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英国已经三年了,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方式。
收拾完毕,端起地上的咖啡,走到窗前慢慢地喝着,先苦后甘。
远处有般只经过,鸣着笛,向未知的远方开去。
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有着微卷的发,雕刻般英俊的脸,似笑非笑的面庞。
那是冷轩风。
三年了,春去秋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梦里总是会出现他的面孔。
草稿纸上的涂鸦,不知不觉竟是他。
有时候想到他,竟会莫名地有股暖流在全身的血液里流淌。
可她不能回头,只能向未知的方向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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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捧着两幅画从地铁口出来。
尽管已经是9点多,但城市的雾仍没有退去,只依稀看见马路边亮着的车灯在移动。
她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着,担心一不小心就碰洒了哪个人手里的咖啡。
更担心的是洒落的咖啡会将自己的画弄脏,这是一家叫“落”的画廊早就预订好的画,苏青目前的经济正是来源于此。
“落”的老板叫JERRY,是个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四十多岁的年龄,目前仍是单身,他之前有过一个心爱的姑娘,可惜在结婚前几天,那姑娘出了车祸,当场就去世了,JERRY就一直没谈恋爱。
但是,JERRY却常常跟苏青说:“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紧紧地握住,因为我们很难碰到对的人。”
苏青推开画廊的玻璃门,看见JERRY正对着一幅画出神,那幅画是他之前送给未婚妻的,苏青常常看见他对着画发呆。
心里感慨JERRY的用情之深。
好久,JERRY才从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并看到在门口看着他的苏青。
JERRY将苏青的画展开,用英文评论了一通之后用中文下结论:“凑合,凑合。”
他只会这一句中文,是有一次他问苏青,如果对作品满意,用中文应该怎么说,苏青就教了他这一句。
最后,JERRY告诉苏青:“英国著名的画师ABNER将在明天晚上举办画展,画展结束后,还有一个舞会,他邀请了我去,到时候,你能不能作为我的女伴和我一起参加?”
苏青很早就听说了这个画展,只是没有得到邀请,而现在恰好JERRY用很中肯的语气邀她,便满心答应了:“我很乐意当你的女伴”。
“谢谢你,我很荣幸可以邀请到像您这么漂亮的女伴。”
明知道他的话是出于英国传统的绅士礼貌,苏青仍然听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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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伦敦。
一幢商务大厦里,冷轩风结束了商务会晤,与几个头头脑脑站起来握手。
随后,一伙人陆续走出会议厅。
电梯里,其中一位蓝眼睛黄头发,看上去已有50多岁的男人站在冷轩风旁边,跟冷轩风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哦。”
英国人寒暄的第一句总是跟天气有关。
“是的,天气很不错。”
“会议结束后,你准备去哪里呢?”
冷轩风抬手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4点。
“哦,我晚上要去参加ABNER大师的画展。”
“ABNER大师?听说过,冷先生对画有研究吗?”
“谈不上研究,只是喜欢看。”
出了电梯,冷轩风将手上的资料交给助手,让他先回酒店,说自己还要到处逛逛。
英国他是常来的,所以才知道ABNER大师,所以才会得邀请。
当然,他也熟悉英国的街道。
可说不清为什么,仍然有种再次逛逛的*。
他乘上了地铁。
第一次在英国乘地铁。
没有国内的拥挤,大多数人在看报纸,也有几个流浪汉躺在长椅上睡觉。
中途换乘,转另一条线。
上了车,走到车厢中间,正要坐下的时候,看到另一条线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急冲冲地跑上了那趟车。
以为是幻觉,他又仔细看了看。
那不是苏青是谁?透过地铁的玻璃窗,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他。
就在他反应过来要下车时,列车的门关上了。
同时,对面那趟车的车门也关上了。
两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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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换好礼服,又在礼服外面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然后提着裙摆下楼。
始终不适应穿礼服和高跟鞋,所以下楼时难免要小心翼翼。
JERRY在楼下等她,开一辆路虎。
每次看到那辆路虎,她就想到了李铭,还有丽丽。
她没有联系过他们,不是不想联系,而是觉得自己的故事太多,担心他们问起来不知从哪里说起。重要的是,苏青害怕面对从前。
如果发展得顺利,他们已经结婚了吧?
