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方才,他才体会到他对元知薇的占有欲有多强,而自己对她之前的提议说「好」有多么的愚蠢。
他想着她,他不要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
他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种乍然焚烧的刺痛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该答应元知薇之前的建议!
他要改正自己之前错误的决定!
「邢,我要喝你亲手调制的『魔魅之歌』。」一道娇声由邢少昕左前方的吧台前传来,带着诱惑的嗓音出自一位长相柔媚、身着名牌服饰的女子。
「魔魅之歌」是邢少昕调配出来的独家饮品中最受女客欢迎的调酒,也是「惑」的招牌调酒之一。
邢少昕噙笑的瞥了对方一眼,将手中已摇匀的调酒壶上盖打开,并将里面的酒液倒入酒杯内。
「请稍待一会儿。」他在说话间忍不住又瞟向远处一角。接着,他的眼瞳因再次捕捉到的画面而升上晦暗的薄雾。
他举起手召来一脸开怀笑意的方中墦。
「代我一下。那位小姐要一杯『魔魅之歌』 ,其它照单子上的调就可以了 。」
邢少昕交代过后,身形一转,走到吧台后通往二楼的拐角处,伸手由口袋中掏出一支精巧的手机,并迅速按下一组号码。
铃响了数声,终于被接起——
「喂?」手机那头传来一道不甚愉悦的男人嗓音。
「昊,是我。」
「少昕?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磁性的嗓音夹杂了几丝无奈的火气,却又突然改变,发出小心翼翼的声音问着,「少昕,你没事吧?」
「我很好。」邢少昕唇边漾起一抹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成昊先是疑惑自语,复而恍然,「你是说有关『宏兴』……」
「对,我决定动手拿下『宏兴』 ,替我母亲出一口怨气。」唇畔慵懒的笑容倏地融入了一抹邪恶,闪着幽光的黑瞳泛出点点精光。
十几年了,事情也该彻底解决了。
「决定了?」成昊的低沉语音由手机中传来,「你要我怎么帮你?」
邢少昕轻笑了声,「就依照你之前的建议吧!在你公司里挪一个地方给我充当临时指挥所,然后再看情形。」
「那上次我所提可以代你操作筹画的人呢?」成昊问着。
「不必了。监看『宏兴』这么多年,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吧!一切的情况与该进行的程序,我早就琢磨好了,问题只在于要不要付诸行动而已。」
对方吁了口气亦笑出声,「我该知道的,不是吗?啧!算我多事。」
「不过我还是需要两个『跑腿』且替我出面的人,调两个人来帮忙一下吧!」
「那有什么问题!」成昊立刻应允。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就什么时候上你那儿去。届时我会将PUB先交给中墦,专心当个上班族。」
「别讲得那么委屈行不行?」成昊笑斥道,「给我两个星期弄间像样点的办公室给你。」
邢少昕勾起满意的笑容,「好,弄好再通知我。对了,到时我会带个助理一同前去。」
「助理?」成昊疑惑的嗓音传来。
「你会知道的。」邢少昕切断通话,唇边满意的笑容加深。
第七章
夏日炽热强烈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帏幕前的窗帘,将偌大的办公室内照得一室明亮。
两男一女正围坐在窗前的大办公桌旁,仔细研讨着桌上一叠数据资料。
室内除了这不时发出讨论音调的三人,还有坐在另一角一张小办公桌后、正在发呆的人影点缀其中。
元知薇双手托腮,发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坐在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的邢少昕。即使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她犹是不能适应邢少昕这一张「新」
的脸孔。
说实话,来到此地并担任邢少昕的「特别助理」一职至今两个星期,她的心中仍是有着大大的不解。因为从她上任的第一天开始,她发现即使念的是商学院,可是对于日前邢少昕所做的事,她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不时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说服来此的情况,再三检讨之后,她发现问题出在他对她开口时所说的第一句话。那是在她期末考最后一天的晚上,他将她拉到PUB二楼……
