲就有孕的——对,就是这样!你已经有孕了,为人掩人耳目,所以才会那么快又招赘婿对不对?这是我的儿子啊!儿子啊,爹爹来看你了,以后爹娘会好好疼你。梅儿,我们盼望了三年的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我弃了那贱妇、你也休了崔掌柜吧,我们破镜重圆,重归于好——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夫妻俩也不能分开对不对?”
言罢,秀才前夫扑过来就要摸沈梅的肚皮,沈梅觉得恶心,忙避开了,秀才前夫还要去摸,嘴里说什么破镜重圆的瞎话,幸亏沈梅从小就练过防身功夫的,挺着微凸的肚子都避让过去,大声斥骂,这秀才前夫脸皮忒厚,步步紧逼,将沈梅逼到一颗大树下,沈梅心头一横,拿出防身的匕首叫道:“还不快滚!我以前就说过,你们这对狗男女以后休要踏进金陵城半步!否则就留下性命来,你不要逼我动手!”
“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才不敢把我怎么样!”秀才前夫哈哈大笑:“难道以后你要对儿子说,你亲手杀了他的父亲吗?梅儿,不要闹了,我回去给岳父大人磕头认错,从此不再去那烟花之地,只在家陪你和儿子好不好?”
言罢,秀才前夫又上来拉扯,沈梅目光一冷,将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前夫当场毙命!
这才是血淋淋的真相,前夫这种贪婪无耻之人若还在世上,必会祸害我的儿子,破坏我的家庭,后招的赘婿崔掌柜比起他要好千倍万倍!
千佛殿里,回忆起了往事,沈梅心里的怨恨滔天,手里敲着木鱼的节奏也渐渐急促起来了。那时她杀了前夫,鲜血满地,前夫瞪大眼睛,死不瞑目,死相很是可怖,她有些惊慌失措,是崔掌柜闻讯赶来,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掩盖住喷溅到衣裙上的血迹,要她赶紧离开这里,一切都交由他处理。
等到半夜,崔掌柜回来了,说已经将前夫尸体火化,戳骨扬灰,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前夫回来祸害孩子了。后来为了散心,也为了掩人耳目,夫妻俩个出门游历,在外面生下长子沈仁卓,崔掌柜对长子视为己出,很是疼爱,后来和她生下次子沈仁宵、长女沈咏兰、次女沈佩兰和幺儿沈仁民,家庭和睦,家族事业蒸蒸日上。
长子和次子都表现出了读书的天赋,沈梅和崔掌柜夫妻为了儿女的前途,决定急流勇退,助孩子们读书,长子中举后去了吏部选官,开始仕途。而次子考取了南直隶解元,次年中进士,成为江南闻名的才子,将沈家从商户变成了官宦人家,转换了门庭。
再后来崔掌柜病逝,没过几年长子在抗击倭寇时英勇殉国,先帝爷特地下旨封赏了沈家,连两个卖油郎祖父和父亲都追封了官身,但是由于崔掌柜是赘婿,便没有得到任何的追封,这也一直都是沈老太太的心结,觉得自己是五品诰命夫人,而九泉之下的丈夫一直都是白身,将来在地府相见,岂不尴尬?
人越是老迈、精力越不如以前、就越容易想这些身后事,都说昼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沈老太太突然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崔掌柜面黄肌瘦,说没有香火供养,他在阴间过的很是艰难,老太太说不会啊,逢年过节生辰忌日我和你的儿女们都给你烧纸钱元宝焚香拜祭,还去寺庙捐香油钱,你怎么会没有香火供养呢?
