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就以手掩嘴,轻笑道:“妹妹说话,真是有意思呢。”
我脸上挂着笑,心里暗道:不仅有意思,还很有道理呢!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儿心惊胆战的感觉!
嘴上虽然讨了便宜,可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等我听见殿外传来的脚步声,只觉得全身血液仿佛都冻住了,身体僵硬,脖子都转不过来,可耳朵里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徐寿的声音:“回秉太后、皇上,奴才已经将蓝昭仪的冰蚕绸拿到。”
心里一惊,抬头一看,那徐寿手捧着一匹白锻,跪在太后面前。
心念飞转,我立刻上前一步,跪下说道:“太后、皇上明鉴。臣妾这匹冰蚕绸是没有用过的。若是臣妾要陷害淑妃娘娘,怎么可能特地去剪下一小块儿这么贵重的料子,就为了塞到那人偶里呢?”
还没等上面的人说话,旁边一直跪着的严惠兰突然说:“谁知道你那冰蚕绸用没用过?太后,皇上!应该把那料子打开看看,说不定那里面另有乾坤!”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过关。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刚才小莲的神色有异,肯定是冰蚕绸出了什么问题,可现在这布还是好端端的被徐寿拿来,莫非那布里面已经被“偷梁换柱”?想到这里,本就紧张的神经,绷得更紧。
“那好,徐寿,你就把料子打开看看吧。”太后下令。
徐寿双手抓住白锻两端,另一个小太监拉着料子的开头儿,一点点的拽,料子就在他们两的手上,慢慢的打开了。一时间,殿里没有一人说话,静的只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之声。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好像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连脖子上动脉的跳动,都能清晰的感觉出来。
那冰蚕绸被一点点展开,雪白的颜色在殿中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的微微刺目的光芒。已经看了一多半,可这匹布上干净整洁得连一个污点都没有,更别提是被人裁剪过了。严惠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高高提起的心却终于慢慢的落回了肚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
“好了,折腾了大半夜,该够了吧?!”穆容成的声音隐含怒意,且带着不耐烦。
“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一直力持镇静的严惠兰,终于憋不住了,眼泪决堤而出。
“徐寿,把布收起来吧。严淑妃听旨。”穆容成说着站了起来,“严淑妃入宫以来,一向深得朕心,奈何不守妇德,嫉心过重。此等巫咒之事,乃皇家之大忌,念在对朕侍奉尽心竭力,现将其贬为婕妤,以观后效。”
“皇上!”严惠兰哑着嗓子哭,别的话却说不出来。
“皇上,淑妃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高彤云等穆容成说完了,才假惺惺地补上一句。
“行了,就这样吧,朕真的是乏了。好好的中秋团圆日,被闹成了这个样子,真是扫兴!”穆容成说着一甩手,就要拂袖而去。
“皇上,臣妾这两天新研究了一道甜汤,冰镇以后,特别可口,不知皇上是否感兴趣?”高彤云娇声说道。
“贤妃有了身子,就不要为朕太操劳了。”穆容成语气平淡,可于刚才声音中暗含怒火相比,已经是好太多了,足见高彤云现在说话的份量不一般。
“臣妾能为皇上亲手做点吃的,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福。”高彤云语调娇柔,满含幸福。
“既是贤妃一番心意,那朕就去尝尝吧。”穆容成说完,就吩咐何鸿,“摆驾晗绣宫。”
高彤云离开的时候,脸上虽带着志得意满,可却仍暗含着些许阴沉。
既然这场戏最重要的观众都走了,那还有什么演头儿?众人也就纷纷谢幕。太后不疼不氧的说了严惠兰几句,也就回寝殿了。严惠兰脸色难看的可怕,站起身来,谁也不理,径直走了出去。
薛丹盈看了满脸不屑地说:“呸!什么人吗,害了别人,还一幅好像自己最倒霉的样子。”
“薛妹妹别这么说,我想她也是应该有苦衷的。”杜丽笙在旁柔声说。
“什么苦衷?我看她的苦衷就是没能害到淑妃娘娘!只把她贬了身份,太便宜她了。”
我对痛打落水狗没什么兴趣,没和她们说话,一只手扶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跪的时间太长,腿早就麻木了。走出殿外,碧玉赶紧上前扶住我。我心里自嘲的想着,这出闹剧,最后以高彤云大获全胜,严惠兰灰头土脸,而被卷入其中的蓝昭仪,心惊肉跳的险险逃过一劫而告终。只是这次究竟会是谁帮的我?看着碧玉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气无力的说:“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讲。”我没理站在一旁的小莲,就由碧玉扶着我慢慢往回走,反正她肯定也会跟上来。回去我要好好问清楚,这丫头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才想到这里,就觉得眼前的宫道,旋转了起来,出了什么事?还没想明白,我就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身子动了动,选了一个更好的姿势,刚想接着睡,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睡在一个人的怀里。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身边躺着的人是谁,可他的脸离我太近了,我只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天还没亮,接着睡吧。”他低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叹了口气,这宫里唯一能大大方方的和嫔妃睡在一起的男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但他现在应该是在陪高彤云才对吧?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太医说你思虑过重,睡眠不足,以至头痛晕眩,精神不济。”看到我疑问的眼神,他接着说道。
我冷笑了一下:“是啊,整天琢磨着怎么讨皇上您的欢心,怎么能不头疼。”
他听出了我在嘲讽,没有说话。烛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心里正想,他是不是在生气,却听见他低声说道:“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担心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心里微微有些乱,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晕过去了?你不是该呆在贤妃那里?”