「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有需要,只要开口,你定会尽全力来帮我?」邢少昕将元知薇娇小的身躯桎梏在自己的大腿上,盯着她的眼,开始进行他计画中的首要之务。
「记得。」元知薇乖乖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好,那我要你来担任我的『特别助理』。」
「嗄?」她一脸茫然,「什么?」
「你从明天开始放暑假了对吧!除了晚上PUB的工作外,白天你就空闲下来了,所以我要你在这段时间内来帮我。」
「我不懂……」
「你只要说好,我慢慢再解释给你听。」
「可……可是我已经跟之前打工的西餐厅说好,他们要让我在放暑假时,白天到那边打工的。」
「那又怎样?别忘了是你自己说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尽力帮我的。难道你想食言?」
「我……」
「如果你没问题,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来帮我,我依旧会付你应得的薪资……对了,晚上PUB的工作你就先暂停,以免太累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的薪水我会照付的。总之,你放暑假这段时间就先来帮我吧!」
就这样,她在尚未搞清楚来龙去脉前,已乖乖的尾随他进驻位于台北东区「达尔投资公司」亚洲区总部的办公室,并担任起美其名是「特别助理」 ,实则只是打杂小妹的工作了。
来到这里,她见到了名闻遐迩的金融天才成昊,才知道他与邢少昕竟是生死与共的知交好友;另外一位美男子袁智杰也是他的好友。
后来她才想起袁智杰就是她初次见到邢少昕时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男子,而当时他们所参加的那场婚宴,新郎正是成昊。
来到此地一个星期后,她才终于知道邢少昕在进行什么事。他正打算利用强大的财力当后盾,吃下商场上有名的「宏兴集团」。而藉由他与两位好友的交谈,她得知「宏兴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是邢少昕的父亲,而总经理则是他的「兄长」!
是家族内斗吗?可邢少昕经营「惑」PUB都有六、七年了,怎会突然有这种举动?而令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不管邢少昕打算如何吞下「宏兴集团」 ,依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是帮不上他的忙的;既是如此,他所谓要她来「帮忙」,到底是要「帮忙」什么?元知薇暗自叹了一口气,犹不知她满眼的惶然不解已落入不远处那坐在办公桌后的男子眼底。
自从元知薇跟着邢少昕天天「上班」之后,她就被邢少昕半强迫的在他的住处住了下来。两个星期下来,元知薇也已经习惯两人每日在晚餐之后回到他的住处。
「问吧!」
这晚,两人回到邢少昕的住处,才刚在沙发上坐定,邢少昕便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元知薇以一贯茫然的表情应对。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邢少昕扬起眉,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及两个酒杯后,再回到原处坐下,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嗄?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你?」元知薇瞠目。真奇怪,他怎么知道她有满腹的疑问?只是她尚未决定要不要问。
「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的。问吧!」他啜了一口酒,放松慵懒的靠向沙发椅背。
可以问吗?元知薇迟疑的凝着他平静的眸。那是一种假象吗?「你为什么要夺取你父亲的公司?」犹疑再三,敌不过心中重重的疑惑与关切,她仍是问出了口。
「就知道你想问这个!」邢少昕凝睇着她,并不惊讶她已由蛛丝马迹知道他与「宏兴」主事者的关系。不过之前在决定要她参与其中时,他就没有打算瞒着她。更何况她的个性只是单纯直接,可并非笨!