崔掌柜哭诉说,那是捎给沈老太爷的,我在阴间改了本姓,姓崔了,香火供养不到我这里,然后沈老太太从梦中惊醒,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她,特地去金陵第一古刹鸡鸣寺找方丈大师说了自己的梦境,那方丈说父精母血,姓名是父母赐给后代的,天生注定,不能抛弃,哪怕是成了赘婿改了姓名,也只是阳间的称呼,到了阴司自然会改成了本姓,反正你们有三个儿子,不如将幺子改姓父姓,继承崔家的香火,地下的老太爷就不会因为无人供奉香火而饿的面黄肌瘦了。
沈老太太听信了方丈大师的话,径直去八府塘拂柳山庄找幺儿沈三爷商议此事,沈三爷笑道:“改就改吧,反正我这又不是过继给别家,改了崔姓,我还是您和爹爹的儿子,也还是哥哥姐姐们的三弟。”
沈老太太说道:“改了崔姓,你就不是沈三爷,改叫崔大爷了,你的儿女也都姓崔,改名换姓关系重大,要摆酒邀请亲朋好友做见证的,你以后开宗立派,要单独修建祠堂,供奉你父亲。这事还是先和你岳父打声招呼吧。”
沈三爷的妻子姓何,和怀义的妻子何氏是同族出了五服的姐妹,何氏家族从元朝开始就是巨贾,如今怀义夫人何氏的娘家是金陵鱼行的行首,而沈三夫人何氏的父亲是扬州盐商的独生女儿,花银子捐了个员外郎的官身,号称何大员外。
沈三爷写信去扬州,将母亲的打算说了,请了岳父何大员外来金陵一叙。这何大员外风尘仆仆赶来金陵,当着沈老太太的面点头同意女婿改姓,不过他也有个请求,“……亲家也知道,我此生只有一女,十里红妆嫁给了你的幺儿,如今我年事已高,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唯恐将来——唉,说老实话,我是希望把家产全都留给女儿和外孙们,可是何家宗族那边不会同意的,我是想把一个外孙跟着我姓何,将来继承家业,承袭香火,亲家放心,只是改姓而已,外孙还是留在金陵和女儿女婿一起住,将来等我百年之后,有个摔盆举哀、烧香供奉的人就行了。”
将心比心,沈老太太很理解何大员外的想法,都是害怕死后无人供奉香火,何大员外的要求不算过分;为了父亲百年之后走的安心,沈三夫人何氏当然也同意,沈三爷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儿子还是他的儿子,况且改姓的儿子白得一份庞大的家产,肥水不流外人田,何乐而不为?
一时谈妥了此时,选了何氏生的幺子改姓何,等过几年孩子大些再摆酒宣布此事。身后事有了着落,何大员外心情大好,还打趣的说道:“亲家,其实我这个好女婿不仅要改姓,连名字也要改,他叫做沈仁民,改了崔姓,就叫做崔仁民,谐音就是催人命啊!”
“哦?啊!”沈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不对,乐不可支的笑了许久,说道:“亲家向来视他为亲子,不如你亲自给他改个名字吧。”
何大员外读书不多,想了想,说道:“女婿品行良好,就叫做崔仁德吧。”
沈老太太雷厉风行,择了吉日摆酒设宴,宣布此事,崭新出炉的崔大爷重修了家谱、修建了祠堂,继承了崔家的香火。从此以后,沈三爷就叫做崔大爷了,不过乌衣巷里头的人叫惯了三爷,家人的称呼还是没变的。
大事已毕,沈老太太果然梦见亡夫红光满面的来找她道谢,说在地府过的很舒服,高兴的在梦中笑出声了,次日一早便率领着全家去了鸡鸣寺烧香还愿,祈福念经,给寺里捐了一大笔香油,直夸赞方丈说的话灵验。
沈老太太在千佛殿诵经完毕,正欲回到禅房吃晚饭休息,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过来赛给她一个纸条,又撒腿跑了,沈老太太觉得诧异,到无人僻静处展开纸条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老太太回到禅房吃过斋饭,天色已黑,借口今日念经累了,要早点休息,沈韵竹等人忙伺候她梳洗躺下,众人出了卧室,不一会,沈老太太睁开眼睛,满眼精光,那里有半点疲态!
