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开人群往里面挤去,看见一个工人坐在地上,裤腿卷着,鞋子脱在一旁,右脚脚趾头汨汨地躺着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看见冷轩风,大家知道他一定是管事的,便用普通话说开了:“一车砖掉下来,刚好砸到他的脚。”
“那赶紧送医院去呀。”冷轩风说道。
其中一个工人说:“叫了他去,他们肯,说是自己不小心碰倒的,包工头肯定不会赔医药费,他家里小孩要上学,手头紧得狠,万一误了工,连工钱都拿不到了。”
冷轩风一听,二话不说便从钱包里掏了一叠钞票塞在受伤工人的手里,又接着命令旁边几个工人:“你们几个陪他去医院,不必担心什么误工费,他们不发你们来找我。”
那几个工人看了那一叠厚厚的钞票,知道这钱不会少于一万,便都争着送伤者。
冷轩风随意指了几个:“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送去就行了,其他人继续干活。”
伤者被抬了下去,其他人也回到岗位上继续干活。
冷轩风想沿着刚才上来的地方下去,可走到临时楼梯一看,心里不免有几分慌张。
刚刚以为是出人命了,也没多想,几下就爬上来了,可现在看看这楼梯,又小又陡,得很小心才行。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他脚上还穿着皮鞋。
看看四周,工人们都在忙活着,吊着砖的手推车上上下下。
总不能让工人把自己给扛下去吧?
没办法了,只能咬紧牙关爬下去。
对,爬下去。
冷轩风又朝远处看了一眼,通过蓝色的网,他看到陆瑶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立马,他打消了爬下去的念头。
要被陆瑶看见自己是爬下去的,不得笑死呀?
干脆就潇洒地走下去吧。
宽大的皮鞋踩在狭小的阶梯上,冷轩风心里捏了把汗。
不知从哪里刮了一阵风,冷轩风摇摇欲坠。
继续往下走。
一根细小的铁管被遗落在阶梯上,皮鞋不防滑,与铁管一起向前滚去。
瞬间,冷轩风脚下失去了重心,身体急速向下倒,头“砰”一声撞在上一层阶梯上。
由于阶梯太陡,他的身体再次急速往下坠。
没戴安全帽的冷轩风即使是脚先着地,可头部还是重重地跟地面上的碎砖和铁钉撞到了一起。
血流如注
……
****************
A市内,苏青正在厨房里拿着菜谱学习做寿司,记得在自己抑郁期间,冷轩风也给自己做过寿司,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看一下菜谱,再摆弄一下材料。
切鲜虾的时候,一不小心,菜刀划破了手指,鲜血流了出来……
82
苏青已经两天没有了冷轩风的消息,打电话也不接,公司里的人也说不清楚,她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跑到工地去找他,她只知道冷轩风在哪个省哪个县,却没有问具体的地点。
情急中,她想到了冷子俊。
也许他知道冷轩风在哪里,或者他可以帮自己打听一下。
冷子俊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苏青的焦急,他表示理解,并说会帮她问一下。
苏青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一直等到第二天,冷子俊的电话才来,这次,他没说什么,而是让苏青赶紧收拾几件衣服,他带她去见冷轩风。
苏青心里已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可心里又不情愿真的发生了什么,何况子俊并没有说清楚,她只需要按子俊说的做就行。
**********
他们乘飞机到了该省的省会,出了机场,冷子俊带着苏青乘了一辆的士,“师傅,麻烦去人民医院。”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苏青憋了两天的眼泪总算流了出来,像决了堤的河水。
“子俊,风他……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冷子俊没有回答,他前几天一直在律师所忙着,就连爸爸几天没回家他都不知道,他也是打了好久的电话,才知道爸爸来了这里,因为,冷轩风在住院。
爸爸只说是脑震荡,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没有苏醒。
冷子俊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苏青,心里一阵心疼。
总算来到了人民医院。
冷轩风先是被陆瑶送到了县医院,止完血后又被火速送到了市医院。
现在仍然是在急救室,没有转到普通病房。
苏青和冷子俊走进去。
冷轩风右脚骨折,上了石膏,头部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带。
鼻子上戴着氧气罩,艰难地呼吸着。
往日见到苏青总是神采奕奕的双眼紧紧地闭着,手上,吊瓶上的点滴一点点地输入他的身体。
见到他这副模样,苏青更是心痛得泣不成声,趴到他的床前抓住他的手呼唤他:“风,你怎么样了?风,你醒醒呀……我是苏青,我来看你了……”
冷子俊看到眼前的冷轩风,也心痛得背过身去擦眼泪。
病床旁坐着冷振民和陆瑶,陆瑶从出事开始就一直陪着冷轩风,冷振民则是前天接到通知后才赶到的。
陆瑶的爸陆康殷也赶过来了,只是暂时回酒店休息了。
冷子俊等情绪平复下来,便把他爸拉到外面问情况。
“我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出事的?”