「想听个故事吗?」他的过往除了两位知交好友及略知概况的方中墦外,无人知晓。不过不知为何,他却想告诉她。
元知薇点点头。他想说的该是他自身的事吧!而他肯在她面前敞开心胸也让她受宠若惊,或许她终究是有机会多了解他一些的。
邢少昕凝睇她的目光缓缓挪开,落在室内前方一处不知名的地方,语气平淡近乎冷漠地将他的身世娓娓道来,眼神一迳平静自持。
元知薇静静的听完邢少昕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叙说自身的一切过往,怀疑他是经过如何的心理挣扎才能做到如今的冷淡,又是经过怎样的情绪纠葛才能做出与自己亲生父亲对峙的决定。
一片静蕴在两人之间漾开,元知薇悄然由垂下的眼睫间瞅视着眼神有些恍惚的邢少昕,一股心疼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漾开。
「你恨你的父母吧!」突然,元知薇轻柔的嗓音传出,投下了一颗震撼人心的炸弹。
邢少昕的身躯明显一震,原本状似无波的黑眸猛地拉回目光,直看入元知薇带着了解的眼中。
良久——
「不!」他由齿缝中迸出一字,眼底有着隐约的波动。
元知薇柔柔的看着他眼底的一丝狼狈,「是我的用词不当。但你的确是怨你的父亲如此绝情的抛下你们,也怪你的母亲逼你硬是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抗,让你左右为难。你不恨他们,你只是『怪』他们让你陷入这种做与不做的矛盾之中,就好像——一「你在胡说什么?!」他的眼底骤然冒出两簇奇异的火花。
元知薇没理会他突然冒出的话,继续凝睇着他,语音轻柔,「就好像当初我『怪』我的父母竟然抛下我独留人间。我怨他们为什么要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丢下我,我怪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带我一起走,反而留下我任人嫌弃,差点就被送入孤儿院里自生自灭……」她瞅着他,「当时我甚至是『恨』着我的父母的,你知道吗?」
邢少昕默然无语,一双黑眸闪着复杂的光芒回视着元知薇温柔的眼。
「但是,很快的,我发觉我这种怨和怪的情绪根本就是错误的,而且我也明白我的父母绝不是故意要抛下我,让我孤苦无依的度过后半辈子,只是,意外就是发生了,天意如此……所以我不怪也不怨了,只想着他们生前对我的期望,然后去努力……明年六月我从大学毕了业,总算也达成他们的期望了。」
邢少昕沉默了会儿,突然由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如你所说,那么我如今的作为,也算是对我那『殷殷期待』的母亲有了个交代,是吧!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摆出一副我做错事的模样?」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即使父母对我们有着任何『期盼』,但是选择权毕竟还是在我们的手里。我的父母对我的期盼,只是希望我多读点书,这一点我愿意去做、也做得到,但是你呢?你明明就不想做这件事,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强迫自己?你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不是吗?」
「平日看你安安静静地,倒没想到一开起口,大道理还不少!」冷讽的话语逸出口中,邢少昕心中有着被看穿心事的尴尬与难堪。
他从未想过,他的心事竟然会被一个心思单纯又直率的女人给看穿。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不仅感到措手不及,还干脆口不择言地反讽。
元知薇一怔,难堪的神色升上眼底。她当然听得懂邢少昕话语中的讽刺,她只是没有料到,类似的言词由他的口中说出来,所带给她的难受感觉,竟较别人强烈百倍、万倍。因为比起旁人,他在她的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 。
真不该多嘴的……她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教训呢?「对……对不起,我好像说得太过分了。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做法,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事后心中难受。元知薇吞下到口的话。
「你只是什么?」邢少昕冷冷一瞥,「你只是自以为是,只是自作聪明的替我思考!你不是我,你知道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吗?要不要我来告诉你,我心中真正想做的事?」他突然凑近,逼向她圆睁的眼。
「你以为我只是想夺取『宏兴』集团,代替我父亲或是我『兄长』的地位吗?你错了。我想拿下『宏兴』 ,只是为了看着它在我的手中被支解出售,我要商场上再也没有『宏兴』这两个字的存在!」阴狠的气息由邢少昕的鼻端逸出,袭上元知薇更加泛白的小脸,冷嘲的黑眸盯着她更加瞠大的圆眼,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震骇与无措。
「你……」她张口欲言,却发觉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善心人士,心思单纯的任由你来解析?你有什么资格来评断我的心理状态,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冷嘲的黑眸里燃起