沈老太太换上一身僧袍,脖子上套着一串佛珠,花白的头发全都塞进一个四四方方的僧帽里,穿着僧鞋,从窗户里翻出去,在夜色的掩映下瞧瞧出了院门,乍眼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僧人。
沈老太太出了禅院门,还弯弯绕绕走出了寺院,出了山门,一直到了鸡鸣山山腰的放生池边,这里原本有个放生台的,六年前盂兰盆会惨案,两千金陵百姓丧生于此,为了祭奠枉死的百姓,鸡鸣寺废除了放生台,在这里和放生池附近种下了两千颗松柏,四季常青,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松柏林,就是松柏长的太慢,六年过去了,松柏才齐肩高。
放生池旁的松柏林,一个穿着陈旧、有些微皱的宝蓝色步步高升团花直裰、头戴黑色方巾,儒生模样的人负手而立,老僧人打扮的沈老太太慢慢走过去,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今晚小沙弥塞给她的纸条上就写着一句话,说若想知道她前夫的下落,今晚就来鸡鸣寺外的放生池叙话。
沈老太太已经几十年没有听说过秀才前夫的名字了,前夫去了那里,只有她和死去的夫婿最清楚,如今怎么有人突然提起前夫?难道当年事泄了不成?那也不怕,反正已经将前夫戳骨扬灰了,死无对证!
站在放生池边的人猛地转过身来,借着淡淡的月光,沈老太太看清了来者的面容,顿时受惊的犯了病!倒不是中风晕倒,而是蓦地分不出现实、过去和幻觉了,她瞪大眼睛,喃喃自语后退说道:“怎么是你?我不是把你和那贱人赶出金陵城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老太太犯了痴病,居然将相貌气质酷似前夫的酸秀才当成前夫本人了,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
她挺着微凸的肚皮,无耻前夫来寻求复合的时候。
酸秀才还以为沈老太太害怕,以为见过鬼了呢?便呵呵冷笑道:“不准叫我的祖母是贱人!正因为你不贤良,容不下我祖母,不准我祖父纳妾,他们才被迫离开金陵富贵之地,去了蜀地。我祖母说过,父亲落草不久,祖父为了生计,四处在外游商,遇到了歹人打劫,再也没有回来。祖母说我长的最像祖父了,我身上穿的正是以前祖父的旧衣服,你害怕了是不是?我不远从蜀地而来,是为了投亲,论理,我也算是父亲的庶子,我知道你不愿意认下我,肯定会千方百计赶我走。”
“你以为我想委委屈屈寄人篱下在你们沈家吗?我堂堂一个读书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们做个交易吧,你给我一笔足够安生立命、这辈子吃喝不愁的银子,我就离开金陵回到蜀地,再也不踏入乌衣巷半步——谁都知道你们沈家家底厚,十万两银子不算多吧。”
沈老太太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听清酸秀才在说什么,但是最后几句敲诈勒索的话还是听懂了,“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贪婪无耻,别说十万两银子,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你从那里来就滚那里去,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我放你一马。”
“呸!谁和你这个老婆子是夫妻!”酸秀才并不知道沈老太太有病,他大声咒骂道:“你这个老愚妇!老嫉妇!若不是你将我祖父祖母赶出家门,祖父如何会无故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祖母被迫给了他人做妾,一辈子委委屈屈不得善终;我父亲作为他人养子,过的和奴仆差不多的生活;我千辛万苦考中了秀才,却家徒四壁,连赴成都秋闱赶考的费用都是筹借而来,秋闱落榜回到老家,被催债的人堵在家门口,连铁锅菜刀都抢走抵债了。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后代,我的大伯堂兄弟们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我却要在贫病中苦捱日子!”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后日此时就在这里交给我,否则我就上门投亲,好好的闹一场,让金陵城看看你这个老嫉妇的嘴脸!”
沈老太太冷冷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知道你的贪婪无耻的禀性,等你把十万银子挥霍一空,还是会来金陵继续敲诈勒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