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应该想办法到前线去,和魏阳取得联系,因为只有他能相信我。”我的心情开始有些雀跃。
“若是能再带上些达忽尔的人马,正大光明地穿过北辽全境,直达天启的边界线,那是最好。”子轩一边思索一边道,“只要到了冻马河,那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契阿人又只听你的指挥,到时候事情的发展,就由不得朗星翰了。”
“要让朗星翰能同意这种做法,必须让他觉得这么做是利大于弊的事情。”我站了起来,在帐里走了两步,“而现在对他最重要的,除了山里的财宝,就是与天启的对战。莫非我要与他虚以委蛇,说我带人助他作战?他会信吗?朗星翰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话刚说到这里,帐外忽然进来一名达忽尔带来的契阿族人。他先跟达忽尔简单地见了个礼,然后就在我面前单膝跪地道:“启禀圣女,那郎氏之主正在朝圣女的营帐而来,不知圣女是否允许他进来?”
我心里一阵惊疑不定,不是说三天时间吗,怎么第二天他就找来了?难道又有了什么别的变故?
“你在外面还看到什么了?”子轩问那名契阿汉子。
“刚刚我曾看见一名北辽的传令兵,神色仓皇,衣衫破烂,策马飞奔入大营,直冲入郎氏之主的营帐”他低头回答。
听了他的话,子轩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喜悦:“雪儿,或许,咱们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说不定此刻,他比你还急着要赶赴冻马河呢。”
**********************
朗星翰进帐的时候,子轩倒是一脸平和自然,可我却不由自主地充满戒备和警惕,抢先问道:“皇上这么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朗星翰看了我们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子轩身上:“我想和蓝雪单独谈些事情,蓝大人是否暂时回避一下。”还没等我出言反对,他又道,“外面都是你们的人,我亲自独身而来,已经表明了我确实是有话要讲,只是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而已。你担心你大哥会有意外,但同时我的性命不是也在你的那些契阿人手里?”
子轩这时对我说:“我就到外面等一会儿。”
子轩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记住刚才哥对你说过的话,要随机应变。哥相信,凭你的聪明机智,短时间内足能应付局面。”他的手上加重了力道,与我四目相对,眼神中充满了另人安心、坚定的光芒,低声道:“别怕,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困难,哥一定会帮你解决,哪怕我暂时不在你身边!”说完,他转身对朗星翰笑道:“圣上还是长话短说的好,否则外面那些汉子,可能不会对你有好脸色。”
“多谢提醒。”朗星翰面无表情地说。
我看着子轩离开营帐后,抛开心里那股觉得他一去不返的莫名情绪,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面对眼前这个家伙:“说吧,究竟什么事?”
朗星翰忽然轻笑了一下:“你现在就像一只全副武装的小刺猬。”
“你来这儿,不是只为了形容我现在像什么样子吧?”看来我戒备得太过明显了,一时间微感窘迫,因此我的语气有些不善。但朗星翰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十分闲散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必须现在拔营离开孤背山。你赶快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就随我动身。至于我与你的约定,依然有效。不过要延后些时日,我知道你很难决断,正好给你些时间,趁这个机会,慢慢考虑清楚。”
我心里轻轻一动,遂脱口问道:“这么突然地要离开,你是要去哪里?该不会是前沿阵地出了什么问题,要劳动你亲自出马吧?”
朗星翰看了我一会儿,虽然他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要赶去冻马河,不过不是因为军情紧急。”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探究,牢牢地锁在了我的身上,“我刚得到急报,穆容成要亲赴幽州,慰劳前军将士,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若是我赶得及,说不定还能跟他碰个面。你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
这番话仿佛在我脑中敲进了一块巨石,震得我有些发呆,不只是因为刚才我与子轩商议了半天的事情,转眼间就解决了一半,还因为有一句话不停地在耳边回响:他也要到前线去,那么是不是我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你很想见他?”朗星翰向我走近了一步,饶有兴致地观察我脸上的表情。
我心跳如鼓,却用尽全力让自己面上冷漠如初:“更想见他的,恐怕是你吧?怎么,好奇他长了什么三头六臂,敢出兵和你对阵,还不落下风吗?”最后那半句,我也是想试探一下,如今天启与北辽之战,到底局势如何。
朗星翰看着我冷笑一声:“你不必拐弯抹角地说话。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现在天启进兵顺利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时之勇,走运罢了。等我到了冻马河,不出一个月,必定让穆容成踩着他先祖的足迹滚回去!另外,我也知道他没有长三头六臂。”说到这里,他的笑容自然了些,像是觉得我刚才的形容很有趣,“多年前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说是故人重逢,倒也贴切,只可惜每次面对他这个‘故人’时,总是要刀剑相见。”
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在心里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听到他说“天启进兵顺利”,我心里便稍稍松了口气。可又想着刚才子轩嘱咐过的事情,便琢磨着怎么向他提出带上达忽尔的人。因此朗星翰所后来说的事情,我虽然听在耳中,却没怎么往心里去。等他话音一落,我便问道:“你要带我同行,赶赴冻马河?”
“不把你带在身边,我实在是不放心。”朗星翰揶揄道,“况且,这不也是随了你的心愿?”
我忽然轻轻一笑:“我的心愿,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你就这么确定你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朗星翰目光微动,似乎没看出我这是在虚张声势。但他的神态依旧,淡然道:“蓝雪,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真是罪过,在英明神武的皇上面前,我的心思早就无所遁形了,哪里还敢玩儿花样?”我说话的内容很谦卑,语气却不卑不亢,“我只是担心,你的决定太过突然,又这么急匆匆地就上路了,如果将来我想通了,做出了什么决定,又如何能通知契阿人知道?”
