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熠震惊了,颤抖着,“为么会是这样?”
出叹息一声,将双手合起,“媚娘,你太过执妄。你与太子的缘份已尽,如此强求,终是害人害己。”
媚娘倏地露出恶狠,冷冷道:“臭和尚,不是你,我这一世便可无事!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嘴溢出发黑的血液。她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云熠的胳膊,满是不甘,哀怨地看着,那面容瞬间苍白,令人心痛。
“我只是想和你长相厮守。”她说着露出凄楚的笑意,身体已经开始散,一点一点飘向了天空。
云熠惊呆了,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已经抓不住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在他面前,慢慢消逝。
子夜见状,不禁跃了下去,跪到了媚娘的面前,看着那一点一点消逝的魂魄,哭道:“师姐……”
这已经是她见到的第四个同类在她面前消失,她害怕,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了。
一阵眩晕,心窝处揪痛,她蹲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落下。
出尘注意到她的异样,赶忙落到她身边,眉眼拧起,关切道:“她刚才伤你很重?”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胸口。
他便拿起她的手腕,把住了她的脉搏。他是高僧,自然能断出她怀有身孕,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光采,但即刻就暗淡下去,菱唇抿在一起。朝着身前还在沉浸媚娘变故中的云熠道:“太子殿下,娘娘身怀有孕,方才动了法力又中了一掌,怕是动了胎气。”
云熠浑然不觉,一向在外表现得无紧不摧的的他,脸上竟现出迷茫的神色。或许,媚娘那生生世世的痴缠在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打动了他。
子夜的脸色愈加苍白,云熠却仍是怔怔地坐着,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天地在旋转,看着那半空中飘荡的还未散去的媚娘的魂魄,看见出尘靠近她,轻轻将她抱起,满脸的疼惜。然后不省人事。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焕散声,虚应空中诺……”梦里面那个男子,又在念这诗歌。到底是哪个女子,要受这般等待的寂寞,相思的煎熬?
“子夜!你好些了么?”出尘的声音在耳畔荡着,一遍又一遍。
心窝处仍隐隐做痛,她蹙了蹙眉头,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师姐!”
出尘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早就知道了这一世你会遇上她的劫,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在看着你,看你在人间的路会走到哪里,千算万算,你们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说罢,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好凉,她不禁躲了一下,“你的手好凉。”
“是你发烧了。”
她晃了晃头,是有些晕晕糊糊的,侧了个身,面朝着他,“是我害了她。”
“不。很多事情,我们想要躲过,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婚,却总是不尽人意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着橘色的光芒,眉头因为某种担忧而敛着,一张一翕的菱唇仿佛吞吐着最神圣的法语。
“子夜,以后记着不可再用法术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孩子……
她恍惚着,额头滚烫,想要睡去,又不忍闭上眼睛,将手臂伸到被子外面拉住他的一只手,他轻挣了一下,便没再动,任由她握着。
“师傅,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微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众生平等,不管是男孩儿还女孩儿,我都为你高兴。”
她笑了,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希望是个男孩儿,长得像你一样漂亮……”
他的手颤了一下,抚住了她的脸,好像在说:“子夜,你说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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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步步错…5
绵的雨终于停了,虽然阳光不那么明媚,但还是让人望,暗暗祈祷,这场瘟疫之灾也能随着太阳的出升而停止。
子夜坐在窗前,拿着一只茶碗,并不喝茶,只是拿着,在手里转来转去。昨晚媚娘死了,云熠被震怮了,她受伤了,心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是出尘用法术为她疗伤,但疗伤过后的事情她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时离去的,只是早上醒来闻到他的味道,他昨晚一定离她很近,一夜了,那味道都没散去。
他说他六根清净,到底清净么?若他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会怎样?
但这一念头只在脑中闪了一下,她便止住了。
她仍记得第一次看到他剃度时,他说,他要修成金身罗汉,跳出三界之外,免受轮回之苦。当时他的脸上散发着金光,双眸中闪耀着希望。她当时还许了愿,要菩萨保佑他早日度过劫难,早日修成金身罗汉。
或许他很快就以修成正果了,这种时刻,她怎么能自私地坏了他的前程?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感情。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别无他求。
晚上的时候云熠来了,一的晦暗,一脸的憔悴,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着戾气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种东西。他就站在门边,看着坐在榻边的她,她刚要起身,他便转身走了。
小冬随后进,端着煮好的药。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太下有些不一样。今天一天也看见云妃娘娘,听说老家出了事情,连夜赶回去了。可我进府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云妃娘娘还有家人啊,好像她是太子殿下在围场打猎时遇到的。”
她笑,接过药碗,刚凑到嘴边便闻到了苦涩,但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那围场相恐怕是媚娘自导自演地戏罢。
“应该太累了吧。”
小冬接过空碗。点了点头。“也是。本来就要稳坐地皇位。如今可能不是自己地了。换作谁都会累地。可太子一天都没到平安苑看皇上。倒是永福王爷和小王爷在守着。”
“小冬。你说谁会当皇帝?”她不禁问道。
“这个奴婢可不敢说。”
“不怕只对我说说你地看法。”
“蓉妃娘娘与太子一直不合众所周知,本想将侄女儿嫁给太子作正宫现在非但正宫没做上,自成婚,太子从未到薛妃那儿去过。'*蓉妃娘娘的计划落空,自是要找新的靠山,以保皇上百年之后们薛家还能风光。听说,薛家现在跟永福王爷走得很近中之人以李丞相为首的一派曾与太子发生过争执,李相心胸狭隘,自会想到太子登基后自己的处境,现在出了永福王爷,他们应该会拥护新主。势均力敌,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她略笑了笑几许感叹。原来,人做的每一件事被后都是有目的的。怪不得那日去施粥半路上看到薛子谦在花家大药房前维持秩序原来他们现在联盟了。花泽少,仿佛真的很想当皇帝啊可以放下以前的种种与薛家走近。
是不是这人,都变了?