冷振民摇了摇头:“从工地上摔了下来,脑震荡,医生说严重的话会成为植物人,即使醒来,恐怕……唉!”
植物炫?冷子俊马上想到那些一年四季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苏青怎么办?
“那赶紧转到条件好一点的医院治疗呀。”冷子俊说。
“你陆伯伯已经在联系国外的医院了,这几天就转院。”
“国外?”
“是的,必须要转到国外。”
“只要能治好,去国外也无所谓。”
“你怎么把那个女的也带来了?”冷振民指的是苏青。
“她是哥的女人呀,哥很喜欢她的。”
冷振民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不大好看。
陆瑶冷冷地看着正在伤心的苏青。
冷轩风口中所说的“未婚妻”就是指她吧?
果然有一番姿色。
但是,她不会认输的。
**********
苏青守在冷轩风身边,帮他擦洗身子,跟他讲这些天来自己学会的厨艺。
心里始终忍着巨大的悲痛。
看见最爱的人就这样躺着,她心痛他,担心失去他,担心他哪一天突然睡了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可是,也庆幸,起码他还活着,起码自己能陪在他身边。
慢慢地接受了现实之后,苏青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醒过来,然后叫自己的名字。
**********
陆瑶也守在冷轩风旁边,寸步不离。
看见苏青打来热水,她会抢过来,争着帮冷轩风洗脸,甚至抢着要帮冷轩风擦身子,对于这一点,苏青坚决阻止。
自家男人的身体,哪有让她擦的道理?
冷伯父已经回酒店休息,将照顾冷轩风的任务交给了几个年轻人。
冷子俊自然是负责买餐的那个。
但是,苏青和陆瑶都没有胃口,食物拿了过来,又原封不动地丢掉。
**********
苏青赶到的第三天。
早上,冷子俊送早点过来,顺便劝苏青回酒店休息,房间早订好了,钥匙也已经交到她手上。
苏青熬了两夜没睡觉,加上不时地哭泣,双眼早就红肿,却不肯回去。
“哪怕洗个澡也行。”冷子俊说。
“……”
的确,苏青已经几天没洗澡了。
陆瑶走到苏青旁边,作势捂了捂鼻子。
“你还不是一样没洗澡?”苏青没好气地说。
“我马上就回去。”陆瑶真的拿起包就走。
冷子俊又劝苏青:“你也一起回酒店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苏青看了看床上的冷轩风,又想了想,说:“好吧。”
**********
苏青洗完澡,感到腰很酸,这是两天没躺下的后果,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就赶去医院的,没想到头一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
她急忙起来,往医院赶去。
却看到,医院的病床上已经没有了冷轩风。
护士正在收拾床铺。
“这里的人呢?冷轩风呢?”苏青拉过护士小姐,急切地问。
“转院了。”护士冷冷地说。
“转哪个医院了?”
“不清楚。”
苏青一下子懵了。
转院?
正要往外走时,看到冷子俊也在急匆匆地赶过来,手中提了一袋东西。
“风呢?风呢?风呢?”苏青一连问了几遍?