只觉得他看了我一会,才说:“不想让朕陪你吗?还没听说过宫妃把皇上往外赶的事情呢。还是说,你在吃醋?”他的声音略带调侃。
“不是、是,嗨,不是!”他问的这句话,让我怎么回答都不对,只好顿了顿,然后换了口气快速的说:“皇上光临是蓝雪的荣幸。我不是在吃醋。”
他笑了,胸膛的振动,传到和他紧挨着的我的身上。感觉,很舒服。
“好好睡吧。朕知道,这些日子,你太累了。”他的手轻轻的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头一偏,错开他的手,以肘支床,斜撑起身子看着他问:“你不会以为,今天这件事情跟我有关吧?”
自从上次在文德殿“侍寝”以后,我再没机会见到他,所以很多疑问都一直憋在我心里。这次好不容易能再和他面对面的交流,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就算跟你无关,你的表现也不错。”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惊讶的坐了起来。
他没起来,面对着我侧躺着,一只手撑着头,说话时,我只能看见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在太后那儿就看出你脸色不对。本来私下里让何鸿派人去帮你的,不过,看来倒是朕多虑了。”说着,他把我的手握在了掌中,“朕不想知道你是怎么买通徐寿的,总之,现在宫里能有个人帮你,朕就放心些了。”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把我拉到了他的胸前,拥住我说:“你知道,很多事情,朕不方便做的。”
“我,你怎么知道是他在帮我?”马上的反映,就是想告诉他我并没有买通徐寿,可直觉却让我把后面的话给改了。不想扯出关于郭焕生的事情,因为连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鸿派的人发现,徐寿和你的丫头并没有回你的园子,只是在外面绕了一圈,就回未央宫了。”
幸好现在我是靠在他身上,头埋在他怀里,所以没让他看见我此时惊讶的表情。
只说了一个名字,就让太后的贴身大太监助我逃过了一劫?我心中掠过的不仅是诧异,而且还有些许兴奋。等穆容成走了以后,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说不定真能得到一个有力的帮手。
我们俩这一会儿都没说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我已经开始熟悉的男人的味道,我居然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行!还有好多问题没弄明白,我不能睡!使劲儿抗拒着困倦,我问道:“穆容成,上次我说的办法,你是不是默许了?还是说你有其他的打算?”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我心里的火慢慢升上来了。想挣开他坐起来,这样躺在他怀里,让我觉得自己太柔软温顺了,一点儿也没有谈判该有的气势。可动了两下,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我只能放弃动作,用语气上的森冷来弥补一下:“你把严惠兰贬下去,她父亲肯定会不高兴,对稳定你自己的权利能有什么好处?高彤云已经怀孕了,你又得罪了新党,现在想把高家整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感觉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哼,被我戳到点子上了吧?抬起头来嘲讽他:“当然,也许是臣妾肤浅了,皇上现在是想以退为进?”
“这件事情,本不该发生的。”黑暗中,他的眼睛似乎眯了一下,然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音中含了些怒意。
我却听得一头雾水。他是指什么事情不该发生?严惠兰被贬,还是,高彤云怀孕?他为什么生气?若是后者,那他是在气那避孕措施不得力?
想到这里,我皱紧眉头。这么严肃的时刻,怎么会想到这么无聊的问题?
“算了,反正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干脆把刚才的话题跳过去。
“不论今天的事情是谁做的,朕贬了严惠兰,都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他慢悠悠的说,声音已经平静下来。
“怎么讲?”
“前些日子得到消息,高怀仁在通过渠道拉拢严柏涛。”
我一愣,疑惑道:“难道不是高彤云干的?可即使如此,严惠兰更没道理这么做啊?”
他没说话,我也没指着他告诉我,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是拉拢不成,所以才打压的,对不对?”我拉住他的袖子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解释了。严惠兰不笨,她知道陷害她的人是高彤云。而穆容成对待后宫,一向是一碗水端平。而且依照今天晚上的形势来看,这巫咒的黑锅,她是背定了。所以她只会把仇记到高彤云的头上。她父亲也很快会知道女儿受了冤屈,只会更跟高家过不去!这招儿隔山打牛,用得不错。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在朝里,对新旧两派依旧一视同仁,他们有什么纷争,还努力化解,对不对?”
他挑了挑眉,淡淡的说:“为君者,自当如此。”
什么自当如此,真是狡猾,明明占尽便宜的就是你,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暗道。
“但现在高家有了更好的筹码,要是她生了儿子,那高怀仁这个国丈,不就当定了?”过了一会儿,我又生疑问。
“你以为凭个孩子,就能要挟朕?你也把朕想得太容易对付了。”他轻笑着说。
“这么说,你并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了?”不会吧?这么狠?为了权利连亲生骨肉都在所不计?
“就算她真生了龙子,也不代表一定能登上后位。再者说,后宫中的女人那么多,又不只有她一个能给朕生养。”话音刚落,他忽然转了个身,把我压在了下面,“比如说蓝昭仪你。”
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我?”怎么回事?不是在和他商量共御外敌么?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他的手轻蹭着我的脸,现在我能看清楚他的脸了,可却被他深黑色的眼睛吸去了所有目光。“我一直在想,雪儿生的孩子,一定像他母亲一样的美。”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仿佛梦吟般的响起,“这样子说个不停,看来你今晚还是很有精神,不如和朕做点别的。”
然后,就是一个绵长的,让我喘不过来气的吻。等他大发慈悲放开我时,我已经开始晕头转向了。
我浑身发热,心跳得飞快,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只是觉得,穆容成黑如深潭的双眸,透出了欲望的含义。“唉,你真是个诱人的小东西。”他轻叹一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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