小冬也叹了一声着碗要送去厨房,刚走到门边,突然“啊!”了一声。子夜忙下榻过去,见她手上拿着一块玉佩。
“怎么了?”她走过去,接了那玉佩,是出尘的。在施府的柳林里她曾拣到,定是昨夜掉在这儿的,怎么白天没看到?
小冬抿了抿唇,“太子可变得真粗心,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丢了,若给小人拣了,定要借机生事。”
“什么?”她看着小冬,仿佛没听明白刚才的话,“你说这玉佩是谁的?”
“太子的啊,每位皇子都有一个的,您看,这上面雕的是龙。”
对啊,是龙,在人间,龙是代表着至尊至尚,只有皇族的人才能配戴有龙图腾的饰品。但出尘怎么会有一个雕着龙的玉佩?当时,他那么紧张,仿佛很重要。
她又想起皇上初来的那晚,他站在屋檐下,看着皇上与蓉妃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眼中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愫。他真的好神秘,比任何人都神秘。
七日后的夜晚,子夜无聊,便坐在窗前看那曾看过的《西厢记》,忽听得平安苑那边传来震天恸地哀号声。
皇上,驾崩了。
这些天来天气回转晴朗,在地方官员的努力下流离的灾民已陆续回到了居住地,瘟疫也得到了控制,灾情缓解。眼看着又是朗朗乾坤,皇上却驾崩了,看不到了。
虽然皇上生前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讨厌她,以为是她害死了公主,但对于他的逝世去,她还是感到了伤心。放下戏本子,慢慢踱出浮云居,却不敢前去平安苑。人死不久,灵魂还在,她就不惹他生气了。
抬头,圆月当空,被蒙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的影子,显得苍凉而诡异,天子殒落,万物都能感受得到吧。
目
檐顶,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身影,却显得无比凄中一怮,飞身跃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平安苑里跪满了人,有的沉默静坐,有的哀恸大哭,烛影飘摇,灵魂也随着飘走了。
出尘好似一个泥塑的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上次,他正是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皇上意气风发,老夫少年狂。
“师傅,你跟皇上……”话至一半,他猝然间转身,嵌住了她的胳膊,沉声道:“身怀有孕还这般上下,耗损真气,于胎儿不宜,你走开!”
从未见过他这,平时里即使对她动怒,也是横眉冷眼或者冷嘲热讽,眼底永远换不掉的包容,从未像这样的阴沉。心中刺痛,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不高兴陪你。”
他推开她,飞身落到院子,隐在一棵琼花树后,她忙追过去,只觉得花树一震,片片花瓣从诺大的树冠之上飘落,纷纷扬扬,而后寂静无声。那洁白的花朵都掉在了泥土里点一点,了无生机。就如他一样。
她没由来的怕是高僧,有什么能难倒他、撼倒他?不知怎么,眼泪扑簌落下,扑过去抱着他,“你怎么了?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他狠狠将她推开牙齿,露出了他性子中的暴虐“你走开,不用你管!”
她被开,脸上现出一抹决然,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摸向他的腰间,一下子抓住了那玉佩i着远处平安苑敝开的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你这块玉佩是皇族之人才有佩戴的,你不怕被施一个犯上的罪名么?前两天我打听过十年前皇上的弃妃诞下一子,第二天就对天下宣布夭折妃当晚难产而死。你就是那个夭折的皇子,对不对?”
他身子一,缓缓侧头盯着她,轻笑一声,尽是嘲讽,“你调查我?原来你也变得跟这世人一般。”
她一,继而上前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衣襟,“你在说什么?我这是在关心你!在人间,我认识的人只有几个,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说你以前对我帮助是怜悯,我就当报答你的怜悯。你自始至终当我是妖精,还是很笨很笨的那种,但在我心中,我永远把你当作神仙和佛祖!”
说着说着,只感觉委屈极了,竟嚎啕大哭起来。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出尘见状一时怔了,情急之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揽起她的腰际跃上了房顶,嗔道:“你想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们么?”
她撇着嘴,一面止不住地抽泣一面说:“看到又怎样?你怕了?若六根清净,又何惧旁人的流言蜚语?”
他垂下眼睛,睫毛扑烁着,气息就在她耳边,夹杂了许多她不懂的东西。她怎么就是看不懂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闻着他的味道,仿佛他周身都散发出高僧应有法力,总会有办法获得平静。
“师傅,告诉我你的事情吧,我想知道。”
“二十年前……皇上的弃妃静儿在被打入冷宫半年后的夜里诞下一子,胎儿落,哭声响,一道天雷降下,劈裂了太和宫的檐顶,一时间整个皇宫大乱。当时的国师是一位道长,上了瞻星台,说此子乃是天狼星入命,主灾祸,不宜宫墙。这消息还没传到静妃那里,她就已流血过多无法止血而死。皇上于是大笔一挥,将这个孩子赐死,为他母亲殒葬……”
他语气淡淡的,说的事不关己一般,她将手抚到他胸口,那里已经平静了许多,一抬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侧脸,他没有闪躲,像刚才那般,没有生命似的,一动不动。
“所以,你就入黄泉了?”
“不。我本在黄泉路上游荡多年,这一世不该再入……”他似是叹了一声,话语一转,“是静妃生前贴身的宫女冒着生命危险偷天换日将那个孩子送出了宫。”
“那为什么我刚见到你时,你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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