冷子俊也是一阵茫然:“我爸叫我去给哥买些换洗衣物,怎么……”
苏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
苏青只恨自己不该回酒店去洗那该死的澡。
如今,竟把冷轩风给丢了,不用想都知道,冷伯父故意支开她和子俊,再把冷轩风转走,目的就是给陆瑶创造机会。
可是,假如风一直不醒呢?或者,风醒来,见不到自己……
她唯有去求冷子俊。
似乎每一次,她需要帮助时都是冷子俊在帮自己。
不想欠他的,却又不得不欠他的。
冷子俊看着苏青哭得伤心欲绝,一方面心疼她,另一方面又在心里嫉妒冷轩风。
他不明白自己的嫉妒从何而来,明明是自己亲自将冷轩风推到苏青身边的,明明在心里告诫过自己要放手的。
或者,自己仍放不下。
或者,这不是嫉妒,只是心里一点小小的失落。
他甩甩头,想让自己摆脱这种莫名的情绪。
事到如此,找到冷轩风才是正事。
**********
两天后,冷伯父才带着疲惫回到家。
未满60岁的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一回到家便独自泡了杯龙井茶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在此之前,冷子俊对他爸是怨恨的,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风转走,他以为这样就能把苏青冷轩风拆散吗?
可如今,看着爸爸一身的疲惫,他准备已久的责备的话都抛到了天边。他走到爸爸旁边坐下,眼睛看着前面的茶几,茫然地问了句:“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振民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到茶几上:“你是不是也认为爸爸很世故?”
冷子俊不回答,通常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你忘了你叔叔是怎么死的?”冷振民问。
“可是,那不是苏青的错,何况哥都把仇恨放下了,你又何必插一脚进去呢?”
“俊儿,很多事情没有你们想像的这么简单,如果风儿爱的是其他人,我不管那个人穷也好,身世背景如何都好,他爱上曾经害死他爸爸的人的女儿,就是不行。何况风儿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以后说不定会瘫在床上一辈子,或者变成傻子,那个时候谈爱情?再浓的爱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到时只会剩下责任和厌弃。”
“陆瑶已经明确表示过了,无论风儿将来变成怎样,她都要跟他结婚,然后厮守终生,这件事陆伯伯也同意了。所以爸爸才将风儿转到国外去治疗。”
“你说爸爸世故也好,俗气老套也好,可现实就是这样的,我们终归是凡人,不可能做到脱俗。”
冷振民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他希望子俊心里能明白作为一个长辈的想法。
冷子俊却并不开窍:“我觉得哥和苏青的未来应该由他们来掌握,爸你应该将哥现在所住的医院告诉我们,让苏青去照顾他,如果苏青真的因为哥成了植物人或者瘫痪了而放弃他,那到时候就让陆瑶照顾他。”
“不行,这事情已经跟陆伯伯商量好了,哪有反悔的?到时候你陆伯伯会怎么看我们?”
“可是……”
“没有可是了,这件事情你不必再插手了。”
这次的谈话无疾而终。
83
清晨,当习惯晨练的冷振民打开别墅大门,竟看到了门口跪着的苏青。
南方的春天总是潮湿阴冷,苏青单薄的身子在门外瑟瑟发抖。
“伯父,请你告诉我风在哪里?我要见他。”
这是苏青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她跪在这里的目的。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冷轩风在哪里,唯有这样去乞求。
可即使是这样,冷振民心里也丝毫没有怜悯。
眼前的苏青,除了眉宇间没有那么媚俗,活脱脱就是当年苏紫云的样子。
当年,无论冷振民怎么劝,也改变不了冷振贤的决心,孤注一掷地娶了苏紫云,以致有了后来的车祸,家破人亡啊!
“我不知道风儿是怎么被你迷惑的,但是,他的下落,你想都别想,我是坚决不会让他爸爸的事情再在你身上发生。”
冷伯母这时候也从里面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同样仇恨苏紫云的她当然是支持丈夫的意见:“苏青,你还是走吧,别说你现在是跪着,就算你现在是上吊,我们也不会告诉你风儿在哪里。”
两夫妻说完,便开始了一天的晨练,沿着别墅外面的公路小跑去了。
苏青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
哭,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此时,她唯有在脑海里想着和冷轩风短暂的快乐时光,以支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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