祝福他们。
JERRY帮苏青开门,又夸了一下她今晚的打扮很得体,苏青说谢谢。
路虎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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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的个人画展都不是单纯的画展,总能跟商业性质联系到一起,有些还能跟企业的开张挂勾。ABNER大师在这方面有所收敛,因为他是名师。
名师自然不用搞那么多名堂,他的目的,一是有人欣赏,二是有人能将画买走,这样,他的画就有了价值。
苏青是过来欣赏的,JERRY是过来买画的。
而冷轩风,是欣赏兼买画的。
大师的画被挂在走廊和大厅的墙壁上,中间留下大块的地方供宾客们来回行走。
苏青进了门,将大衣脱下,交给门僮,然后挽着JERRY的手臂入场。
室内的暖气和室外的冷气反差极大,苏青是那种不管从暖到冷,还是从冷到暖都要打喷嚏的人,这一进去,喷嚏就上来了,想憋都憋不住。
“啊……球”
尽管已经将声音控制到最小,并用手捂了一下鼻子,但近处的几个人仍然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苏青朝他们抱歉地鞠躬,想让他们误会自己是日本人。
冷轩风是最后一个入场的。
地铁开动后,他就在第二个站下了车,又转乘苏青的那一个线路,明知这样做不可能找得到她,这么多站,她会在哪一站下车,下了车又从哪个出口出去,可他还是坐到了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来。
所以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将围巾取下,帽子取下,又将大衣脱下,交给门僮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在门口站了一会,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最后才推门进去。
灯火辉煌,三三两两的人端着酒杯,你来我往。空气里,有葡萄酒的味道,夹带着淡淡的油墨味。
一群人围着ABNER,听他对话的介绍。
目光停留在一抹粉红色的身影处。
他征了怔,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她穿着粉色的晚礼服,人鱼的款式,将身体的曲线凸显得玲珑有致。驻立在一幅油画前,静静地观赏着,对周围的一切毫无觉察。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面庞,熟悉她散发的磁场。
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此刻竟像潮水般涨了上来,冷轩风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只记得一句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三年了,总算见到了他思念了三年的人。
三年了,无数次后悔放她走。
三年了,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飘洋过海,只为找寻这个身影。
展厅里,一个亚洲男人,看着一个亚洲女人,眼睛不眨一眨。
而那个亚洲女人,看着眼前的一幅画,眼睛不眨一眨。
有人走到冷轩风身边:“先生,喝酒吗?”
没有反应。
“先生,喝酒吗?”
冷轩风的目光总算从苏青的身上移开了一会儿。
端了一杯酒,再看苏青时,竟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朝展厅的另一边去了。
74
苏青不但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还朝他笑了。三年不见,她脸上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妩媚。
他更不能平静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尔后,又拿了一杯,也是一饮而尽。
一杯,再接着一杯。
服务生本来是要端着盘子到处走的,这会儿全为冷轩风一个人停留了。
直到冷轩风觉得气消了,才停止了喝酒。
他走到一个角落里,像个侦探一样观察苏青的一举一动。
主要观察她和那个老外是什么关系?男朋友?丈夫?
参观时间结束,舞会开始。
大厅里先响起来的是优雅的华尔兹,男男女女们纷纷涌向舞池。
苏青也和JERRY一起向舞池走去。
那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很协调,冷轩风看到他们两个贴得很近,还耳语,顿时就气得又想喝酒了。
他恨不得上前去将他们拉开,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于是他又开始闷闷地喝酒了。
那服务生见冷轩风一直盯着苏青看,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的样子,而苏青又是场上唯一的亚洲女子,如今又挽着别的男人跳舞,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悄悄地冷轩风说:“先生,我可以帮你。”
冷轩风半信半疑:“你可以帮我什么?”