“我会派传令兵……”
“你不是不知道,除了我,他们根本不会听信任何人的命令吧?你的传令兵,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用很平常的口吻,向他陈述事实。
“那你想要怎么办?”朗星翰挑眉看着我。
“让达忽尔带些人马与我同行。到时候有任何事情,都用他的人来传递消息。”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淡,表情也尽量放松。
朗星翰的目光,却变得莫测高深,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平淡却不容转圜地说:“也可以,不过你所带之人,不能超过十名。行军打仗是需要粮饷的,即便我不必发给他们饷银,他们也需要口粮,我没有多余的军粮分给他们。”
我一时气结,朗星翰本来就提防着我,现在若是过分争执,只怕会更引起他的怀疑,以后若以帮忙之类的借口,调动大批人马到我身边,就更加不可能了,只好暂时妥协他提的条件。
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计上心来,便抬头问他:“从这里到冻马河,要多长时间?”
“若是急行军,大约一月左右。”
“你刚才说,只要一个月就可以扳回战场的局面。这段时间,你肯定分身乏术,无暇他顾,既然你已经答应给我多些时间考虑你我之间的协议,不如就推到两个月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朗星翰沉吟了一下,大概我的这个建议,与大局无妨,无伤大雅,所以他便答到:“也好。不过这两个月里,你必须跟在我身边,有任何需要,直接问我就行。”
我轻笑:“皇上如此看重蓝雪,真是蓝雪的荣幸。”但随即我又轻蹙眉头,“但我也担心这段时间内,若是万一发生了些你也没想到的意外,那以我为尊的那些契阿人,岂不是群龙无首了?连带着山里的财宝也无法处理。这样吧,”我做着思考了一下的样子,然后对帐外唤道,“达忽尔!”
话音刚落,达忽尔就从帐外闪身进来:“圣女有何吩咐?”
“你带上十个兄弟,和我启程赶赴冻马河,这期间,每隔十天,我会派一人回来通报我是否平安。你们收到消息,再派另一个人赶到我这里,回禀你们的情况。另外,从今天算起,两个月之后,我的命令会由跟在我身边的人送回孤背山。”我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你告诉山中的族人,若是这两个月中,有一次通信断了;或是两个月后,你们没接到,或接到了假造的命令,就直接把谷底的湖填平,把山崖炸断,务必保证就算有人要去挖,也得耗上他百八十年的时间!”
“小人谨遵圣女之谕!”达忽尔大声地回答,然后退出了营帐。
我换上轻松的表情,转身对朗星翰道:“还请皇上谅解,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朗星翰双目中寒光闪过,又奇怪地带了些欣赏:“你想得还挺周到。”他的笑容中却没有笑意,“只要你这段时间安分守己,我们自然相安无事。但愿你两个月后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我说过了,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你又怎么能确定,我将来的决定不是明智的呢?”我也笑。
朗星翰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营帐,可临走之前,他忽然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这次去冻马河,也没有你大哥什么事情,所以他已经答应去北辽的都城上京住些日子,现在应该已经和我的人启程了。你不必担心,等这次的事情圆满解决,他就会回来和你会合。”
他说什么?!我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怒火就冒起了三丈高。朗星翰前脚刚走,我立刻叫来达忽尔,问他是怎么回事。“蓝公子离开营帐后,走了很远。圣女并没有吩咐要派人跟在他身边,小人又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所有的兄弟都守在营帐周围。后来我看见有两人上前与他说话,然后他们就渐行渐远了。小人不知道现在他们是否已经离开了大营。”
我听了狠狠地跺脚,只少想了一步,就让姓郎的钻了空子,实在太可恶了!我不太相信子轩真的回被送去上京,朗星翰应该只是把他扣下做人质,想要牵制我,那么暂时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怎么办?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如今只能见机行事,等到了冻马河,再做下一步打算。既然子轩对我有信心,我也该相信他的应变能力,只希望这次我们兄妹分别的时间,不会太久……
***************************
幽州府尹 程熙道的官邸
程熙道五十挂零,在幽州已经做了两年半的父母官,虽谈不上是个万民拥戴的“青天大老爷”,但为人踏实勤恳,是个守成的老实官员。现在他正头是汗,一脸惶恐地跪在府衙门口,迎接圣驾。穆容成此次北巡,虽然无法做到微服私访,但他不理睬礼部尚书的百般进言,最终硬是强行减掉了所有的仪仗,且沿路上严令御林军低调赶路,只由他们护卫着一驾皇家马车,轻装简行,赶往幽州,沿途没有必要停留的县市州府,他也没有通知当地的官员,以至于很多官员早已知道皇上要北上巡视,原准备了全套的服务,要讨皇上欢心,可等来等去,就是没看到皇上的半个身影。
程熙道也是如此,按他的推算,皇上至少还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幽州,却没想到,今天一早起身时,皇上的马车已经停在他的府门外了!
“起来吧。”穆容成朝程熙道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在抵达幽州之前,他已经从吏部调阅了这里大小官员的所有资料,知道这个程熙道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官员。“幽州这地方总不大太平,你在任上这段时间,一直平安无事,百姓和乐,已是不错的政绩了。”
程熙道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腰弓得像虾米,低声道:“皇上谬赞了,这是臣等应该做的。”
穆容成没理他唯唯诺诺地说些什么,接着道:“今天就由你带路,朕先到前线去看看受伤的的将士们。”
程熙道听了一呆,赶忙道:“皇,皇上才到幽州,舟车劳顿,为何不先歇息……”
“朕一路上都坐在马车里,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