那服务生神秘地笑了笑,就跑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米老鼠的面具。
冷轩风眼前一亮,没错,自己可以戴上面具,让苏青认不出来,接近她之后再问问她的情况。
正要接过面具,服务员却缩了回去,并狡黠地笑了笑。
冷轩风会意,拿出钱包掏了叠英磅给他。服务生这才把面具交给他,冷轩风拍了拍他的头,用中文骂了句:“小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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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支舞曲结束,中场有2分钟的休息时间。苏青和JERRY走下舞池,人们开始交换舞伴。
冷轩风带上面具,又朝镜子上看了一眼,确定苏青认不出自己,便走到苏青面前邀请她跳下一支舞。
展厅里,冷轩风是唯一一个戴面具的人,不过苏青深知艺术家都有一点小怪癖,便将冷轩风当成了艺术家。
苏青的好奇心也很重,想知道面具下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便答应了冷轩风。
探戈的音乐响了起来。
冷轩风带着苏青滑入舞池,两人都是从小就被带到这种场合的,舞技自然出众。
探戈节奏很快,音乐又高昂,加上不停地甩头扭头勾脚,两个都来不及好好看清对方。
冷轩风后悔了,应该在跳华尔兹时邀请苏青的。
不管了,反正场上很少人听得懂中文,干脆就喊开了:“跟你一起的是你男朋友吗?”
苏青见对方说的是中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也一边跳一边喊:“不是,那是我一个朋友,你也是中国人吗?”
冷轩风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是的,我是中国人,你来英国多久了?”
“三年,你呢?”
“我是来探亲的,玩几天就走。”冷轩风本打算弄清楚两人的关系后,就将面具摘下的,可喜悦过后,他又产生了调戏一下苏青的想法。
“哦,你也是画家吗?”苏青问。
“不是,我是一个商人,来买画的。”
“你为什么戴上面具?”
“面具让我有安全感。”
苏青想起小时候看过一部琼瑶的电视剧《鬼丈夫》,里面有一个人被大火烧伤了,之后总是戴着面具出门,便自然地想到他脸上一定有什么缺陷。
被烧伤过?被烫伤过?独眼龙?
总之,她想到了一张很狰狞的脸,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深深同情他痛苦的遭遇。
冷轩风没有考虑到苏青这么丰富的心理想象,继续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苏青一个不留意,便将“落”画廊告诉了他。
两人只顾一边跳舞一边说话,他们优美的舞姿、大声的说话、默契的配合,还有小白兔的面具,让场上的人纷纷驻足观赏。
等音乐结束,两人停下来,竟发现舞池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其他人都围成了圈在看着他们。
他们愕然,却听到赏声响起。
ABNER大师从人群中走出来,笑着跟冷轩风说:“冷,很欢迎你的到来,能不能告诉我,这面具是怎么回事?”
苏青怔怔地看着他。
他抬起手,徐徐地将面具下。
一张雕刻般精致的脸渐渐展露出来,嘴角处,还挂着一丝狡猾的笑。
苏青惊讶得张大嘴巴。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冷轩风!
阴魂不散的冷轩风!
竟然戴着面具来调戏自己。
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我戴着面具,是跟我一位朋友开个玩笑。”冷轩风看了看苏青,她嘟着嘴巴,一副要扁人的样子。
“这是我一个多年没有见到的朋友。”
ABNER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ABNER大师,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苏青淡定地解释,既然他要玩,那她就奉陪到底。
“哦?那就很复杂了。”
“ABNER大师,您有所不知,这是他泡妞的方法,我估计他不是什么好人。”苏青说。
“可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呀。”ABNER为冷轩风辩护。
“是的,ABNER,我这位朋友可以太久没见过我,有些想不起来,但慢慢地就会想起来了的。”
苏青趁冷轩风不备,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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